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歲月太匆匆,謝了紅花枯了綠葉,即便是百年之後再也沒有了人生悲歡離合,也無所謂。
我出身於皇家,高高在上,可以不可一世。
只可惜母妃去得太早,父皇的目光不在我的身上,也不在任何一個皇子的身上,而是深邃得看不清深處的情感,那種奇怪的感覺我一直很久都不明白。
直到,很多年後,我有了喜歡的人。
我的想法與旁人有太多的不同,因爲要活下去,我變得紈絝,整日和那些好色之徒待在一處,流連風月場所都是逢場作戲。
都說戲子無情婊子無意,可我卻慢慢發現其中許多人都是無辜的,他們的美好都被塵世的目光給曲解了,他們的生活苦痛不堪,卻擺脫不了命運。
誰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這些人的確就是生得太低,所以屈辱。
而我,又有什麼不同?
我就不委屈麼?我就活得很好麼?這話說了我自己都不信。
自幼就沒有誰正眼瞧過我,就算是宮人那都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我說過話,做起事來也不怎麼盡心。我看在眼裡,卻不能說,這是宮裡的一些不得不遵守的規矩,也是弱肉強食的最強保證。
直到,他的出現,就像一縷晨光照亮了整片陰霾。
可惜,他是我的皇兄,二皇兄。
也是父皇最爲寵愛的兒子,景王,年少封王在外建府,不用看遍宮中名利爭鬥,也不在乎我們兄弟之間所謂的感情。
誰都知道,和皇位搭邊的,不會單純,爲了登上皇位這種事,很多兄弟都已經殺紅了眼睛。簡直是瘋了。
二哥常和我說,衆人皆醉我獨醒是一種很無奈的事,若是可以,就讓我融入那些人中去,至少不受欺負,可我做不到。
二哥卻不在乎這些,曾經有一段時光,無論他去哪裡都會帶着我,漸漸的,那些勢利的人都開始尊重我。就連宮裡每月給我發的份例都變得好了,變得多了。
這些東西並沒有填補我的心,我想得只有逃開這個地方,自然我是逃不開的。
就算我不爭皇位,又有誰信呢?小十一,那麼小的孩子,還不懂事呢,就被哪個兄弟暗害了,最後竟然不了了之了。
這裡的人情太悲涼,不可信,我踽踽獨行,前方的路一片迷霧,就連我自己是誰我都快要忘記了。
知道自己心悅二哥,是在小倌館裡陪那些酒肉朋友玩樂,爲了配合大家的熱情,我也點了一個小倌,面容清秀,
卻是一個純良可愛之人。
不知爲何,我的心猛然一驚,而他輕輕吻了我一下就移開了薄脣,青澀好看。
那晚我沒有碰他,而是買了他,安排了人將他送走,也找人在暗中跟着他,永遠不讓他受傷害。
那一次,我覺得自己和他很像,喜歡而不得的人就在身邊卻無可奈何。
那種脣齒貼在一處的柔軟觸感讓我想起的,竟然是二哥,他那張妖冶的臉上若是浮現兩份的紅暈,一定會驚豔無數人。
想着想着,我竟然起了反應,羞紅了臉。
可我也知道,二哥只是將我當做弟弟寵愛,給我的關懷比對任何一個兄弟還多,所以我更不能辜負。儘管,每次看見他,我就忍不住想要開口說我有多迷戀那種感覺。
也許是二哥察覺了我的感情,但是他沒有說,只是讓我注意身體,不要過多流連花叢中,免得身子虛。
被他說的面紅耳赤,最後我還是應聲了,雖然不去那些地方,酒肉朋友就一個個離我而去了,可是我一點都不孤單。
不瞭解我的人在身邊沒有任何價值,燈紅酒綠也不能讓我心情平靜,但只要能看見二哥,我就很幸福,即便他對我沒有一絲龍陽之癖的情感。
因爲我的感情是大多數人不能認可的,男子和男子在一起爲人詬病,所以我只能深深藏在心裡,對誰也不提起。
那晚,二哥突然棲在了我宮中,在皇子們的住所裡,我被豔羨的目光看了很久,可是我並非感到光榮,而是有些悲哀。
分明他和我就幾步遠的距離,我們還睡在一張牀上,可是皇兄的眼裡沒有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究竟爲什麼突然來我的宮裡。
直到,他突然出了住所,我才知道,原來他是放心不下雲清歌。
喔,不對,她已經是我們大楚國的長樂郡主了,受父皇獨寵。
多麼諷刺。我們這些由父皇親生的兒女都沒有分到父皇半分的寵愛憐惜,卻是一個相府出身的女人成了最尊貴的女人。
可是二哥喜歡她,我也不得不擡舉她,儘管我嫉妒得發瘋。
太久沒見過二哥微笑,可是這個女子竟然能讓二哥的笑容變得真誠,讓他變得幸福。就算是爲了這些,我也願意讓她多活寫時日。
她在後宮中將三哥逼得叛亂,將向貴妃逼死,連皇后都鎮壓不住她。
這個女人的笑容永遠都是那樣疏遠,也不知道她的深淺,就連父皇都不願意讓太多的人在她面前出現
。這也許是處於保護,但是父皇的愛從來都不是無緣無故的,我想父皇已經盯上了二哥。
他大概是想,二哥必須坐上皇位,坐穩龍椅。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包括我,既然二哥能前傾天下不必在乎太多,我自然願意推這個討厭的女人一把。
儘管她佔了二哥的全部目光,但是她似乎也是無辜的,至少很多人恨她,恨不得她早點死,她卻沒有太大的動作。
直到,父皇薨那天,二哥竟然給長樂喝了促進昏迷的藥,長樂睡醒的時候,早就見不到父皇最後一面了。
由此,我才明白原來二哥是真的對長樂上了心,而且真心實意,是愛也是痛苦。
龍袍加深,皇位高大,最終落得一個人散曲終的下場,兩人皆是如此。
而我則是在小倌館裡醉生夢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朝即別路,珍惜此事心。
我想,也許百年之後,我的心中都住不進第二個人。
只可惜了,皇兄最後寧願好龍陽之癖,都沒有正眼再看過我。
直到他百年,我也隨之去了,臨終前只求他一件事,將我們的皇陵葬在一處。什麼大墓我不稀罕,我想要的只是共白首,同寢同穴。
我不在乎名位身份,史書上一筆寥寥那也是皇兄的愛護,我何苦追求春花般的短暫燦爛,何必去懂那些不值得等的人?
那天陽光正好,我獨坐廢棄的皇子宮殿,可笑的是皇兄竟然有了皇子,一如父皇,漠不關心。
血緣至親在歡喜之人面前已經如此卑下了麼?
可能是我太天真,閉上眼睛的前一刻都不明白這個道理。
我是子秋,明若子秋,母妃如是說。唯一這麼說的人早已去了,死在宮闈之中,這裡的人沒有一個可以乾乾淨淨地活下去,委曲求全和無意打臉這是最基本的生存準備。
如果情非得已,不能一往而情深,可能最大的救贖就是自己猛然醒悟。喔,原來他在我身邊就是最大的幸福,這樣一直不空虛也不寂寞,大抵如此吧。
直到皇兄百年之時,他才告訴我,原來父皇並非不愛護我們,而是沒有辦法。一切都是皇后和向貴妃把持了後宮,影響了前朝,父皇又是中庸的集大成者……
種種以後,並無我們容身之地,即便我們無辜,但是我們佔了別人的位置,就要付出代價。代價我們負得起付不起那都是我們自己的事情。
說到底,千秋萬代都如此,又何必計上心頭空落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