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料峭的寒意剛過,熱鬧的除夕夜就到了。
雲清歌身子好了許多,常在府中走動,耳目也培養了一些。
這日,雲清歌正躺在美人榻上懶懶地曬着太陽,嫣然就匆匆忙忙進了屋,聲音先到:“小姐,聽說宮裡來人了,說是要請老爺和一衆主子們進宮參加慶宴!今夜就要去了,距離開還有三個時辰,小姐您趕緊收拾一番吧?”
雲清歌聞言只是翻了個身,繼續曬太陽,拿了點醃製的櫻桃肉細細品味。
嫣然手裡捧着若干首飾,身後還跟着丹鳳,她手中也拿了數件新衣裳。
“老爺說了,小姐們和公子們都是要隨他進府的,這會兒二小姐正衝滿屋子的丫鬟發火呢,說是她衣裳沒有您的華貴!”嫣然斟酌樂了許久,才草草將此事說了。
哪知雲清歌只是輕哼了一聲,動都沒動一下。
嫣然讓丹鳳退下了,這才伏在雲清歌耳邊低聲道:“小姐,您讓我通知侯爺辦的事情,我昨日就收到回信了。信上說,侯爺一切安好,這件事也會辦好的。”
雲清歌這才起身,將首飾與衣服洗洗端量了一會兒,輕嘆:“外祖父有好的東西盡是往我這兒送,有些人是看不過眼了,可你不用去管!我穿什麼用什麼都是自己的事,旁人說爛了三寸口舌也是活該。”
挑了一套金色珍珠的首飾與紅色的長裙,雲清歌道:“就這些,收拾完了,我們就去院子裡見母親。”
已經養了四個多月,雲清歌身子越發好,連帶着面龐都如四月天裡的桃花一樣招人。若是長開了,定然是傾國傾城,不知比那自詡京城第一美人的雲玲瓏好看多少!
可是她眼底深藏的戾氣,卻像是深潭裡的漩渦,透過鏡子朝嫣然看去的時候,嫣然猛然一僵。
梳子狠狠地扯到了雲清歌,她的笑意卻更深了:“今年的宴會,讓你很是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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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猛地往地上一跪,低聲解釋:“小姐,您往年從未參加過宮宴,今年卻是答應老爺去參加了。不說別的屋子裡的小姐們有多不高興,就是大夫人那會兒的臉色也紅得滴血。更讓奴婢擔心的是,大夫人從未讓您學過宮裡的規矩,也不懂貴人們交往的規範。”
“今日能參加宮宴的都是些身份尊貴的,王宮貴族數不勝數,若是您一時失了禮數,奴婢擔心……奴婢擔心……”
“擔心我回不來了?”雲清歌拉起了嫣然,將梳子遞給她,溫柔勸慰:“儘管將我打扮得清麗一些,至於禮數的問題,不是你應該考慮的事情。”
前世她做了那麼久的上位者,也曾是權威赫赫的皇后,宮中規矩那是再熟悉不過的。
只是,劉氏一行人這麼輕易地讓自己在衆人面前出現,就不可能不暗中下絆子。這,不得不防。
收拾妥當,雲清歌帶着嫣然走進正廳,已經有不少人在那裡等。
王氏第一個走過來,拉着雲清歌的手仔細打量,嘖嘖道:“你這丫頭幾日不來我屋裡走動,倒是出落得越發水靈了!”
這可不是誇張,雲清歌本就漂亮,現在稍微又用心打扮了一次,看着自然精緻無比,萬萬都挑不出一丁點的不好。
雲青山此時剛走進正廳,見了雲清歌步子一頓,恍恍惚惚地笑道:“婉兒,今日我進宮面聖,你就在府中好好休息便是。”
衆人的臉色複雜無比,大多低下了頭不敢再看。
只有雲清歌勾起脣,諷刺地笑笑。
將王氏的手放開,雲清歌迎上雲青山,歡喜道:“爹,雲清歌可是早早就收拾好,想要與您一同進宮呢。”
這小女兒家的情態,霎時拉回了雲青山的思緒,他扶着雲清歌的肩膀,走到了桌前坐下。
“今日宮宴,可以隨我一同進宮的便是你們了。想必你們也清楚,往年裡宮宴上出醜的人不少,最後下場慘淡,也危害了家族利益。我雲氏相府的利益萬萬動搖不得,你們要謹言慎行,端莊穩重一些。”
衆人稱是,劉氏起身帶着雲玲瓏等人一起出了門,上了馬車。
王氏拉着雲清歌跟在後面,上了後面的一架馬車,卻聽身後的雲如水驚訝大叫:“二伯母您是長輩,又是二房的人,論身份,大姐是不可以與您坐在一輛馬車內的。”
這話倒是不假,可只要她不說,也沒人追究。
王氏向來不喜歡雲如水,這會兒更是不滿,冷冷道:“長輩做事,允許你置喙?”
有眼見的丫鬟雲起立馬收了腳,來到雲如水身前扇了十個巴掌才停手。
王氏打量完了,驕矜地摸了摸手上美不勝收的甲套,嘲笑:“就你這心眼,這輩子都不會有多大出息,何必總是與我對着幹!”
