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蠢貨，現在就知道懷疑我眼光，你們爲什麼不仔細看看桌子上的佛珠碎片呢？”邵光傲然的看了兩人一眼，淡淡的道。
林豔眉頭一皺，狐疑的看了看邵光，隨即低頭辨認那些佛珠碎片，仔細端詳片刻，突然驚訝的道：“這……這些碎片，果然有些奇怪啊！白偉，你仔細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用林豔的提醒，白偉也會無比仔細的看，他用三隻手指捏起其中一塊，輕輕的磨蹭，有粉末唰唰唰往下掉，整個人突然面色煞白，不敢置信的道：“這……這不可能！”
邵光冷冷的道：“怎麼不可能，你再聞聞看！”
林豔突然一陣噁心，扭過頭去。
白偉卻很認真的把碎片靠近鼻孔，用力吸了吸鼻子，瞬間如同泄了氣的皮球，癱坐在板凳上，頹然道：“這是……廁板？”
邵光正色道：“恭喜你，答對了！”
白偉彷彿沒有聽到邵光的話，整個人都傻了，喃喃自語道：“怎麼可能是假的，如果它真是一顆廁珠，怎麼可能騙過我白雲軒的幾位大師傅！”
邵光看着他如喪考妣的樣子，心中涌起一股同情，但是玩古董就是這樣，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而更多的情況則是，辛辛苦苦積累了大半輩子的財富，一次被打眼，就全部煙消雲散。
殘酷嗎？
殘酷！
但也是一種殘酷的美！
一念天堂，一念地獄，玩古董的人，大多數都是有錢人，玩的就是心跳，這可比賭博更刺激一百倍！
有本事的人混的如魚得水，憑本事賺輕鬆錢，沒本事的人也能混的興趣盎然，這就是古董的魅力，卻是賭博遠遠不及了，所以國家禁止賭博，卻不禁人們玩古董。
白偉總算在古玩界混過一段時間了，古董從業人員都深知到古玩市場裡面，有多少真貨，就有十倍以上的假貨充斥其中，雖然傷心欲絕，但抗打擊能力也是超強，慢慢的恢復清醒。
“好吧，你贏了！”白偉很認真的雙手抱拳，左手大拇指朝上，對着邵光了拱了三拱，這就是願賭服輸的表示。
“嘿嘿，好說，好說！”邵光臉上掛着春風般的笑容，朝林豔伸出兩根手指，做出V字形。
林豔惱火的看了邵光一眼，但是心裡卻不得不讚嘆，這邵光在聚寶閣時，果然是扮豬吃虎，以保安的身份騙人。
“我遵守承諾，從今往後，但凡林總所到之處，除非她主動招呼，我必繞道而行！但是，我有一事不解，能否請賜教？”白偉此時面對着邵光，無論是語氣還是態度，都顯得異常恭敬，與之前的傲慢判若兩人，他肅然道。
“你想知道我如何能看出它是一顆假的佛珠，對吧？”邵光轉過頭，迎着白偉恭謹的目光，懶洋洋的道，不是他看不起白偉，而是他看任何男人都提不起興趣，全是一幅懶洋洋的
樣子，彷彿熬了三天三夜沒睡覺。
“是是，請讓我輸的心服口服！”白偉坦白道。
“小葉紫檀佛珠在古董中屬於木器，木器造假有種極其偏門的手法，叫做沉廁法。”邵光他取下眼鏡放在桌子上，侃侃而談道，讓輸家心服口服，原本就是“鬥雞眼”的應有之義。
“沉廁法”顧名思義，與廁所有關，不是城市公寓裡面的衛生間，而是傳統的鄉村茅廁，選擇質地堅硬、紋理清晰的木料，粘貼在茅廁踏板的下方，長則數年，短則數月，進行自然而然的腐舊化處理，沉廁法做出來木料，能夠輕易加工成“古色”，然後經過香薰處理程序，便能得到“古香”，接下來修葺木料的紋路，仿造“古格”，再放在特殊的通風室內，經過一段時間的風化處理，模仿出真假難辨的“古氣”，至此，沉廁法仿造的古董便算成功了一大半。
古玩的價值，一半在於古董本身，另一半則是發生在古董身上的歷史事件，什麼名人曾經用過它，又或者它曾經見證過什麼重大的歷史事件，披上一層人文的價值，簡單來說，如果能夠證明一個玉碗曾經是武則天的御用之物，那麼肯定比同時代的其它玉碗價值更高。
沉廁法最後的步驟，就是給它增加一段“真實”的人文歷史，比如說眼前的這顆佛珠，故意把它埋到某個和尚圓寂後的坐化缸裡頭。
邵光一邊說，一邊打着比方，說起來頭頭是道，聽得白偉和林豔連連點頭，換做旁人，可能難以理解邵光的話，但兩人都是古董界的精英，往往能夠見微知著，聽出邵光沒有明說出來，但是話裡面隱藏的意思。
