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隊伍在向京城進發。旌旗、華蓋、香車、寶馬,唯獨其中夾雜着一輛囚車,看起來特別顯眼。
溫如玉仍然一身白衣,沒有戴枷,只是戴着手銬腳鐐。因爲景浣煙的求情,景剴對他減少了刑具。
他的眼睛沉靜如水,波瀾不驚。彷彿自己不是囚犯,不是在囚車中,而是坐着馬車回家而已。
前面的馬車中坐着景浣煙,時不時掀起簾子來看他,滿臉俱是關切之意。
同車的還有沐天麒,本來這根本不合規矩,但景剴一定要讓沐天麒在旁邊監視她,唯恐這個任性的丫頭跳起來劫了囚車與溫如玉一起逃走。
“浣兒,你放心好了,溫如玉很好,不會少塊肉的,你這一路上看了他足有一百回了。”沐天麒懶洋洋地道,語氣有些無奈。
他也在觀察溫如玉。從溫如玉平靜的面容上,他看不出什麼。只是,這人真的已經放棄一切,聽天由命了嗎?
景浣煙沉默不語,彷彿在苦苦思索着什麼。難道,她真在打主意救溫如玉?
“浣兒,我沒想到你會變化這麼大。溫如玉真的值得你付出這麼多麼?”沐天麒收起慵懶的表情,正色道。
景浣煙淡淡一笑,眉宇間卻有化不開的憂鬱:“天麒哥哥,你有愛過麼?”
“是。我愛過。只是我得到了我所愛的,毫無遺憾。”
“是的。因爲你得到了你的愛,你沒有遺憾,所以你體會不到我的滋味。我眼睜睜地看着心愛之人受折磨,卻一點也幫不上他。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麼?”
“可是你知道,你這樣愛着他,卻永遠得不到結果的。”沐天麒臉上有憐惜之色。
“我不管。我不管結果會如何,我絕不會放棄。”景浣煙說得很平靜,但卻異常堅定。
愛情豈非如同飛蛾撲火?明知道沾上就是痛苦,卻仍然義無反顧。
她又一次掀開車簾,沐天麒不由自主地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
突然,前面的大路上出現三條人影!是三個蒙面的黑衣人,每人手裡都執着一把明晃晃的刀,從侍衛背後掩過來,動作好快!
沐天麒一下子反應過來,像豹子般敏捷地站起來,從後窗撲了出去。
“有刺客!”一聲大叫,驚動了所有衛兵。
這時候三個蒙面人已砍倒幾名侍衛,迅速襲到囚車邊。大聲叫道:“溫公子,我們來救你了!”
溫如玉大驚,這三人不是東方兄弟,但其中有一個人的眼睛看起來似曾相識。
“你們是誰?我不需要你們救,快走!”他大聲疾呼。
而這三人卻毫不退縮,揮刀向囚車上砍來。
就在這時,沐天麒的人已撲到,而周圍的侍衛一涌而上,刀劍齊舉。
三人不得不返身自救。
沐天麒的一劍橫掃而出,在其中一人胸口劃出一條長長的血痕。那人吃痛,手中刀抖了一下,被旁邊一名侍衛一刀砍在手臂上。
這時候張夕照也趕過來,雖然身上的棍傷與劍傷仍未痊癒,但他 依然銳不可擋,一刀砍中另一個蒙面人右肩,那人的刀脫手飛出去。
唯一沒有受傷的人一見情況不妙,大叫一聲:“快撤!”突然揮手甩出一顆煙霧彈。
待煙霧散盡時,三人早已失去蹤影。地上只留下三具衛兵的屍體。
溫如玉一片茫然,仔細回憶在哪裡見過那雙眼睛,卻一點也想不起來。究竟是誰想救他?是江湖中哪位朋友嗎?十年來他幾乎已斷了一切跟江湖的聯絡,還有人記着他嗎?
忽然眼前被一片陰影罩住,擡起頭,見景剴站在他面前,滿臉陰雲密佈,目光死死地盯着他,一字字道,“你欺騙朕!你的承諾都是假的!你會爲此付出代價!”
