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了秦老,清歌身子一輕,心頭的那塊重石總算落了下去。
坐進了馬車,車外還有歐陽以澤風趣幽默地講着話,清歌輕輕合上了眼睛。這些日子她在清風院一直閉門不出,就是爲了將西北的情勢一再細緻地想清楚,長時間的精神緊張,在這一次徹底放鬆後,清歌的疲憊地沒有力氣思考,沉沉睡了過去。
一直到了相府,歐陽以澤的聲音想起,這纔將清歌從噩夢中驚醒。摸了把髮髻下的冷汗,清歌撩起簾子下了馬車。
歐陽以澤一直目送她進了相府,還在原地沒有離開。躲在暗處的侍衛這會兒閃身出現,看了眼滿臉深思的歐陽以澤,當下道:“此女已讓皇后另眼相看,就連皇上都對她青睞有加,而且還被封爲了身份尊貴的郡主,也算得上是極大的助力了。”
歐陽以澤掩下嘴邊的一抹笑,搖了搖頭:“再等等看。”
清歌一路上沒停歇,就算是看見雲如水行禮也直接就徑直離開了,進了清風院,她就沒有看見玉枝的身影,當下明白了近日來玉枝爲何總是一臉嬌俏。
走進了屋子,清歌將書桌上的幾封信一一看了,最終將一封信箋烏黑的信拆了放在活下烤了一陣。信上浮現了金色的一些字,清歌這才收回信箋,草草一看,微微笑了。今夜她要將給景王治病的藥草找出來,順帶給寨主醫治一番。
收拾好了信件,清歌理了理衣裳出了屋子,走到臘梅樹下深深嗅了一口,懶洋洋地坐下。
坐在樹下曬了會兒陽光,清歌滿足地舒展了下身子。這個身體被劉氏等人作踐得不夠健康,她養了這麼多時日才慢慢有了起色,對她來說能活着都是賺了。
悠閒地曬了會兒太陽,直到快要入睡時,玉枝的千嬌百媚的聲音遠遠炸開:“小姐,該用膳了,今日表公子送來了上等的金絲燕窩,我方纔已經讓小廚房做好了,一會兒給您端上來。”
揉了揉有些痠痛的後背,清歌望了眼天空,太陽躲進了雲層,烏雲擋在了頭上,想必快要下雨了。連着天氣都有幾分悶,清歌舒了口氣,笑道:“將燕窩留下,等晚膳時分再用,我現在沒有胃口。”
玉枝欲言又止,臉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可是這燕窩再煮第二次,味道就不一定好了。”
“不好的話就倒掉,我難不成要稀罕這麼點東西,還要爲吃燕窩而不顧胃口?”清歌瞧見玉枝緊緊抓在一處的雙手,不由嘆息道,“也罷,將那東西端過來,金絲燕窩畢竟難得,從前我只聽過也沒見過。”
玉枝忙連聲應下,輕快地離開,走到院子門口她回頭一看,卻瞧見黑壓壓的雲下清歌正含笑看着她,可她不知怎麼的渾身一顫,趕緊加快步子走了。
直到她離開,一個灰頭土臉的丫鬟從角落裡走了出來,跪在地上:“小姐,這幾日奴婢扔在正廳附近探聽消息,卻看見了玉枝姐姐頻頻在那裡露面,而且每次都是在等人。”
原來是婉兒,清歌鬆了口氣,道:“她都見了哪些人,值得她這樣春心萌動
?”
“是大少爺!”婉兒嘴巴輕輕一掀,卻聽清歌冷笑出聲。
好啊,她猜得不錯!這個玉枝還是不可靠,現在竟然被大少爺迷住了,整日裡神魂顛倒的模樣真是看着都膈應。
婉兒見清歌許久沒有說話,不由得問道:“玉枝姐姐一會兒就該過來了,若是她見到了我……”
清歌一雙瀲灩的眸子帶了些許欣賞,將婉兒上山下下都打量了個遍,見她衣裳是粗布麻衣,手指縫裡有些灰塵,便猜出她是廚房裡生活打雜的三等丫鬟,當下許諾:“你先離開,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來過,和我說了這席話。今天晚膳時分,我會去廚房看你。”
婉兒連忙說了聲“是”,就一陣風似的出了院子。
沒多久,一抹桃紅的身影就搖了進來,她身後還跟着一個小丫鬟,那丫鬟手中的托盤精緻玲瓏,是前些日子侯府送來的青瓷。
隨着兩人走近,一陣想起四散開來,清歌面上的笑意越發濃重:“趕緊端過來!”
玉枝心中激烈掙扎,她害怕清歌死在自己的面前,她可就萬死都沒用了。可是想起大少爺那張俊俏無雙的臉,和他許下的甜蜜承諾,她還是動了心,輕輕巧巧地走來。
她身後的丫鬟將青瓷碗放在清歌面前,躬身退下,玉枝卻是巴望着看了過來。
清歌將碗蓋掀開,那金瑩透亮的眼窩湯水熱氣騰騰得,霧氣飄出幾乎迷了清歌的眼睛。她揮了揮手,吩咐玉枝也退出去,她要安靜地享受金絲燕窩。
玉枝退了出去後,清歌眼神入鉤,將碗裡的東西盡數倒進了灌木叢裡,聞着上面的一絲砒霜味道,嘴角勾起。雖說這麼一點少量的砒霜毒不死她,可是三五次用這樣量的砒霜下菜,她可真的會死!
