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八這一天,殘梅散香,柳梢泛金,杏花竟放。春風春醞透人懷,東風和氣滿樓臺。所有人的心都隨着開國大典的起始而變得喜悅興奮,空氣中也一片喜氣洋洋。
早上裴星先換上孝服在祖輩及先國主靈位前敬讀告文,行三跪之禮,接受祖輩的繼任誥命。然後裴星再換上禮服,走向主宮的正殿,準備接受臣民們的朝拜。
主宮中遠遠望着國主裴星的侍從們都爲之一振,國主今日金冠華服,氣宇軒昂,光看側顏便盡顯龍虎之威了。
這時候,侍從趕來通報,活佛已駕臨主城。
裴星心中一喜。一般來說,西域的國邦新立,活佛的確會出現爲新國邦的風調雨順和臣民安泰做法事。
但活佛雲遊在外,千里迢迢,當然也有不來的時候。尤其是這次,風言風語傳了有一陣,都將裴星和活佛扯到一起,裴星便沒有抱多大希望活佛能來爲月氏國祈福。
如今看來,活佛的確絕非常人,根本不在意這些流言蜚語,不需避諱,仍願意來支持月氏國,裴星自然感恩戴德。
在活佛的指示下,裴星便親自引領活佛及一衆隨從僧人進入正殿宗廟,宗廟就設立在正殿旁邊,活佛和其餘僧人不理殿外的張燈結綵和喧囂繁鬧,靜心於宗廟中做法事。
迎接了活佛,裴星再從宗廟中出來,先是到正殿,登上國主寶座,君臨天下。
臺下的文武百官都穿着各式朝服,臣子們也都率領親貴顯宦,整齊肅穆,序立在殿下。
隨後侍官向文武百官宣讀表章,那表章甚是不吝言辭,用讚許的辭藻稱頌了裴星的文治武功和恩德浩瀚。宣讀完表章,即將正式成爲國主的裴星起身,神色莊嚴的環顧四周,然後率領臣子們走出殿門。
在殿門外主持了一下開國大典的揭牌儀式,然後便是迎接西域四方而來的各國國主及隨行使臣。裴星按照侍官的指引,一項一項完成着這繁複冗雜的繼任禮儀。
開國大典前,裴星提早便向西域其他國主都下了邀請帖,包括烏孫國那個他實在是不願看到的國主獵驕靡,也接到了月氏國新國主裴星的邀請。
作爲一國之主,裴星總不能從一開始就將月氏國和烏孫國放在完全敵對的兩個立場,所以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到的。你獵驕靡可以不來,但我裴星不能不邀。
但是迎接到最後,讓裴星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喜的是,那烏孫國國主獵驕靡的確沒有出現。他絕對不想讓月氏國的開國大典上出現不和諧的人物,而獵驕靡就是最不和諧的人。
裴星一面感慨着這獵驕靡給出的驚喜,一面返回到正殿外的廣場高處,準備焚香祭拜蒼天、大地、宗廟和社稷。
而六扇聖灣島主及隨從的出現,也着實吸引走了其餘國邦的目光。大家都好奇的,有意無意打量着六扇聖灣之人,聖灣中人的氣派根本不輸給任何一個西域小國,這就讓人更加重視月氏國的新建。
月氏國當年本就是唯一可以與烏孫國掣肘的西域國邦,也正是因爲如此,才成爲了烏孫國的眼中釘肉中刺,以至於落得被瓜分的下場。
如今月氏新立,先有菀陵這棵大樹做靠山,後又拉來實力不俗的六扇聖灣做聯盟。以後烏孫國勢必要收斂其西域獨大、作威作福的動作了。
此刻裴星正虔誠地焚香祭拜蒼天,等他焚香結束,再行大禮,便可以重回大殿登上御座。接受所有臣子們依次的行禮,以資慶賀。
明薩看着祭拜臺上的裴星,此刻竟體會到了一種母愛的慈祥。雖然她從沒當過母親,也沒有像小棉襖一樣體察過母親當年對她們的疼愛,但此刻她竟突然涌上了那種溫暖的感覺。
半年多以前,與裴星一起,三人率領菀陵將士一同踏上月氏國主城,那時的殘破頹廢和茫然無措,與今日的一派祥和信心勃勃形成極鮮明的對比。
明薩感觸良多,半年的經歷一件件拂過腦海,清晰如昨……
“爲主者難,此刻真是能夠體察,裴星昨晚爲何一夜難眠。”仍述看着臺上的裴星,莊重而威嚴,臺下千萬雙眼睛全都齊聚在他身上,如此重任,一世擔當,定然無眠。
“你們昨晚在一起?”明薩側目,心中想的是,居然沒叫我一起。
仍述點頭笑了,見明薩似有嗔怪的神情,他聳了聳肩膀用目光指指臺上:“儀式繼續,繼續…”示意明薩繼續觀看儀式。
可是正當裴星剛剛焚香,開始祭拜上天時,卻聽到從殿外的廣場遠處,傳來了吵吵嚷嚷的聲音。
連高臺上的國主裴星都聽到了,臺下衆人也早已聽見。裴星和衆人的目光都追隨那聲音過去。
只見烏孫國的國主獵驕靡,身後跟隨着上百人的軍士隊伍,正大聲叫嚷着裴星血脈不純正,沒有資格繼任月氏國主之位的言語,一邊叫囂一邊向裡面走來。
裴星剛要怒喝鎮守在外的軍士,如此鬧事之人爲何不嚴治!還等着他們將開國大典攪黃嗎!
這訓斥的話還沒有出口,裴星便看到了在獵驕靡身後的軍士隊伍中被押着的兩個人。那是兩個衣衫襤褸之人,一男一女,瘦骨嶙峋,面容枯槁。
雖然他們衣衫破舊不堪,還染着片片泥污,頭髮蓬亂,面容憔悴。此刻還被武士們強力押着、推着,一路走的踉蹌着,但仍是盡力挺直腰板,拜託押制,有種不願屈服的氣勢。
可與這不屈之勢不符的是,他們一路都低頭垂目,不敢向四處和祭臺上多看一眼,似乎又在擔憂什麼、逃避什麼。
而正是因爲有這兩個看起來像囚徒一樣的人存在,所以月氏國的軍士們纔不敢輕舉妄動上前阻攔,連國主裴星都不敢斷言一句,只能任憑獵驕靡帶領軍隊大搖大擺的走進來。
因爲這兩個“囚徒”的身份,是月氏國民所不敢冒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