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
還未走近值班室,安雲兮就聽到海柔憤怒的聲音傳出,伴隨着的還有桌面被砸的聲音。
安雲兮挑了挑眉,沒有繼續靠近,就靠在門邊默默的聽着,反正此刻值班室中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海柔身上,也沒有誰會注意到她。
“小姑娘,你冷靜一點。你說的事我們已經備案了,你可以回去等消息,至於怎麼做我們警察會決定的。”負責接待海柔報案的民警打着官腔應付道。
海柔眼中噙滿了淚水,每次想到那些同伴們還陷在那片危險的區域,她就一刻也坐不住,她無法想象這些保護人民的公僕怎麼還能一臉平靜的喝茶,看報。
“你這樣層層上報,層層請示,等你們集結隊伍出發的時候,就只能給他們收屍了!”海柔哽咽的道。
那民警皺了皺眉,臉色已經有些難看:“小姑娘,我們有我們辦事的流程和規矩,如果人人都像你這樣,我們豈不是亂套了?你的心情我們理解,但是也請你尊重我們的工作。你還是回去等消息吧,有什麼最新情況,我們會跟你聯繫的。”
海柔怎麼也想不到,自己千辛萬苦跑出來報警,想要警察前去救援。他們卻就這樣打發自己離開。
“我要見你們局長。”海柔咬着牙,強忍着憤怒道。
幾個民警交換一下眼神,笑了。
之前跟海柔說話的民警失笑道:“局長已經下班了,你要見他明天早上過來,我們可沒有權力私自把他的電話告訴你。再說了,你這件事對你來說是大事,對我們這來說不過是時常發生的,每年進山打擊盜獵者的隊伍多了去了,人也死得多了去了。這些事情可不是你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所能感受得到的。”
說完,幾個民警口中都傳來譏諷的笑聲。
“可是他們之中還有平民百姓。”海柔堅持着。淚水已經快要從眼眶中滑落。
那民警冷笑一聲,不屑的道:“所以說你們這些有錢人就是沒事作的,好好在城裡帶着每天燈紅酒綠的多好,片跑到禁區去找刺激。”
“你!你怎麼能這樣說!”海柔怒斥。
民警不耐煩的道:“我爲什麼不能這麼說?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我可是好話也說了,歹話也說了,你還在這裡糾纏不清,我也沒辦法。老實告訴你吧,你這樣的事最快也要明天下午搜救隊才能出發,你最好做好心理準備。若真的救不回來,你就當是教訓了。以後別沒事往那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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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民警不再理會海柔,轉身回去和幾個一起值班的同事看起電視來。
海柔雙脣氣得發青,雙腳卻始終動不了,似乎離開這裡的話,她剩下的就只有絕望了。或許……
海柔眼中突然閃過希望,掏出手機,撥打了表哥喬博琰的電話。也許表哥的話,這些警察會聽。
之前在禁區裡,手機都是沒有信號的,讓他們求救無門。如今遭到警察的冷遇,她在絕望之中,纔想起了遠在京城的表哥。
可是——
電話提示的關機,讓海柔絕望。她知道表哥的手機在沒有執行任務的時候都是24小時開機的,現在手機關着,那也就只能說明表哥正在執行任務。
更深的絕望讓海柔整個人呆若木雞的站在那裡,正在看電視的民警也沒有理會她。
安雲兮實在看不下去,走向前去,拉起海柔的手腕就把她拖出了值班室。
“你幹什麼?放開我。”海柔掙扎,可是卻擺脫不了手腕上那隻看似柔弱的手。
安雲兮沒有理會海柔的掙扎,把她拖到卡宴旁,掏出自己的手機,撥打出大華拍賣行在青海分公司負責人的電話。
“安排兩隊人過來,一隊護送我的父母到公司等我,另一隊帶齊傢伙跟我進山。”簡單的一句吩咐,安雲兮就掛了電話。
而海柔也停止了掙扎,只是呆呆的看向她。
安雲兮淡淡然的收起手機,向她說了一句:“上車。”
返回父母所在的酒店途中,海柔幾次想要張口說話,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到達酒店的時候,安雲兮的手機響起,她接聽之後應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你暫時跟我住一間房,洗個澡,換身衣服,三小時後我們出發。”安雲兮對海柔說完,就下了車。
一路上,海柔覺得自己的大腦是處於當機的情況,她好像完全無法理解安雲兮話裡的意思,可是又按照她的話去做。
海柔洗完澡出來之後,她發現去父母房中的安雲兮已經回到了房間,在房間的桌子上,放了一些食物還有一套乾淨的衣服。
“吃完東西,你還有兩個小時可以睡一覺。”安雲兮已經換上了一套黑白相間的運動套裝,防風的設計,光滑的面料穿在她身上感覺特別的精神和幹練。
“你到底在做什麼?”海柔忍不住問道。
安雲兮挑了挑眉,笑道:“我還以爲你知道?你不是想去救人麼。”
海柔點頭,可隨即又驚訝的道:“你要和我去救人?”