“不,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溫如玉的心驟然發冷,像一下子掉入冰窖中。他百口莫辯。
“看來朕太相信你了,你根本就是個心口不一的人。表面上服罪,心裡卻想着藉機逃走。既然如此,朕爲什麼要反過來對你講信用?”景剴的聲音冷到極點,眼光更是可以殺人。
“不是的。皇上,我沒有派人來劫囚車。我既然選擇了這條路,便會甘心走下去,絕不回頭的!請皇上相信我!”溫如玉想分辯,卻清楚地看到景剴不容置疑的表情。
“皇上,事情來得太突然,這些賊人又全都溜了,我們根本不知道來龍去脈。臣覺得不應該妄下結論,咱們還是得查查清楚。”張夕照在旁邊提醒景剴。
景剴冷厲的目光轉到他身上,擰眉道:“哦?你難道還有別的解釋麼?”
“這……”張夕照呆住。
“別忘了你自己的嫌疑還沒有洗清!”
張夕照的額頭又冒出了冷汗,不敢再置一詞。
“皇上,你想如何處理這件事?”沐天麒道。
景剴走到囚車邊上,一把抓住溫如玉的衣領,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你仍然堅持一人承擔罪責麼?”
溫如玉擡頭道:“是,但憑皇上處置!”大不過一死而已,死又何懼!
“好,好!”景剴倒退一步,“朕對你太客氣了!現在,朕要讓你嚐嚐後悔的滋味!”
“皇兄!”景浣煙一聲驚呼。
“將她看住!”景剴頭也不回地命令侍衛。
衆付衛刷地拔出劍來,架在景浣煙脖子上。
景剴叫道:“天麒!”
“臣在。”沐天麒上前一步。
“將溫如玉的手筋腳筋挑斷!朕倒要看看他還能幹什麼!”
“皇兄!”景浣煙肝膽俱裂,淚水在眼裡打轉,嘶聲叫道,“不要,求求你!不要……”
景剴終於回過頭來,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臉上,毫無餘地:“你是要他死?還是要他廢去武功?”
景浣煙拼命咬住下脣,淚流滿面,卻再也說不出什麼。
“天麒,你還不動手!”景剴厲聲喝道。
沐天麒拔出劍來,緩緩走到溫如玉面前,一劍劈開囚車,低聲道:“溫公子,對不住了!”
刷刷刷刷,四道劍光劃過,溫如玉從囚車上跌下來,撲倒在地,雙手雙腳一陣抽搐、*,血流如注。
“玉哥哥!”景浣煙推開侍衛,撲到溫如玉身上,失聲痛哭道,“爲什麼?爲什麼老天爺這麼殘忍?你這麼好的人,爲什麼老天爺要這樣對你?”
溫如玉向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掙扎着道:“不……要哭,浣兒……你哭起來……真的很難看……”一語未了,人已昏死過去。
景剴向張夕照道:“叫御醫給他止血,你將他帶到你車上,看着他。若是再出什麼差錯,朕唯你是問!”
“是。”
“不!”景浣煙衝上來拉住景剴的手,哀求道,“讓我來照顧他!讓他呆在我車上!”
景剴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長公主,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張夕照抱起溫如玉,輕輕對景浣煙說了一句。
當大隊人馬漸漸遠去,樹林中鑽出剛纔劫囚車的三個人,未受傷的那個自言自語道:“陸莊主好計謀,不用自己動手,輕易就除了溫如玉。”
另一個捂着右肩的傷口道:“他爲什麼要這樣做啊?溫如玉已經放過他了,他應該感恩纔是。”
未受傷的人冷冷一笑道:“溫如玉越高尚,就越反襯出他的卑鄙,他當然恨死了溫如玉,非除之而後快。”
旁邊沒有說話的那個怒道:“你們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些都跟你們無關!若是敢對我們莊主有什麼不敬之詞,我們莊主絕不會放過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