啓程離開聖京。
明薩和仍述已在魔宮之外耽擱了些時候,先是仲聰後是納修的,遙望大澤前方渺渺船隻,此刻已被魔宮中出來的人遠遠甩在後面。
等下了大澤的船隻,明薩和仍述沒有耽擱,便欲徑直返回落城藍府。卻在剛走到聖京邊緣地界,在圍欄之內,目睹了一大批流民鬧事與禁衛軍的對抗。
這些流民浩浩蕩蕩,聲勢浩大,衣衫襤褸,大多枯瘦如柴。明薩和仍述從聖京內走到鬧事之處附近時,流民們已經與聖京禁衛軍發生了激烈衝突。
聖京之內嚴禁流民入內,然而這些流民卻像瘋了一般,硬生生向裡闖,單純地以爲憑藉人多便可以涌進聖京。畢竟,聖京是最繁華之地,討個飯吃要比在其餘地方容易得多。
然而,奢望過大必然付出代價。禁衛軍並不是可以隨意挑釁和時常妥協的。面對勸解無效,震懾無效,聖京禁衛軍動起了真刀真槍。
明薩和仍述看着衝撞在前面的流民不斷倒在刀槍之下,黑色軍服的禁衛軍,手中長槍一出,便能刺穿一兩個流民的胸膛。那些面黃肌瘦的人,無辜地倒在血泊裡,死狀慘窘。
禁衛軍剛開始動手時,流民似乎還沒意識到死亡的可怕。也可能,他們覺得被驅趕出去也是餓死的命運,還不如跟禁衛軍拼了。
但是,當一批又一批的流民口吐鮮血,倒在身後的流民眼前時,後面的流民方纔知道了其中厲害。看着他們躊躇不走,禁衛軍高聲喊叫着,揮起手中刀槍,剎時衝出邊界,向滯留在這裡的流民刺去。
這批在聖京邊緣清理流民的禁衛軍統領高聲喊叫,不想死的馬上離開,凡被禁衛軍追上的,都要死!
後方的流民譁然轟嚷,你推我搡地調轉方向慌張逃竄而去,一路上都不知被自己人踩踏多少。禁衛軍卻似嫌他們逃竄的力度還不夠,仍在後面追着殺着,轉眼,聖京邊緣地帶沿途遠去,一路上都倒着流民的屍身。
明薩愣怔看着禁衛軍大開殺戒,眉頭一蹙,終於心中不忍。雖然她知道仍述如今是虛掛閒職之人,剛受了封,或許還不能對這些士兵施令,但她還是暗中扯了扯仍述的衣角。
仍述側頭看她,明白她眼中善良之意。
仍述轉身走出幾步,方纔由於這些流民滋事,聖京裡的人暫時都被禁衛軍護衛着,沒讓他們出城。
此刻,仍述走向一個士兵,在他面前說了幾句,那士兵瞬即恭拜,洪亮叫道:“是!藍軍謀!”
這士兵應着,便跑出城門去,急忙跑到已經親身殺到聖京邊緣外的小頭領身邊,耳語幾句後,那頭領神色突變,忙低眉順目地小跑來到仍述身邊。
“小人不知藍軍謀在此,是屬下有眼無珠。”他說話間已然下拜。
仍述嘴角一抿,心中暗想,自己剛剛在魔宮才領了軍職,這些守在城門處的禁衛軍便盡數知道了,消息傳得還真夠快的,這速度與菀陵皇城的內部消息傳遞可以媲美了。
仍述一擺手,沉吟道:“叫你的人停手,這些流民已得到了應有的教訓,夠了。”
這頭領擠眉弄眼了一陣,擡起頭來應道:“藍軍謀有所不知啊,這些流民都是自橫河河畔鄉村中而來,都是些餓到不怕死的亡命徒,他們來鬧了很多次了…”
他言下之意便是不願停手,或許也是知道軍謀一職不過是個虛職,作爲納修的屬下,對這個初來乍到的軍謀有些故意挑釁的意思。
仍述眉頭一蹙,眼中閃出一道伶俐之光,灼灼地逼向這頭領:“叫你的人住手!”
仍述一字一字咬得緊實,聽得這頭領倒抽一口涼氣,擡頭間,與仍述眼光相撞,仍述目中久經殺伐的凜冽更是讓他心旌大亂,無法反抗。
“住手!都撤回!”這頭領擺手間,一聲嘶吼。
“頭領。”他身邊的小跟班在這位頭領身邊喚了一聲,似乎是說,真的撤回來嗎?
“少廢話!趕緊給我撤!”這頭領沒好氣地臭罵一聲,吐沫星子濺了跟班一臉。
小頭領乖乖立在一旁,再不敢擡頭看仍述一眼。或許剛纔那一對視之後,他從心底裡知道,這個新上任的人間歸來的藍軍謀,並非軍中所傳那般好欺負,他,絕對是個厲害角色。
至於與他勾鬥之事,還是交給納將軍自己去做吧,自己這種小嘍囉還是保命要緊。甭管是得罪了將軍還是得罪了軍謀,都是掉腦袋的大事。
再過半晌,流民已經逃的夠遠了,沿途的流民也倒了一大片,本來已經被餓得毫無體力,如今也被禁衛軍殺斷了氣。
那小頭領巴巴地上來,對仍述恭拜道:“流民已鎮壓完畢,恭請藍軍謀先出城,讓流民衝撞了軍謀,屬下失職失職。”
仍述心中冷哼一笑,不動聲色地道:“讓其他人先出城吧,我無事,耽擱一會兒無妨。”
說着,仍述提高聲音道:“大家可以出城了,沿途不太平,當心安全!”
被暫圍在城中邊緣的人們紛紛邀着同伴,早已有些等不及,疾步朝外面趕去。
“藍軍謀真是菩薩心腸,有您如此,是我等屬下的福分吶!”那小頭領巴結不停,弓着背,垂着目,在仍述身邊立着,嘴角的笑一刻不停。
仍述雖不屑應付,也只能敷衍一笑:“有你們這等忠心之士,也是我的福氣。”說完,仍述朗聲哈哈大笑出聲來,倒是笑得身邊的小頭領心中發毛。
等聖京城中的人都散去出了城,仍述也領着明薩出城。那頭領帶着手下士兵,點頭哈腰地送出城外,極盡恭卑。
“納修手下還能任用這樣狠辣心性之人?”明薩側頭回去,瞥了一眼那個灰頭土腦的小頭領,不屑地道。
“要知道,在軍中,殺伐決斷和殘暴無良,有時候只差一步,這個度,不好把握。”仍述轉頭應道,微笑着,似乎在安慰小魔頭的情緒。
明薩點點頭,看着仍述溫柔的神情,眼神飄忽。在腦海中想象着他在沙場上殺伐決斷,或者殘暴無良的樣子,突然有一刻的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