安雲兮搖頭,勾脣:“錯,你只是負責帶路,救人的事不用你做。”
說完,她的電話就響了起來。她站起來向屋外走去,對海柔道:“你還有兩個小時的時間。”
關門聲響起,海柔陷入呆滯。
時間過得很快,離2小時還有十五分鐘的時候,安雲兮已經帶着一個穿着西裝的中年男子來到了父母的房間。
“爸媽,這位是尤剛,是青海這邊大華拍賣行的負責人。”安雲兮向父母介紹。
尤剛上前恭敬的向安爸安媽問好:“老爺,夫人。我是尤剛,你們叫我小剛就行。”
這個自發性的稱呼聽得安雲兮嘴角一抽。
安仕傑看着這個年紀幾乎和他差不多的男人叫自己老爺,心中也是毛毛的,與尤剛握手之後,他疑惑的看向自己的女兒。
安雲兮摸了摸自己鼻尖道:“有一批貨我需要親自去處理一下,會離開幾天。這幾天我讓尤剛先帶你們去青海的大華總部等我,有什麼需要你們直接找他就行了。”
“什麼大生意需要你急急忙忙的安排。”林翠有些埋怨。好不容易女兒能陪着她安安靜靜待幾天了,結果又要離開。
倒是安仕傑想得開,對安雲兮道:“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和你媽就按你說的去大華等你,反正我們都還沒見過拍賣行是什麼樣呢。”
安雲兮笑道:“好,那我就先出發了,你們先休息,尤剛就住在這個酒店,明天他還好好安排的。”
說着,她便帶着尤剛離開了父母的房間。
走廊上,安雲兮對尤剛吩咐:“我父母就交給你了。”
“你放心吧,雲少。我一定會照顧好二老的。”尤剛畢恭畢敬的道。
二老?安雲兮嘴角又是一抽。
與尤剛分別之後,安雲兮叫醒海柔,帶着她打的去了城市的郊區。等海柔下車之後,才發現在黑暗之中,居然藏着一隻特殊的車隊。
“老闆。”在黑暗中等候已久的雲中城作戰小隊見到安雲兮,統一稱呼。這個稱呼在事先已經打過招呼,所以他們沒有直接稱呼雲少。
安雲兮點點頭,帶着處在震驚狀態的海柔走進了第二輛軍用悍馬車中。車隊啓程,向青藏交界的禁區而去……
海柔呆滯的看着前面開路的敞篷吉普,上面用迷彩布遮蓋着什麼,是個武裝到牙齒的軍人沉默的坐在兩側。
在她所坐的這輛悍馬後面也還跟着一輛同樣的吉普,還有一輛越野,最後面是一輛標誌着紅十字的防彈車。
就連這輛悍馬裡坐在前排的兩人也是穿着特戰隊服,臉上抹着油彩,一切都和軍人一樣。可是,海柔卻知道他們不是軍人,因爲他們的服裝上沒有軍銜,只有這一個同樣的她不知道含義的標誌。
而這些武裝份子稱呼安雲兮爲老闆?這是什麼情況?林炎炎不是說她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就是靠着運氣做了點小生意麼?還說她那點小生意和他們海家比起來不過是九牛一毛。
如果一切真的如林炎炎所說,那麼誰能解釋她看到的一切?
“老闆,這是衛星最新掃描下來的禁區地圖。”在海柔胡思亂想的時候,坐在副駕上的男子轉身遞給了安雲兮一塊她從未見過的電子產品。
安雲兮接過那臺類似於幾年後纔開始流行的平板電腦的事物,低頭仔細看着地形。她擡頭,直接忽略了海柔眼中的震驚,問道:“你們的人在什麼位置?”