不再望她憤懣的眼神,王氏拉着雲清歌上了馬車,低聲喝道:“走吧!”
雲清歌笑了,美麗的眸子閃過陣陣的無奈。這雲如水總是強出頭,不明白槍打出頭鳥的道理,整日裡因爲劉氏的一點好處就巴巴地爲她做事。
可惜她不明白,爲劉氏辦事的人,腦袋都是別在褲腰袋上的。
今日的宮宴,凡是四品以上的官員都在邀請之列,連平日裡最清晰寡慾的皇后娘娘也會出現。皇后娘娘多年來把持後宮的權力,只是向來不愛辦這種宮宴,所以主持的人卻是向妃。
皇后與向妃膝下各有一子,皇后所出的是當今太子歐陽煦,向妃所出的是三皇子歐陽以澤。而皇上最寵愛的兒子卻是景王歐陽少卿,他是皇上的第二個兒子。
歐陽少卿是由已逝皇貴妃所出,九歲參軍,十二歲已帶軍打仗,到十五歲時就已經威名赫赫。楚國周邊的國家,哪個不知歐陽少卿的名聲?
現在歐陽少卿已十九有餘,只是府裡連個側妃都沒有,聽說冷漠無情得很!
馬車上,王氏不厭其煩地與雲清歌說着,鄭重囑咐:“惹惱了誰,都不要招惹歐陽少卿與大將軍慕容風,他們都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可因爲他們皮相太好,氣質又出衆卓然,所以每次宴會都有一些女子貼上去,可最後無一不是丟盡了臉面!”
雲清歌扶着王氏下了馬車,柔柔應下:“您說的是。”
她與王氏的共識便是一致對付劉氏,因此合作親密無間,現下有人再旁,更是相處得熟稔而自然。
然後,一下車就看見了花枝招展的雲玲瓏與端莊大氣的劉氏,本該已經
進了皇宮的她們正指指點點的,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王氏的微笑,霎時凝固在了臉上。
望着走近的守門侍衛,雲清歌下意識地站在了王氏面前,微微一笑:“我是相府的大小姐,身旁是相府二夫人王氏,請問你們有何問題?”
皇宮裡的守門侍衛,總不會無緣無故擋住她們的去路。
再朝劉氏與雲玲瓏看,她們已經走遠了。
侍衛滿臉的不耐煩,大聲道:“我們只認得相府的大夫人,至於你們……呵呵,方纔大夫人說了,相爺並沒有帶你們前來!”
還真是……血口噴人!
若是今日真被擋在了門外,即便雲青山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會派人來帶她們進去,以免丟了劉氏的臉。畢竟劉氏是相府主管後院的正室夫人,面子一點不能落下。
雲清歌深知這一點,卻只輕鬆笑笑,拿出了一塊金牌:“不知你們是否認得這個?”
金牌閃閃發光,侍衛臉色一白,“砰”的一下跪在了地上:“請進!”
雲清歌收回了金牌,扶着王氏一起進了宮門。
人來人往的,有無數人看在眼裡,雲清歌也只是微笑着向前走。
一步一步,禮儀修養比宮裡的不少貴人們還要周到!
王氏暗自嘆息,又很疑惑:“我方纔見你那金牌就讓那素日裡面孔朝天的侍衛慌了神,這到底是個什麼寶貝?”
“進出皇宮不用通報的金牌,這是當年皇上賞賜給侯府的,我外祖父又將這金牌贈與了我。”雲清歌垂下了眸子,暗歎,就是爲了這一天!
王氏一楞,隨即笑開:“這劉氏變着法的算計我,也算計你,一會兒見了你我不知臉色如何得難看!光是想想,我這心裡就無比痛快!只是雲清歌你要小心一些,我一會兒是要與年歲大些的人坐在一起,而你卻是要與京城裡一些年紀小的小姐們坐在一處的。她們平日裡眼界高得很,卻有不少人與雲玲瓏走得很近,一會兒一定會想方設法地讓你不安生,你可要仔細着不要被這些事亂了陣腳。”
這話倒是說得真心實意,雲清歌答應了下來。
兩人帶着丫鬟,跟着指路的公公來了五洲臺外。嫣然拿了個放銀子的包給公公,就留在大殿旁的小屋子裡。
一進門,王氏就往別處去了,雲清歌一人走到了貴小姐們坐的地方,隨意挑了處。
剛剛坐下,就有嘲諷的聲音:“一個庶出的,也敢與我們坐在一起,真是厚顏無恥!”
雲清歌往聲音那兒看去,是一個珠釵富貴面容姣好可愛的女子,她昂着頭指了過來,“就是說的你!”
而女子身旁的雲玲瓏,卻一聲不吭。
這麼直白,又是被人當槍使了……雲清歌嘆了口氣,卻是沒理睬她,只是一個人默默地吃了點瓜果。
那個女子許是氣急了,竟然拉着雲玲瓏走了過來,坐在了雲清歌身旁,猛地一推。
這麼點功夫就想在她面前顯擺,真是不自量力……雲清歌稍微往旁邊一坐,那張揚的女子就“砰”的一聲撞上了桌子。
只聽雲玲瓏慌張的聲音尖銳嚇人:“公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