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端陽這天,各大藥堂都早早開了門,向人們發放自家做的香囊。蘭草堂也不例外,由幾個夥計張羅着在門前支了個攤,但凡有那進門的顧客以及過路的行人,便招呼着過來領取香囊,顏色款式隨意挑。他家的香囊本來就式樣精美,香味又特別,很快就引了許多人前來圍了一圈。
有個婦人拿着一個荷花狀的香囊摸了摸料子,又翻着看了看裡頭的針腳,忽然驚道:“哎呀,這不是齊家繡坊的做工嗎?”旁人一聽也趕緊拿起來細看,男人們都不大懂得,只是顛過來倒過去地瞎看,這時又聽一個婆子說道:“錯不了的,就是齊家的繡工!這真正是上好的料子啊!這香料也好……哎呀花錢都買不來這麼好的東西!夥計,再給兩個罷?我家裡好幾個孫兒呢。”衆人一聽也忙着索要,幾個夥計頓時忙得不可開交。
芷蘭和一衆女孩兒們躲在前堂的門後悄悄看着,俱是滿心歡喜。這時,只見那卿孝衡板着臉走過來說道:“馬上就有病人上門了,都圍在這裡像什麼樣子,快回去幹活。”
大家只得不情不願地離開了這裡。芷蘭和湛青青最後離開,臨走前還問道:“卿大夫,那香囊您可喜歡?”
卿孝衡皺了皺眉頭說道:“樣子太花哨了。”接着看了看芷蘭又補充了一句:“香料倒還過得去。”
芷蘭一笑說道:“既然您喜歡,我就讓她們再送些香料過來。”說罷和湛青青一同回了內院。
她們剛一進門,就瞧見屋裡衆人圍了一個大圈,中間一個丫頭正學着卿大夫一瘸一拐地走路,惹得大家鬨堂大笑。唯有那嫣兒獨自在一個角落裡坐着,安安靜靜翻看醫書。
大家見芷蘭臉上似有幾分不悅,趕忙止住了笑各自做事去了。那丫頭吐了吐舌頭正欲溜走,卻被芷蘭叫住說道:“鳳仙你過來,我有話要說。”說罷在桌旁坐了下來,湛青青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那鳳仙無法,只得一步一步挪到了芷蘭面前。只見芷蘭沉着臉說道:“我知道你們素日裡對卿大夫有諸多不滿,這個可以理解。”
鳳仙像是得到了支持一樣連連點頭,說道:“那老頭兒太討厭啦……”話沒說完卻被芷蘭伸手製止,只聽她又說道:“但是取笑別人身體殘疾這種舉動,是非常惡劣的。表達不滿的法子多的是,但絕不是你這種。”
“唔……”鳳仙癟着嘴垂着頭,似乎有些委屈。
正在這時,凌薇和九兒一同從外邊走了進來。只見九兒手裡提了一籃糉子,進來便遞給了畫眉。凌薇徑自走過來說道:“昨兒個收到你們送的香囊了,我爹便叫我也送點兒糉子過來。”說罷也不等人讓,自己拉開把椅子坐了下來,又笑着說道:“我真真是悔死了!不該和你們說那件事的。現在外頭都在搶你們家的香囊,我們家的白送都沒人要了!”
芷蘭示意鳳仙下去了,又笑着說道:“我們這裡還有很多,你若想要就拿去罷。”
“我要它做什麼,那上頭繡的字兒是蘭草堂,我拿去白替你們宣揚呀!你也真是聰明,把店名兒也繡上去,這樣人們也就記住了。”凌薇嘆道。
湛青青下巴擡得高高地,不無得意地說道:“那不是她想的,是我提的。”
“好,好。”凌薇連忙挽了湛青青的胳膊說道,“那我請你去給我家出個謀劃個策如何?”
芷蘭笑道:“你還得隴望蜀了,想挖我的牆角。你家生意不好麼?”
“好是好,比起你們蘭草堂還是差遠了。”凌薇說道,“不過我爹終於不再提嫁人的事了。”
“看來他終於發現你的才幹了,怕你走了店就撐不住了。”芷蘭說道。
“哪裡!”凌薇擺了擺手說道,“還不是後來我信誓旦旦和他說,人家湛家少奶奶和小姐都說了,湛老爺並不管蘭草堂的事兒,也看不上咱們家這小店,他心裡才勉強踏實了。再加上這段時間我家那幾味改過配方的藥賣得極好,他成日忙着配藥,也顧不上再提這事了。”
芷蘭點頭說道:“那就好,你也可以安心做事了。”
“那是。”凌薇說着又看看外邊天色,說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要不我爹又該忙壞了。”
“回去和你爹說,多謝他送的糉子。哪天得閒了,我還要去你家鋪子裡買大山楂丸吃。”湛青青笑着說道。
凌薇起身笑道:“這還不容易,一會兒我就讓人送過來。只是再不能多吃了啊!”
這時,前院一個夥計突然出現在了門口,也不敢進來,就在那外頭喊道:“林大夫,卿大夫叫您速速過來一趟!”芷蘭見他氣喘吁吁的,知道事情緊急,於是立馬就起來匆匆往外走去。畫眉畫心連忙緊隨其後跟了出去,留下屋內衆人面面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到了前堂,只見那卿孝衡正在堂中椅上坐着,神情嚴肅,似乎在思索着什麼。見芷蘭來了,他便問道:“少夫人,聽說你擅長解毒?”
芷蘭一愣,答道:“略知道一點。”心中卻疑惑他是從何處得知此事的。
卿孝衡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着芷蘭,似乎還是不大確信,只聽他說道:“我這裡有個病人,中了一種怪毒,我也奈何不了。這也就罷了,最奇的是,他一進來就指名要你來解毒。”
“有這等事?”芷蘭心下詫異,於是問道:“來者何人?”
“他只說你來了便知。”卿孝衡說着便扶着椅子站了起來,往一間診室走過去,又回頭示意正在發愣的芷蘭跟上來,二人便一同進了那診室裡。
畫眉畫心兩個不敢擅自跟進去,便都在門口候着。只聽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在裡邊說道:“林小姐,哦不,湛少夫人,別來無恙?”
屋裡靜默了一會兒,才聽芷蘭說道:“卿大夫,不用管他了。他那病,必是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