海柔愣了一下,伸出手指在地圖上標註的一個區域指了指。她的指尖觸碰到冰涼的屏幕上,接收到指令的屏幕立即產生變化,將那個地點的三維地理圖顯示出來。
這一幕,嚇了海柔一跳。她那副樣子落在副駕駛上那位雲中城作戰隊指揮官的眼中,只是換來傲然的神情。
安雲兮所有的勢力都有鏈接雲中城的出入口,在尤剛接到安雲兮電話之後,就將消息傳回了雲中城作戰基地,仲衛華立即就派出了這支五十人的作戰小隊通過陣法來到青海大華拍賣行,然後跟着尤剛一起與安雲兮會合。
“人應該不在這了。既然有盜獵份子在追殺,他們肯定會跑得更深。”安雲兮將電子地圖還給屬下,淡淡的道。
“需要啓動熱感應掃描嗎?”小隊長諮詢安雲兮的意見。
安雲兮想了想,緩緩搖頭:“暫時不用,到了外圍再說。”她有異能,到了外圍就能窺視到他們具體的位子,不需要啓動雲中城衛星上的熱能感應。
“盜獵者有多少人?武器配置怎麼樣?”安雲兮向海柔問道。事實上,帶着她一起最大的作用就是在到達之前多瞭解一下敵人的情況。何況,以海柔此刻的情緒,把她留下並不見得會好。
海柔咬脣想了想,不太確定的道:“大概200多人的樣子,他們的武器很多,幾乎人手一支槍。具體什麼型號我不認識,只知道有步槍和衝鋒槍,巡護隊那邊只有三四十人,而且小眼鏡和大牛都受傷了,他們……”
想到夥伴們的情況,海柔鼻頭一酸,眼淚又在眼眶中打轉。
安雲兮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老闆,情報傳送過來了。”小隊長扭頭對安雲兮道。“根據這位小姐提供的信息,他們遭遇的應該是經常在這一帶活動的盜獵組織,代號淘金者。淘金者是當地最大的盜獵團伙,平時都分散在各地,只有到了盜獵的季節,纔會聚集在一起,進入禁區進行盜獵,每一次行動都會獵殺上千頭藏羚羊。他們的人數在200左右,武器很雜,多是小口徑步槍,衝鋒槍和半自動步槍,每次進山的丹藥基本都是上萬發。”
安雲兮聽完,閉眼沉思。
海柔則是震驚異常。她震驚的不是盜獵者,畢竟她已經親眼見過,也感受過槍戰。她震驚的是安雲兮的力量,這些不弱於國家特種兵的武裝力量居然都全部聽命於她,而且他們手中的軍事設備和情報速度已經超越了她的認知。
她發現,這一次再遇安雲兮之後,她內心感受最多的就是震驚,震撼……
車隊從黑夜駛入白晝,當外面的景色逐漸變得清晰時,他們已經來到了禁區的邊上。突然停下的車隊,把海柔從夢中驚醒。她睜眼才發現隊伍已經停下,在遠處就是昨天自己跑出來的地方。
想到那個掩護她逃出來,最後喪命的少年,海柔心中痛楚,打開車門就像記憶中少年倒下的地方跑去。
正在和小隊長交談的安雲兮擡眼看着向前奔去的海柔,給一個屬下遞了一個眼色,後者會意帶着兩個人追了上去。
“雲少,接下來怎麼做?”小隊長問道。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他還是比較習慣叫安雲兮爲雲少。
“這次主要目的是救人,其他的救到人之後再說。”安雲兮淡淡的道。
海柔一路奔跑,終於來到了少年倒下的地方,他依然平靜的如同睡着般躺在這片土地上,在他背上有幾隻鷹正在啄食他的屍體。
“滾開!滾開!”海柔發狂的跑過去,趕走那些老鷹。可是,這裡的禿鷹可不像是家養的寵物那般溫馴,對於海柔的挑釁,它們發起了攻擊。
幾聲槍響,讓海柔嚇了一跳,反應過來時才發現那幾只鷹都已經無聲的掉在地上。一轉頭,才發現居然有人跟着她,保護她。
遠處的槍響,讓安雲兮擡頭,小隊長正準備拿出衛星電話聯繫,卻被安雲兮阻攔:“不必了,幾隻鷹。”
小隊長沒有去懷疑安雲兮的話,他們進入組織的第一天就是要學會無條件服從安雲兮的任何話。
海柔跪倒在少年的屍體旁,他穿着藏民的衣服,黝黑的臉蛋上殘留的高原紅讓他此刻毫無聲息的身體顯得好似沒有那麼蒼白。
在他身邊還放着一杆獵槍,他就是用這樣一把老式的獵槍,聽從他們隊長的話一路保護她衝出來。她知道,其實是他們的隊長希望他活着,一起活着,所以才交代了他這個任務。可是,他卻當真了,最後用生命去完成了這個最後的任務。
“嗚嗚……”海柔雙手捂住臉,抑制不住哭出來。淚水從指縫流出,滴落在少年的臉上。她在自責,她在後悔,如果不是她起意來到這裡,想要親眼見一見那些被無情屠殺的藏羚羊,就不會遭遇到盜獵份子,也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
身後,傳來腳步聲。最終在她旁邊停下。清冷而略帶無情的聲音傳來:“這是他們的使命,即便沒有你們的加入,遇到盜獵份子,他們也會阻攔,也會用生命去保護這片土地。”
海柔擡起頭,滿臉淚痕的看向站在自己身邊,雙手插在褲兜裡,漠視着少年屍體的安雲兮,雙脣蠕動了一下,什麼都說不出來。
“悼念好了嗎?悼念好了,就要出發了。別忘了裡面還有活着的人等着我們去救。”安雲兮淡然的道。
這句話提醒了海柔,她撐着地面站起來,用手背擦乾眼淚,注視安雲兮精緻的側臉。她不明白,安雲兮年紀輕輕,卻爲什麼能夠做到對生命死亡的平靜。她在她清澈的眼中看不到一絲不忍,這樣冷酷的女子就是表哥所喜歡的嗎?
