烏孫國多年西域稱霸,招兵買馬擴充實力,國主獵驕靡早已養成了霸道橫行的個性。
不過他大概對他自己太過自信,看過太多猛獸爭鬥的絕殺,便也覺得自己可以像萬獸之王一般的決斷勇猛。
他也大概太小瞧了菀陵,小瞧了這個站在他眼前的年輕女子,故而輕慢至不設任何宴席,不講任何歡迎,沒有任何恭敬。
他大概眼中只有西域烏孫國的一國獨大,而無對天下大勢的準確判斷,故而輕率輕狂。
什麼都沒有,只有冷冷的面色,烏孫國國主看着明薩,甚至都不願看着明薩,他的意思是,你有什麼話就說,總之我是不會交出月氏國土地,那是本國主辛苦打下來的,說完了就滾吧。
明薩不管他的態度如何,而是毫不怯懼的開始鋪開她的言論。不管你聽不聽,這些勸解的話還是要說的,不然這次出使也不夠完整。
這烏孫國從有意攻打月氏國開始,就與青城互通頻繁,想要一統西域勢力,意圖對菀陵不軌,這是越來越明顯的事實。
今天也好對他警示一番,於是明薩開始了她辭采絢爛、邏輯縝密的一番恢弘論辯。
“當今天下,兩域獨大,我不說國主也該清晰於心。菀陵與青城,南北對峙,逐漸形成了兩大勢力範圍,兩大對壘陣營,青城崇尚武力,爭鬥心強,武力膨脹,世人只知其野心,不明其目的。”
“長遠去想,青城戰爭謀略上的謀劃次序是,先分化瓦解菀陵與周邊勢力的聯繫,比如西域…所謂遠交近攻,纔好分化戰力尋機攘戰。如果這個分析成立,那麼第一步青城伺機攻打菀陵,然後呢?他的野心會停止嗎?”
座上的烏孫國主獵驕靡面無表情,他那樣的神情意思是說,不管你說的對或者錯,好或者壞,都與我無關,我只知道我不趕你走,但你說完這些就乖乖的給我滾,你們菀陵的要求我是絕不會答應的。
明薩看到他這個無動於衷絲毫不與人尊重的樣子,也不以爲然,繼續說着自己的論道。
“西域與菀陵,世代毗鄰,乃脣與齒也,脣亡齒寒,菀陵失去雄威,青城的魔爪就要伸到西域來!到時沒有菀陵的牽制,西域必會腹背受敵、孤立無援,鐵打的都城也會不攻自破。”
說到這裡,明薩停了一停。
她看到烏孫國主獵驕靡擡起了懶洋洋的眼皮,似乎有一瞬間屏住了呼吸,有了不自禁的深思,但那神情瞬間而逝。
然後他對着明薩不屑的瞥了一眼,意思是,繼續說啊,說完了嗎,說完了該走了。
“大道理說完,還是說些實際的。”
“青城近來多番伺動,與國主也頻繁互通,菀陵不希望他的西北邊境有何異動,這是菀陵的底線。如今助月氏國復國,也有試探西域之意,若是月氏不復,國主獨大,還仍舊與青城密切來往,那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菀陵也不會坐視不理。”
烏孫國主一副毫不在意的神情,然後他眼睛一立說到:“月氏國?現在沒有月氏國,月氏國的主宮裡都是我烏孫國的人,不是嗎,王子裴星?”
裴星攥緊了拳頭,真想衝上去給他點狠的,卻被明薩一個眼神勸住了。
“菀陵此次出使西域,爲的就是助月氏復國,此刻我與國主說的是遠局,不是短視;是戰略,不是戰術。目的是和平,不是戰爭。亂世當道,所有人都應內斂,而不是張狂。所以我懇切希望國主能仔細考慮這個問題。”
“誰佔領了就是誰的,兵家之事,身爲日月軍統帥之女你不會不懂吧。”
聽了這句話,明薩更是肯定車師國之前離間她和仍述與萬歲軍的奸計是烏孫國主出的了,一直在拿自己和日月軍的關係在做文章。
明薩已經盡言善惡利弊和進退張弛,如今這世界格局也沒有其他可說,既然你油鹽不進,那我也不能再說些什麼。
明薩看着烏孫國主獵驕靡,覺得他利令智昏、急功近利,是個被權力膨脹了的傢伙,這樣想着,明薩突然就揚起了一抹會心的笑。
明薩自顧笑着,側身轉了圈,看了看烏孫國主宮大殿裡的裝潢,然後示意裴星跟她一起,走到大殿一側的客座,不請自坐。
裴星雖然不知明薩郡主又搞什麼鬼,但他憑對明薩的信任照做不誤。
明薩的這一笑,和突然揚起來的自信舉動,讓烏孫國主有些反應不及。
“你這是做什麼?”他不解的問出口,事實上,從明薩進得烏孫國主宮之後,國主獵驕靡一句使臣的敬稱也沒對明薩稱呼過。
“說了半天,口渴難耐,國主不會連一杯茶都吝嗇吧。”明薩說着已經示意裴星一眼,然後自己也端起了客座案几上的茶壺,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慢慢飲用起來。
“烏孫國的主宮果然不凡,這樣的裝潢還真是頗具新意。”明薩喝着茶,顧左右而言他。
此刻比一旁的裴星還要迷惑,還要急躁的是主座上的烏孫國主獵驕靡,他不知這個使臣丫頭怎麼突然如此氣定神閒起來,一面品茶一面還說着有的沒的。
她不是從一隻腳踏進這大殿中,就迫不及待的一句接一句,想盡辦法的說服自己嗎,現在怎麼一點也不急,也不想問個結果了嗎?
“你…這是?”烏孫國主還是忍不住的疑問。
“國主,請稍安勿躁,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國主應該很快會接到一個加急奏報,我們不妨陪國主一同等等。”
明薩說完,還真誠的對烏孫國主笑了一下。
奏報?加急奏報?
這丫頭是不是瘋了!烏孫國主獵驕靡已經坐不住了,他站起身來,在主座前來回踱着步。
可就在他一面思慮着明薩這樣說辭是不是有什麼陰謀,一面又想着要不要把她和裴星快點打發走之際,忽聽得殿外面大聲奏報:“前方軍情,加急奏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