雲嘉明啊雲嘉明,你們要抱團死,真是讓我意外啊!
一個男子竟然要管後院的事情,還想勾引着她的貼身丫鬟就直接下毒害死她?這麼個自詡爲天之驕子的男人竟然干涉後宅之事,可見是真心將雲玲瓏放在心裡頭疼了!
晚膳時分,玉枝將豐盛的菜餚擺好時,清歌還未睡相。她在外躊躇再三,還是輕輕帶上了門退了出去,不敢擅自打擾。如今這府裡除了老爺,就這大小姐身份最爲高貴了……
清歌目送玉枝離去,見她腿腳生風地跑出了院子,清歌勾脣,將早已換上的男裝再次收拾了一陣,纔去廚房將婉兒輕聲地喚了出來。
婉兒瞪大了眼睛,驚慌失措:“小姐你這是做什麼?這會兒該用膳了,奴婢一會兒給您燒水沐浴,您也得歇下了。”
“我要出府去,但不能讓任何人知曉此事。所以,你一會兒睡在我屋裡,若是有人來,你就裝作我的模樣,在裡面輕輕咳嗽。”清歌眉眼間一派柔和,安慰道,“現在已經沒有誰敢擅自闖進我的屋子,雲玲瓏尚且不願意親自找我麻煩,誰會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婉兒心中如同驚雷炸開,但是不敢拒絕。這可是她翻身的唯一機會,能受到大小姐的青眼,實在比一輩
子守在這小廚房打雜好得多。
婉兒面色有些鬆動,清歌冷哼一聲:“不願意那就一輩子在這兒吧!”說罷,轉身就要走。
婉兒頓時慌了神,大叫:“小姐……”
清歌轉過身,髮髻間的碧玉流蘇啪地一響,她漠然看了過來。
婉兒再次望了眼清歌柔和的眉眼,立即跪在地上端正地磕了幾個頭,這才起身道:“小姐放心,不過還是得請您注意安全,畢竟天色太晚。”
清歌笑着搖頭,她已命人去寨子告知,她今日要去夜訪,爲的是一種草藥。那草藥是爲景王化解劇毒所用,而景王所中的那毒,她多日裡來已經摸索得有些門路,就等下次再見面時,再摸索一番,說不定就能完全配製出藥方了。
若是歐陽少卿得了藥方,好好調理身子,活得更健康長久,那麼歐陽以澤憑什麼還能坐上皇位?除非歐陽少卿對皇位一點都不垂涎,而且不怕歐陽以澤小肚雞腸地暗算於他!
想到這裡,清歌快手快腳地走到了牆角邊,扶着婉兒的肩膀爬到了牆上,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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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了王崗,清歌立馬拍了拍牆壁,示意婉兒不必擔心。
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清歌見王崗身旁還有匹馬,隻身跳上馬背,拍了拍馬的腦袋大笑:“咱們走吧!不過,你們寨主怎麼捨得將你派來護着我去寨子裡的呢?”
王崗抓了抓頭髮,憨厚的面孔微紅:“這不是小姐您給咱們寨主解了毒,而且還承諾日後會繼續爲寨主調養身子麼……”有求於人,態度還不放低一點麼?說罷,他有瞧了清歌一眼,見她面帶笑容,眼中的警惕總算散了去。
一路縱馬狂奔,清歌的衣袂飄飛,月光灑下,她看似月下的仙子,有些不真切,尤其是那雙清冷的眼睛,王崗在裡面沒瞧見半點的情感。
“你還要看我看多久?”清歌突然有些納悶,這個傢伙的眼神也太明顯了,而且還透着幾分懼意?
她眸子漸冷,王崗看了看,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覺得清歌身上戾氣太重,他這個粗神經的乍一看都要心驚肉跳的。想起寨主的命還時不時捏在她的手心裡,王崗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訕訕地收回了眼神。
“雲姑娘,您說我們寨主身上的毒已經根除了,可是身體怎麼還染上了病,這病情都反反覆覆的?”
“那是你們寨主積思成勞,思慮太重才落下的病,死不了的。”想起那個從未有過哪怕一絲笑容的男人,清歌癟了癟嘴。這男人心思那麼重,身體還沒有被他自己折騰廢掉。現在治療還算早的,最多受點皮肉罪而已。
“雲姑娘!”對她無所謂的態度十分不滿,王崗眉頭皺得恆進了,那雙虎眸裡擔憂之色毫無遮掩,“自從你上次來信,我們寨主就一直爲你奔波勞累,還派了人進了定遠侯的軍隊裡,你可不要再惹他生氣!”
雖然對那個冷冰冰的傢伙沒有什麼情誼可言,不過他的確做了不少貢獻,清歌輕哼一聲,鞭子揚得更高,月光下的身影如同飛昇的仙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