邵光點了杯可樂，喝一口潤了潤嗓子，繼續說道：“當然，沉廁法也有破綻，否則豈不是真假難辨了，要知道古董爲什麼無價，其價值基礎在於無法僞造的歷史和無法逆轉的時間，這種方法最明顯的，也可以說是唯一破綻，在於材質，暴曬後的小葉紫檀佛珠很容易開裂，但是沉廁法的僞造佛珠則難以開裂，我首先發現你這顆佛珠上的裂紋有些奇怪，仔細辨認對比之後，發現那條裂縫是精心製造而成，但是惟妙惟肖，稍不留神反而會把那條細小的裂紋當成佛珠乃是真品的佐證。”
邵光說到這裡，白偉和林豔猛抽一口涼氣，這樣造假的人絕對是個天才，不但技術高超，還精確的觸摸到了人的心理！
尤其是白偉，臉上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內心極其震撼，他很快聯想到白雲軒的朝奉在鑑定這枚佛珠時的情形，他是白雲軒的少主，那時正在旁邊觀摩，正如邵光所說，幾個朝奉一致把佛珠上的裂紋當成真品證據。
林豔大有深意的看了邵光一眼，似乎在問他：你爲什麼知道這麼多，難道你曾經使用過沉廁法造假？
白偉也疑惑的看着邵光，眼神裡差不多和林豔是同樣的疑問。
邵光掃了白偉和林豔一眼，以莫測高深的
微笑迴應他們，繼續平靜的說道：“正品的小葉紫檀佛珠佛珠，一掌拍碎後，碎片是不規則的四分五裂，散發出淡淡的香氣，因爲紫檀木雖然是頂級木材，在漫長的時間裡頭，其老化的速度不可能均勻，而用沉廁法仿刻雕成的贗品，拍碎時碎片則會顯得規整很多，散發出來的也是淡淡的臭味。我通過那條精心僞造的佛珠裂紋，判定它是贗品，拍碎它，則證實了我的猜測，你們還有何話說？”
白偉聽完邵光的解說，愣了半天，方纔回過神來，歎服的道：“竟然還有這樣的造假技法，當真是防不勝防，那我們以後買賣木器時，豈不是步步驚心，非要一個個拍碎，才能真正的判定其真假？”
邵光呵呵笑道：“這種造假的手法什麼時候被髮明出來，已經無法考證，放在在以前確實是幾乎毫無破綻，不過現在古玩界的鑑寶師，除了精通傳統的鑑寶手法，還大量引用科技手段，傳統鑑寶方法和先進的科技檢測結合起來，則容易辨認多了，怕就怕在有些鑑寶師自持水平高，眼力準，排斥現代的科技手段，堅持用古法鑑古董。”
白偉和林豔被邵光一席話，說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排斥科技監測手段乃是古玩界的主流觀點，認爲現代科技會損壞古玩的純粹性，他們兩人都是這種觀念的支持者。
林豔想到另外一個問題，疑惑道：“但是，如果用沉廁法制作的贗品木器，鑑別真假時，每次都要拍碎它，萬一拍碎了一個真品呢，豈不是損失慘重？”
邵光呵呵一笑，嘴角忽然露出一絲淡淡的譏諷：“當然損失慘重啊，但是用這種方法造假的人，就是抓住人的這種心理，他騙的也不是普通的古董玩家，因爲普通人根本辨認不出來，而是像你們這種半桶水的僞高手，還有真正的高手一不小心也會上當。話說回來，這樣的佛珠即使是假貨，其真正的價值雖然比不上正品珍貴，可是也價格不菲，幾個人捨得拍碎他呢？”
“你捨得！”白偉和林豔同時狠狠瞪了邵光一眼，心裡暗罵道，他們第一次有了共同的想法。
邵光說完之後，沉默下來，似乎等着白偉趕快離開，繞道而行。
林豔有種獨特的迷人魅力，如同一朵靜靜綻放的空谷幽蓮，令人即使不和她說話，看着她也是一種賞心悅目的享受。
白偉臉色有些尷尬，但他好不容易纔見到林豔，尤其是以後要見到她就避走，說實話，他並不甘心現在就走，同時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不由面色微變，熱情的邀請邵光道：“邵先生，咳咳，那個相見就是有緣，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知道有個地方，裡面珍品無數，能不能請你去鑑賞一番？”
白偉前倨後恭，判若兩人，這樣的傢伙邵光見多了，他內心裡其實非常自傲，作爲非洲的一個大軍閥，他也有自傲的本錢，對於白偉先前的輕視，要說心中沒有一點火氣，那是完全是無稽之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