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瑟萊德斯?威利……”
待看清楚說這句話的人是誰後，楊瑞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和資料中顯示的不同，這位已經年近半百的女股東並不如照片上那麼不堪，雖然身材仍然不敢恭維，但最起碼面目還過得去，只不過……
“布洛的忍耐力真是驚人。”楊瑞在心裡發出這聲感慨後，突然想到，自己之所以會有這個感慨，那就是相信了布洛所說的話。
如果布洛說得是真的，那麼瑟萊德絲真的是偏向他，那麼現在她的舉動也就不足爲怪。可是這種反向推論並不能作爲確實的例證，而且，也並不能證明布洛其他的話也是真的。
“怎麼樣，代理總裁先生？如果這份股份由我來出，是不是就可以接受布洛家族的條件了呢？”瑟萊德絲卻並沒有讓楊瑞考慮太長時間，只頓了一下就緊接着追問起來。
衆位股東看向楊瑞的目光變得奇怪起來。經瑟萊德絲這麼一說，似乎楊瑞的決定僅僅是因爲怕自己的利益受損，這纔會拒絕布洛家族的提議。
楊瑞如何會不瞭解這個情況，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向一旁的方若凝點點頭。
方若凝站起身，從隨身的包裡掏出一疊文件，然後每個股東發了一份。
“這是什麼？”
看着衆位股東臉上都流露出不解的神情，楊瑞又衝方若凝點點頭。
“各位……”方若凝猛然開口。這還是進到這個會議室以來她一次開口，剛一出生，那清脆悅耳的聲音便把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這些，是最近兩年的康而達公司和麥納斯公司的業績評估，後面則是我根據各樣數據做出的相關分析，大家可以看一下。”
從昨天開始，楊瑞就已經發覺了方若凝那超強的數據整合分析能力，而因爲又得到了林家姐妹的支持，他便可以獲得更多有用的資料，儘早便讓方若凝儘快做出了這麼一份報告來，畢竟，任何的說辭都沒有事實來得更有說服力。
待衆人都大致看過後，方若凝又道：“看過這份統計後，相信大家都已經清楚康而達公司和我們公司的區別。互換股份，其實對於我們來說是吃虧的。不過，更爲關鍵的是，我仔細研究過布洛家族與我們合作的項目，最後的結論是……”說到這裡，方若凝略微提高聲音。“這個所謂的合作，其實仍然是吃虧的。”
滿堂譁然。
和布洛家族的合作項目，早已經過衆人的多番驗證和考察，確信可以讓麥納斯獲得巨大的利益，因爲他們纔會如此熱衷。可是現在竟然被方若凝一口否決，如果不是方若凝明顯就是出於楊瑞的授意，只怕已經有很多人斥責她胡說八道。即便如此，會議室裡已經是吵吵嚷嚷起來。
楊瑞一直等待衆人的聲音漸漸小了下來，這才敲敲桌子，吸引了衆人的注意力後，便示意方若凝繼續說下去。
“如果單純從這次合作本身來看，我們是可以從中獲益的。”雖然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場合，可是方若凝卻完全不會有什麼怯場，在衆人各種目光的注視下，仍然能夠平靜而清晰的講述。“可是我計算過，如果要參與這項合作，我們必須要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而如果用這些人力財力，就算以本公司前兩年的發展情況來看，卻能夠創造出比通過這次合作所獲收益的2倍還多。所以實際上，我們還是虧了。更何況，這次合作的主動權全部都在布洛家族中，我們並無法保證能夠確實地獲得這些收益。至於具體的計算和分析，這份文件裡面有，大家可以仔細看一下。”
看着衆人低頭開始重新翻閱文件，楊瑞不由笑了起來。方若凝的計算分析能力遠勝常人，這份報告後面對各種形勢的推斷和計算可以說已經精確到無以復加的地步，而後更加得失一一列舉，由不得人不信。
果然，接近半個小時內的時間，會議室裡都是一片沉寂，除了股東們越來越粗重的呼吸聲之外，再無一人說話。
“我贊同楊總裁的意見。”良久，突然有一個人出聲道。
楊瑞順着聲音望去，發現那人正是林霓裳所說和布洛家族有仇的納穆託?麥肯。他會第一個同意自己的決定一點兒也不讓人意外。
