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瑩通透的玉梳一下下劃過顏棲梧霜白的髮絲,蕭亦宸眸中隨即染上深深的哀色,手中玉梳仿似重若千金,他竟舉不起來。
透過眼前的銅鏡,顏棲梧看出他的神色,心中一窒,伸手欲拿過玉梳,蕭亦宸手一抖,卻是固執的不肯放開。
“雪兒,對不起。”
“往事已矣,多說無益。”顏棲梧放下手,淡淡回道。
青絲,情絲,那她這過早霜白的髮絲,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的情絲亦如這銀髮一般,過早凋謝了……
蕭亦宸心疼她滿頭的銀髮,動作愈加輕柔,“雪兒,你想綰個什麼髮髻,垂雲髻可好?”
顏棲梧一愣,沒有想到他堂堂宸王竟會綰女子髮髻,想來必是他當初寵愛柳子悠,爲了她而習得這一手藝。
“不必了,簡單些就好。”
蕭亦宸利落綰髮的手一滯,眸子暗了暗,“母后有一頭柔順亮麗的髮絲,她在世之時,最喜我爲她綰各式髮髻,父皇見了甚是喜歡,我瞧着也歡喜,愈發賣力,鑽研了幾種新穎的髮式,後來,母后仙逝,我便不曾同其它女子綰過發。”
他說着,手上不停,圈圈繞繞,手法熟練,倒是有模有樣的,“許久不曾綰髮,這手倒是生疏了不少。”許是覺得先前的話題過於沉重,他想了想,打趣着說道。
顏棲梧沉默不說話,隨意取了一支髮簪在手中把玩。
“好了,雪兒瞧瞧可還喜歡?”簪了一支金步搖在她左側髮髻上,蕭亦宸滿意的看着他的傑作,欣喜說道。
顏棲梧粗略掃了一眼銅鏡中的女子,“宸王確有一雙巧手。”她如是說着,並不對髮髻於以評價。
蕭亦宸不免有些失望,黯然問道:“雪兒不喜歡?”
顏棲梧搖搖頭,擡手打散了髮髻。垂雲髻確實精美,他的手藝也的確精妙,只可惜,她滿頭的銀髮襯不起這份精美。那層層堆疊的髮髻,只會讓她覺得這滿頭的銀髮愈加刺目,而那支華貴的金步搖更讓她生惡。
“素素,進來。”無視蕭亦宸黯淡的眸子,她重又將素素喚了進來。
冉素素狐疑的看着二人,迅速走上前,利落的替她將銀髮盡數盤起,綰了一個簡單的高髻,在髮髻左側攢上一支娟質紅梅,鏡中女子登時多了一份冷冽氣息。
顏棲梧滿意的點點頭,意味深長的說了句,“宸王,這纔是我。”繁複精美的髮髻,華麗金貴的髮飾不適合她,也配不上她!
蕭亦宸一愣,心中可謂百感交集,更是一句話說不出來,是他和皇兄把她逼至如斯地步,即便他再努力,依舊無法消除徹底消除她心中的仇恨。
或許,死亡真的是解決這些恩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辦法!
“宸王,我可以留你在傾顏閣五日,五日一過,你必須離開。”五日,該有結果了,她想,她的安排在五日內應當有成效,而屆時,便是她和蕭亦謙徹底了結恩怨的時候。
因着冉素素需加緊修煉傾顏訣,顏棲梧便調了絲霜過來侍候,而調養她身子的事宜也因此挪了大半到鳳衍身上,冉素素原是不放心讓鳳衍負責,想親自守着她,耐何顏棲梧堅持讓她抓緊修煉,她不得不聽從她的命令。
鳳衍對於蕭亦宸出現在鳳凰樓並沒有太多驚訝,倒是蕭亦宸得知他和冉素素之事,頗爲吃驚,好生說了他一番,怪他怎的隱瞞的這麼密實,也不提前與他通通氣。
鳳衍只是苦笑,體諒他不知道內情,便也由得他說去了,蕭亦宸並不知顏棲梧傷情,他自是無法告訴他素素會是傾顏閣下任閣主。
蕭亦宸見他一味不吱聲,頓也覺得無趣,突又想到他頻繁出現在鳳凰樓見顏棲梧,二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是在商量什麼事,一時好奇,便隨口問了句,“鳳衍,你每日往鳳凰樓來見雪兒,你們是不是有什麼秘密瞞着我?”
他本是隨口一問,不料鳳衍反應卻很是激烈,只見他猛然站起,十分不自在說着:“沒事,沒事,是你想多了。”說完,也不待蕭亦宸反應,匆匆走遠了。
且說蕭亦宸本也沒有多想,可鳳衍這般過激不自在的反應,反倒是令他生出了猜疑,他忍不住猜想二人究竟是有何事瞞着他。
恰顏棲梧從正廳與五位堂主議事歸來,蕭亦宸忙起身迎了上去,熱絡說道:“雪兒,你回來了,先坐,正好我有事問你。”
顏棲梧狐疑的看着他,她雖留了他在閣裡呆上幾日,不過卻是安排他住進了閣中招待客人的客至樓,距她這鳳凰樓甚遠,耐何他每日早起晚睡,整日流連在鳳凰樓,她也不便多說,只得隨了他。
待她坐下,蕭亦宸又體貼的倒了盞熱茶給她,這才猶疑着說道:“雪兒,我瞧着鳳衍每日都要往鳳凰樓來上好幾遭,但不知你們二人商量着什麼秘密之事?”
顏棲梧一愣,是了,倒是她疏忽了,鳳衍來得這麼勤,實際是幫她驅毒,但這事卻沒幾個人知道,也難怪他會有此一問。
“沒什麼大事,左右不過是我身子疲軟,素素又抽不開身,便找了他來替我扎扎針,舒緩舒緩。”
蕭亦宸狐疑的看着她,顯是不相信她這般說辭,正當他還欲追問,顏棲梧卻率先岔開了話題,“宸王,今日已是第四日,過了明日你就離開吧,不要留在這了。”
蕭亦宸一聽她提起這事,心裡自是十分鬱結,立即將先前的事拋開了老遠,不甚情願的說道:“我沒有忘記這事,只是,我還不想離開。”
他留在閣裡的這幾日,顏棲梧時刻忙着傾顏閣的事,不是找了五位堂主議事,就是和桑憶軒討論着什麼,要不就是被鳳衍和素素纏上,總之就是沒多少時間是她一個人獨處的。
他自是十分不樂意,每日守在這傾顏閣也只得匆匆看她一眼,連話都不曾說上幾句,好不容易捱到晚上,白日裡不見蹤影的冉素素總會不識趣的出現,兩人呆着寢室裡也不知是做些什麼,那門一關便是幾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