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是被一陣驚慌的腳步聲吵醒了,伸了個懶腰,這絕對是她重活一世以來睡過得最安穩的覺。
一低頭,清歌愣住了,這身衣裳,根本不是她的,而且還是男式的寬大袍子,隨着她的動作滑落到了肩膀下面,露出了精緻的鎖骨,萬千秀髮垂下,擋住了泄露在外的春光。
“你醒了?”歐陽少卿揉了揉肩膀,還沒從地磚上爬起來,就迎面被清歌一拳打中了左臉,瞬間就腫得老高。
起身一看,清歌已經縮回了錦被中捲成了一團,只露出一個腦袋,美眸含怒,萬端風情悄然流轉。
“怎麼昨夜不叫醒我?”
歐陽少卿攤了攤手:“看你睡得太沉,怕你一激動就會用毒針刺穿我的身體,最毒婦人心我不得不防。何況,你這小身板也沒幾斤肉,我是不會對你動手動腳的,你且放心,不必包成糉子。”
這個男人的無恥她早就看慣了,清歌只能妥協:“那就請王爺找一身女裝,否則我穿您的這身衣裳出門,明日我們之間的流言蜚語就要傳遍整個京城了,我倒是不介意,只是可惜了您英年風華正茂……”
話音沒落,歐陽少卿的身影就不見了,獨留一扇被重重關上的門,濺起了一地的灰塵。
被嗆着了的清歌縮回了錦被中,只露出一雙眼睛打量屋子。
這間屋子的規制與大楚皇室向來喜愛的大奢富麗不同,簡直可以說古樸地像是很多年前的建築風格,一磚一瓦都有些發黃,細細一聞都能聞到一股奇特的異香。
這股異香聞得久了,清歌竟然覺得身子輕鬆了不少,頭腦更加清醒,舒適得忍不住吐出了一口氣。
看來景王也是個奇怪的人,光從他府邸的建造就能看出一二,敢違背皇上的話超出一個王爺府邸規制的王爺,難不成真的沒有野心麼?
皇上最疼的兒子就是景王,爲此不惜最先將他封王,即便景王年年征戰在外,每到宮宴這呼聲最響的還是有關他的事情。
這一切,在自命不凡的歐陽以澤眼裡,難道都能夠忍受麼?
“咯吱……”
清歌循聲看去,一個絕豔芳華的女人赤腳走了進來,看見清歌的時候花容失色,素淨的小臉上滿是惶恐:“你究竟是誰?怎麼在我的房間?”
清歌沉下眼眸,這個景王竟然都金屋藏嬌了?
可放眼望去,氣質出衆又出生名門能配得上景王的女子屈指可數,她印象中卻沒有這個人!
“景王殿下體諒我身子虛弱,便允我在此休息片刻,若是我打擾了姑娘,還請海涵。”
“不可能!”衣衫襤褸的女子小步走了過來,沒走幾步就摔在了清歌面前,掙扎着要站起來,卻又不肯搭上清歌的手背。
門再次被推開的時候,歐陽少卿是從一側的小門進來的,手裡正捧着一身華麗的羽衣,笑容四溢。可一看見兩人糾纏在了一起,他就一陣風似得奔了過來,怒視了清歌一眼,眼底的冷芒幾乎能將清歌冰封住。
清歌懶得理會
,捲了卷錦被,背朝他們而睡。
她從未見過能叫沙場血性男子封爲羅剎的景王,竟然會爲了一個弱小膽怯的女子動容至此,而且還對她這個不久前還救了他的恩人發火。
無言的怒火席捲了清歌的頭腦,臉上突然一疼,擡眼一看是那件華麗的羽衣,心頭突然掠過一種奇怪的感覺,將她的怒火迎頭澆滅了。
這身羽衣,她曾經見劉氏穿過,可那是劉氏嫁進相府前的衣裳,掐指算算都有十多年了,現在怎麼可能還有人穿這麼不時興的衣裳?
疑慮重重地穿上衣裳出門,沒走多久就見玉枝守在莫離昨夜睡下的房間外,走來走去焦慮得很。
清歌剛一靠近,玉枝就跪下不住地碰頭,眼圈紅腫得厲害,還不知哭了多久。
“起來說話!”
玉枝起身一一說道:“今日我一進這屋子,莫離就不見了,奴婢擔憂他忘恩負義。其次,您交給奴婢保管的醫書不見了。”
“什麼?”清歌頭疼地扶着一旁的柱子,喘了口氣才問:“什麼時候不見了的?”景王府規矩森嚴,沒道理有人敢作案,而且這書是孤本,書面看着破破爛爛得還發黃了,有誰能一眼看穿它就是寶貝?
玉枝久久沒有回話,她自己都不知道孤本何時不見了,只知道今早用完早膳後心情舒暢,纔想起小姐有本寶貝得不得了的書在自己身邊放着,想來想去都覺得不安心,想要早點歸還。
之後的時候,都是她始料不及的……
清歌嘆了口氣,扶起玉枝:“以後當差再不謹慎,再丟的可就不是孤本,而是你自己了!”
