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薩來到桑釐駐殿時,侍女說桑釐在湖心的石亭中品茶。
品茶?
明薩覺得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桑釐什麼時候也能耐下性子來品茶了?感覺她的個性就算喝酒都不會喝茶……
隨着侍女的引路,繞過主殿和一片花園,便看到了不遠處的湖中石亭。
那石亭修葺的十分講究,一條湖中石路鋪開去,於岸上伸展至湖中,曲折延伸二十餘米,每一處拐角的方向都對着一處精心修葺的景緻,而石路的盡頭便是那座石亭。
石亭三面環湖,湖上遠處還有侍女於舟上彈奏着清雅的曲子,實在一個悠然自得難以形容其意境之美。
人未至,而茶香先飄,此刻還與那石亭隔着遠遠的距離,就已經聞到茶香味四溢而來,香韻淡泊,配合着清雅的曲調,這大殿和這湖水似乎都變得古樸了幾分。
可是,明薩走近石路,看到石亭中背對岸邊坐着的桑釐,背影中透出幾分淒涼,看來她是真的難過了,不然怎會如此安靜一反常態?
“你真是好興致!嫺靜如此我都認不出來了。”明薩已經走近了石亭,便在桑釐身後說到。
桑釐聽到腳步聲,本以爲是侍女過來,卻聽到了明薩的聲音,忙回頭起身,見明薩已經走進了亭中。
“我就不能難得淡雅一次?”桑釐笑着走過來拉起明薩的手,引她來坐,笑意中透着難以掩飾的傷楚,看的明薩一陣心疼。
想起那天見到仍述和赤煙在一起親密無間的情形,那種心中刺痛她一輩子都不會忘,此刻見到一向熱情無度的桑釐竟這般故作笑容,怎能不令人心疼?
坐下一看,桑釐在石桌之上佈置了一桌的齊備茶具,而且杯中泡着菀陵精品的古話茶,這古話茶是經由三十四道茶工序得來,又經過上百年的巨樹枝葉幹壓陳藏,專供菀陵貴族節日慶祝品用,有凝神靜氣,恢復精力的功效。而且這茶香十分陳韻,只需放置幾片茶葉在房間裡,就能使整間房清新芳香。
可是,這麼好的茶,早已涼於杯中,看起來她一口也沒喝過,竟是一直在這裡坐着發呆而已。
“你怎麼想着過來?此刻不該在矗靈殿伴着尊主叔父嗎?”桑釐不看明薩的臉,害怕她看出自己有些紅腫的眼睛。
“我過來看看你,尊主他,也擔心你。”
“還擔心我啊,他先擔心一下他那個只懂爭風吃醋的后妃吧。”桑釐還是倔強着,不願表露出一絲傷感的情緒,嘴上還是不饒人的說着塔什古麗的不是。
“桑釐,你知道他爲什麼擔心你。”明薩覺得在桑釐面前無需客套,來意如何便直接說出。
啊,桑釐吁了一口氣,手中匆忙着端起茶具,卻發現全都涼了,眼神中有些尷尬。不過順即她便自然的將茶放下,然後釋然苦笑了一下。
“我也不知自己怎會到了這麼一天,我的事尊主叔父管不了。”
“可是赤恆明明對你有情啊,爲什麼……”
“誰知道他和他那個趾高氣揚的爹是不是一樣的想法。”
“那…赤秦將軍又爲何不同意你們的親事?老尊主不是對他十分優待嗎?”
“誰知道,從小,我記憶裡,他就沒對我有過好印象。以往還有祖父護着,他可能不敢表露出來罷了,祖父去世後他剛好可以肆無忌憚了而已。”
桑釐說着眼中已經有了委屈的淚水:“他父將張揚跋扈的,他那個妹妹更是招人討厭,自從仍述跟她一起後,我再沒去尋過他。”
聽到仍述這個名字,明薩不自覺的心中一震,沒有接話。
桑釐感覺到了明薩的異樣,更是肯定了明薩對仍述的情誼。然後她忙安慰道:“仍述那小子像是中了什麼魔道似的,和那個赤煙在一起鑽進赤家的狼窩了,你別傷心!”
明薩微笑着對她示意,表示自己早就沒事了。
“不過最近皇城裡盛傳你和庭哥的事,又是哪來的風聲,你對庭哥沒什麼吧?”桑釐即使傷心也不改她的八卦本色。
“能有什麼?你如何對他,我就如何對他。”明薩篤定的說。
“不過無論是庭哥還是仍述那小子,我覺得都沒有尊主叔父好,你說呢明薩?”
明薩看着桑釐期待的眼神,知道她又要攛掇自己和萬孚尊主的感情,如今君臣有別,況且她一直對尊主敬若長輩,她還何必一直說這些,於是明薩岔開話題道:“今天我是來關心你的,如何全扯到了我身上?”
“因爲我的事無解。”桑釐將看向明薩的臉轉回去,面對着空無的湖面,聲音再次低沉下去。
“近來各洲際的人紛紛送來拜親帖,赤恆不可能不知道,他可說了什麼?”明薩詢問道。
“我好幾天沒見過他了,他不找我,我也沒找過他,見面也不知道說什麼……”
“那要不要我去問問他?”
“不要,我桑釐不願讓他覺得我非他不可…若是…我嫁了別人也好。”
明薩看着桑釐欲言又止欲哭掩淚的樣子,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那天明薩辭別了話比平常少了很多的桑釐,離開石亭早已遠有百米距離,古話茶的甘味仍縈縈繞來,不知是真的茶香飄千里還是鼻息中殘留的一抹茶香在作怪。
回頭望,桑釐獨坐湖中心,淒涼如畫。
曾經的青蔥年少,竹馬青梅,冷暖相伴,此刻卻似已遠隔天涯。
她以爲他是她所有的快樂悲傷,是她的山水花月,是春夏秋冬,但此刻他卻只落成了她心間的一滴淚,無處滴落。
她獨自坐在湖中央的小亭內,似乎在守着這波光粼粼,默數着心中的落寞和悲傷,她的悲傷那個人知不知道,在不在意。或許就算知道,他也不會來到她的身邊,給她片刻的溫暖如昨……
心似鵝毛,苦喻霖霜;
情如雨簾,煩若星空。
……
出了桑釐的駐殿,明薩去了赤恆的練兵場,但沒有尋到他,不知是否他故意拖而不見,平常他都是紮在練兵場不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