“我也同意。”大約又過了不到十秒鐘，又有一個人舉手表示支持楊瑞。
“我也同意。”
“我……”
……
民意這種東西，只要有一個人帶頭，剩下的就好辦多了，不一會兒，剛纔還強烈質疑楊瑞決定的衆人就全部改爲了支持，就連原本的“楊先生”也一個個都改成了“楊總裁”。
看到這些人表情變幻之快，楊瑞不由得自嘆弗如。可是不管怎麼說，自己的目的總算是達到了，而且方若凝的那些分析，雖然是建立在麥納斯公司仍然能夠保持穩步發展的基礎上，但所有的數據卻並無花假，所以，最後的分析也是極有道理。自己本來只是爲了省麻煩而做的決定，竟然變成了充分爲公司着想的高瞻遠矚。
只不過，事情自然也不會就這麼簡單。光看其中幾個股東離開會議室時的表情，楊瑞就知道這事絕不算完。
“不過那時候外公應該已經好了，要頭疼就讓他去頭疼好了，不關我的事。你說是吧，若凝？”待會議室只剩下他和方若凝兩人的時候，楊瑞使勁伸個懶腰，倒在椅子上。
“楊瑞，你這麼不想讓自己經商，到底是爲了什麼？”方若凝卻反問道。
楊瑞一愣，好半晌纔回答道：“若凝，我想這個問題你應該明白的。今天的事情你應該也看到了，從商的人，眼中只有利益，你看他們知道和布洛家族反而會損害自己的利益時，是多麼快的就轉變了自己的看法。而這樣的事情，在商業競爭中絕對不稀奇。中國人總說商人們重利輕離別，說的就是這個意思。而我……你也知道，相比起其它任何東西，我都覺得還是人與人之間的感情更加重要些。如果爲了一些所謂的利益就得丟棄互相之間的感情，那我做不到。可是，一個太注重感情的商人，卻實實在在不是一個好商人。直白點兒說，我根本不適合做一個商人。而且你也知道的，我這個人很懶，像經商這麼麻煩的事情，我更加不想幹了。”
方若凝微微搖頭，眼神中似乎有些迷茫。
“和人類接觸的多了，我卻發現自己越來越不瞭解人類。爲什麼每個人追求的人都不一樣，甚至，他們的理由都不同，身爲機器人的我，目的很單純，完成自己被分配的任務就好。而人類……”她皺了皺眉頭，有些說不下去。
楊瑞輕輕我住方若凝的手道：“若凝，你現在也不是一個機器人了，當你開始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你就已經不再是一個單純的只會服從命令的機器人。是的，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不一樣，因爲每個人都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同樣的，我希望你也能成爲這樣一個獨立自主的個體，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意願生存在這個世界上。”
“可是，我更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方若凝低下頭，認真地道。“如果僅僅是我一個人生活在這個世界上，那我不知道我的存在有什麼意義。”
楊瑞先是一怔，隨即哈哈一笑道：“若凝，你真的有感情了，這可是好事啊。不過，可不要太快確定自己的想法，你還不夠成熟呢。”
“不夠成熟……嗎？”
“傻瓜，當然了。”楊瑞伸出大手覆上方若凝的腦袋，笑道：“通常一個人過了18歲纔會被稱爲成年，而一個人真正的成熟往往卻要花費更長的時間。你纔來到這個世界一年而已，用人類的觀點，其實就是個嬰兒。慢慢等吧，日子還長着呢。”說罷便放開手出了會議室，中午還約了林家姐妹一起吃飯呢，結果這個會議花了不少時間，現在早已經過了午飯時間，也不知道她們等急了沒。
“我的心意，不會改的。”方若凝盯着楊瑞的背影，輕輕地道。
5月的法國雖然還未進入夏天，但陽光已然明媚，正午時的光芒更是有幾分耀眼。穿透過會議室的玻璃窗後，均勻地灑滿方若凝的全身，直把她映襯得更加光彩照人。本就白皙的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變得更加晶瑩，甚至隱隱有幾分金黃色的光芒在上面流動。兩相襯托，她此刻的表情竟然顯得格外堅毅，任誰也不能懷疑她喃喃自語裡的意思。
可惜，楊瑞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