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女人生來便是美和溫柔的化身,她們不在乎功利,不在乎地位,卻只情願爲了世上的另一雙眼睛而活。
明薩能夠感覺到,塔什古麗對待萬孚尊主的那種感覺,並不完全是爲了西域烏孫國的利益。
“明薩妹妹,你見過萬孚尊主嗎?”古麗問到。
明薩猶豫了一下,想避開說沒見過,但又想到以後還要跟她時時相處,總不能隱瞞太多,還是坦誠一些纔好,便開口道:“見過一次。”
“真的?”古麗果然顯得很激動,似乎是說你怎麼會見過呢?
“上元節筵席上我也在,我還有幸看過你的舞姿。”明薩不等她發問,便自己解釋道。
“那好巧啊,當時我只顧跳舞,卻是沒有見到你呢。”
“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曼妙的舞姿,相信席間那些菀陵的貴族們都會過目不忘吧。”明薩說着溢美之詞,見古麗的情緒果然更被調動起來。
“那舞蹈是我們家鄉的鷹舞,原是要一男一女搭配跳起才更好看呢,不過你們覺得好看就好。”古麗咯咯的笑着,喜不自勝。
鷹舞,明薩在西域的時候也見到過男女合跳。
男子起舞時兩臂化爲鷹翼,一前一後前後高低,步伐穩健又靈活。急舞時如雄鷹飛翔,疾疾俯衝。慢舞時如鷹隼悠翔,雙肩微顫上下襬動,或緩或急,凸顯出雄鷹的豪壯與銳勇。
女子起舞時則多了幾分婀娜多姿,柔和溫順,雙手高舉跟隨樂節而擺,臉龐向外不停旋轉,充滿美意。
男女合跳時更是將男性的矯健和女子的柔美互補融合,更能體現出西域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和他們像雄鷹一樣的炙熱情感。
“對了,你還記得那個悠繩表演嗎?那個表演叫達瓦孜。”古麗徑自介紹着,還期待的看着明薩的眼睛,希望她能想起來。
明薩轉念一想,悠繩表演,莫不是在古麗跳鷹舞之前有個在高處懸浮長繩之上表演的技藝?
明薩想着便對古麗露出了肯定的眼色,示意她自己應該是想起來了。
古麗的眼中立刻充滿了欣喜,她開心的說到:“那是我們家鄉最敬畏的表演,達瓦孜這個名字是源於民間對神明的傳揚。”
然後古麗就給明薩繪聲繪色的講述了那個達瓦孜的傳說:據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上出現了一個會飛的妖怪,它經常呼風喚雨讓西域大地洪災氾濫,人們生活潦倒不堪。
這時有一位勇敢的少年,他在地上豎起了一根可以通天之高的長竿,用粗繩連接地面和竿頂,然後沿着繩子攀到天上,與那妖怪決鬥,最終將妖怪誅殺了。
那少年便名叫達瓦孜,所以之後人們便把這表演敬稱爲達瓦孜。
明薩聽着她滔滔不絕的講述,語調中盡是驕傲之色。看來她對家鄉的習俗和生活是那樣的留戀,無意識之間,便拉着自己這樣一個剛剛結識的人無休止的說起來。
對比她對家鄉的炫耀,自己此刻又能懷念什麼呢?
家鄉之中如今就只剩一個明烈是自己可惦念的了,其餘連想都不敢多想,生怕自己心急或是絕望,失掉了安然的心緒,便失掉了進入菀陵皇城的機會。
見明薩已然出神,塔什古麗才發覺是否自己說的太多,讓明薩感到反感了,趕忙將眼前的一截油饊子拿給明薩,示意讓她多吃一些。
明薩才從晃神中走出來,然後對古麗微微一笑。
“我是不是說太多了?”古麗輕聲詢問着。
“沒有啊,”明薩趕緊緩和她不安的詢問:“我只是沿着你說的話,回想到了那天筵席間的情景。”
“是嗎,我還記得那天我跳完一舞,尊主讚美說縹緲如輕雲蔽月,流風迴雪,想來他也是喜歡的,是嗎?”
見古麗說起萬孚尊主又是一副魂牽夢繞的樣子,明薩忙怕她失望一樣說到:“那是自然,連我都覺得意猶未盡,何況席間男子?”
古麗便對明薩笑了,不知道她是因爲相信自己說的話而會心一笑,還是知道自己是出於禮貌才安慰她的,如果尊主真的喜歡,怎會這麼久都沒有召見她一次?
常年候在這個皇城外的驛館中,塔什古麗早已成了西域其他國家取笑烏孫國的笑柄,古麗早自覺已無顏面再對父母家族的尊嚴。
明薩看着古麗有些黯然的臉色,知道她此刻也定是承受着來自西域的壓力。
不過明薩並不知道,古麗是何時衷情於尊主萬孚的,按說他們也就筵席間偶然見過幾次,又能有什麼深刻的接觸呢?
僅僅遙遙一眼,便能讓一個女子對他心生情愫,芳心暗許嗎?
古麗似乎是看出了明薩心中所慮,她幽然說着:“你應該不知道萬孚尊主的往事吧,據說他所愛的女子在他年少時便死去了,可他卻爲她至今未娶主後,也未納后妃,哪個尊主可以做到如此這般癡情?”
看着明薩的眼中也生出了同情,古麗繼續說到:“自從我知曉這事之後,便不再怨恨他將我安置在這裡,甚至每在這裡呆一天都會更對他的癡情感同身受。”
“原來是這樣。”明薩默然說着,原來上元節當天,桑釐對尊主仍未娶妻的事情解釋了一半,那另一半沒有說完的話竟然是這樣。
當時桑釐便說她尊主叔父癡情,現在聽來果然癡情。
“我在筵席間跳舞的時候,他的眼裡有着禮貌的欣賞,還有掩飾不住的悲傷,一定是對那個女子的懷念。”古麗自顧自的說着,是說給明薩聽,但更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突如其來,悠悠其心,又是一位癡情男子。
明薩不自覺的想到了青城孤島之上的護元長老,不知自己離開後他的內力恢復的如何了?
雖然責怪他將那該死的夜明珠贈與自己,讓明薩一直揹負起偷走青城靈珠的罪責,還遭遇刺客追殺,但明薩打心底裡不相信這是護元長老存心而爲,與他相處之間的情誼絕不是可以僞裝的。
當時明薩還曾想過,若是可以,真想帶他回到燕州家中,給他體會家人的溫暖,讓家的暖意來治療他心間的傷口。但此刻自己連家都沒有了,還能給誰家的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