這話雖是明晃晃的威脅,但已經比玉枝料想的後果好了許多,此刻竟然忍不住千恩萬謝地哭了出來:“小姐……”
“姐姐,醫術在我這裡。”
清歌猛地一轉身,就被莫離抱住了腰肢,他矮小的身體一顫,擡起頭去看清歌:“我在樑國太子的書房密室裡見過這本書,以爲玉枝是樑國派來潛伏在姐姐身邊的人……”
摸着懷裡小小少年柔軟的發,清歌心頭一軟,安慰道:“姐姐身邊哪裡有那麼多心懷鬼胎之人,你不必擔心,玉枝若是有什麼意外的舉動,那她早就沒有命站在這裡了。”
“喏,這是姐姐的東西。”莫離蒼白的臉上難得有一絲紅暈,雙手捧着那本小小的書,不顧玉枝看瘋子一樣的眼神,只直勾勾地盯着清歌看。
清歌看了一陣心疼,卻只笑着收起書,道:“你的功夫如何?”
“我也不知道。”面色白得沒有血色的莫離撓了撓腦勺說,“曾經次殺過大楚的圓寧公主,爲此殺了大楚皇宮裡不少的暗衛,姐姐你說我的功夫好不好?”
玉枝已經驚得手腳發軟,攤在地上撐着手臂半天回不過神,這個看着小小瘦瘦還很柔弱的少年竟然這麼兇殘,那她在他眼裡還不就像是個螻蟻麼?
對於小姐收了這麼個少年在身邊,她簡直是驚得要衝過去攔住,可是小姐竟然已經拉住少年的手,鄭重承諾:
“只要你聽我的吩咐辦事,我會養你在我府中,無論什麼人都別想讓我將你交出去。可一旦你背叛了我,你又無牽無掛無親無故,我就命人殺了你,以口口吃光你的肉。”
這樣的結果,對他們都是公平的,至少清歌是這樣認爲的,她撫摸着莫離顫動的眼瞼,溫柔笑道:“姐姐帶給你好吃的,帶你出去到處看外面的世界,只要你隱藏在人後,不要被別人看見。”
“就像你們大楚的暗衛嗎?”莫離有些興奮,蠢蠢欲動地扳了扳手指,纖長的細指上長滿了老繭,粗糙暗沉。
清歌垂下眸子:“是啊,你願意麼?”
莫離高興不已,拉着清歌轉了好幾圈,直讓雲青暈眩地站不穩了,猜你鬆開手:“姐姐,我想吃綠豆餅……”
清歌只吃過綠豆糕,從未聽過綠豆餅,只能看向玉枝。
玉枝即刻會意,訕訕地聳了聳肩膀:“綠豆餅那都是鄉間窮困得連飯都吃不上的人家,纔會食用的東西,而且這東西一般都是餵給豬當飼料吃的。這綠豆餅就是用綠豆汁榨剩下的豆皮做成的東西……”
“姐姐……”莫離巴巴地眨着眼睛,垂涎三尺的神色讓清歌的心顫了顫,終究還是道:“我們回府,一會兒我給你做這綠豆餅。”
“小姐!”
清歌伸手示意玉枝不要再講,就領着兩人去了前院,沒有見着歐陽少卿。
想起歐陽少卿那張僵硬的臉,清歌的胸口就悶得難受,那男人對一個柔弱無骨的女子都溫柔似水,偏偏對旁人冷漠至極。原先他強吻了自己,清歌還以爲他動心了,而她竟然也不排斥,現在看在着實可笑。
再也不能走回以前的道路,選擇歐陽少卿,那就跟選擇了歐陽以澤沒有什麼兩樣。兩人都是同樣的翻臉無情,都愛金屋藏嬌,如出一轍得可恨!
若是她爭取嫁給他,就算揹負一切仇恨去幫他抵擋朝臣的非議,幫他出謀劃策坐穩龍椅,那份幸福終究和她無緣。
心不動則不痛,清歌微微一笑,再次看了一眼這座富麗堂皇到失真的王府,就上了馬車,吩咐馬伕立即回相府。
到了相府,玉枝扶着清歌下馬車,莫離在閃出馬車的一瞬間就不見了人影,清歌輕聲一喊,他就又出現了。
玉枝看得目瞪口呆,看周圍沒人注意,拍了拍胸口說:“人來人往的地方,你可千萬要離我們家小姐遠些,免得讓人以爲我家小姐和你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
陽光下,莫離的臉色白得刺眼,呆呆地看着清歌,很是無辜,小小的身子在清歌的面前都顯得矮小。
清歌笑着揉了把莫離的頭髮:“你先退開吧。”
莫離依言閃開,卻見皇上身邊的桂公公手捧聖旨在她身後下了馬車,一見着清歌,他立即行了個禮:“見過明珠郡主!”
“不必多禮,公公來此何事?”清歌試探得問了一句,沒想到桂公公真的應聲了。
“皇上聽說相府出了一位名爲葛卿的神醫,特命我來此宣召覲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