海柔隨着安雲兮返回車隊,恍惚中她好像聽到安雲兮吩咐她的手下安葬少年。她看過去,卻無法在她臉上找到除了平靜之外的表情。
突然,海柔腦海中閃過一句話:面對死亡,既不熱切,也不冷漠,只是靜靜的旁觀。或許,安雲兮就是這樣的人。
在雪域環抱的中間,除了大片的青草湖泊,還有着看不見能夠吞噬一切的流沙。在這裡生存着一種生物,它的名字叫藏羚羊。
它們身上的羊絨代表了高額的金錢,在境外,羊絨被製成更加昂貴的‘沙圖什’,披在那些名媛貴婦的身上。藏羚羊的角被吹噓得猶如仙丹妙藥,爲了一個不知道是否真實的療效,它們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這些高原上的精靈每年都在遭受無止境的屠殺,屍橫遍野,母藏羚羊被撥皮拆骨,腹內的小羊被遺棄在雪地上,藏羚羊的鮮血從此流過的小河染成了鮮紅色……
這些都是幾個來自大城市的少爺小姐從書上看到的文字描述,他們因爲好奇,好奇這一切是否是真的,而答應和海柔一起來到這,而當一切出現在他們眼前時,他們才明白那文字中的描寫是那麼的蒼白無力,還比不上此刻他們眼中所見的半分。
草原上,這個原本應該無人的禁區,闖入了兇猛的豺狼。他們正開着吉普車瘋狂的趕着成百上千的藏羚羊,在後面的卡車的兩側,綁着幾米長的木頭,就這麼衝入藏羚羊羣中,將它們整排的打倒。
藏羚羊無助而絕無的哀嚎,伴隨着人類貪婪的笑聲,槍聲不斷響起,每一聲都代表着一個生命的逝去。
“該死的!他們要殺多少纔夠?”阿強手中緊緊的攥着青草,雙目赤紅,看到那些不斷被打倒的藏羚羊,他恨不得衝出去跟那些盜獵者拼了。
嘎共是這支巡護隊的隊長,他牢牢的按住阿強的肩頭,阻止他會衝動的衝出去。
同樣,看着藏羚羊不斷倒下,嘎共的嘴脣已經被他自己咬破,血腥味傳入口腔,卻讓他清醒。他們不是對手,之前的遭遇戰,已經讓他們這些自願組織起來沒有任何支援的巡護隊遭到了沉重的打擊,他們的戰鬥力只剩下一半,而對方足有200人。這是淘金者,他知道。這一帶,規模最大,最兇殘的盜獵組織。
“嗚嗚……如果我能出去,我一定不再買那些披肩,也不讓我媽她們買了。”李媛看着藏羚羊,眼淚不斷的留下。
她的這句話,讓用生命去保護這些藏羚羊的巡護隊隊員們感到欣慰。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這是一個再淺薄不過的道理。
“我也是,我再也不買這些了,也不許我家人朋友買。”劉莎也保證着。想到那些漂亮的披肩,是用這些鮮血淋漓的藏羚羊生命換取的,她就心裡一陣惡寒。
阿華苦澀的笑道:“能不能出去還兩說呢。”
肩膀上中了一槍的小眼鏡,失血過多的他顯得很虛弱,聽到阿華這句喪氣話,他習慣的推了推已經破裂的眼鏡笑道:“咱們要相信海柔,她一定會帶人來救咱們的。我可不想死在這,我還想出去之後組織一個反對殺害藏羚羊的自願者中心呢。”
“沒錯,等咱們出去,我非讓我爸去兩會上提倡這件事,弄死這幫龜孫子。哎喲~!”大牛情緒激動下牽扯到了腰上的傷口,讓他忍不住叫喚了一聲。
周曉忙道:“你就別再說話了。留點力氣等海柔回來。”
劉莎嗤笑一聲:“海大小姐難得逃出生天,怎麼會來救咱們?再說,咱們在禁區饒了那麼多路,她就算來了又怎麼找得到?”說完,她眼中流露出一抹絕望。
嘎共沉聲道:“我路上留了記號,巴桑是看得懂的。只要他還活着,海小姐能夠帶來救兵,他們就能順着記號找到我們。”
說話間,屠殺場上再次傳來盜獵者的歡呼,那上千頭的藏羚羊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還在掙扎着想要逃離。
“隊長,我們打吧!”嘎共的隊員紅着眼睛狠狠咬牙道。
“打吧!隊長。”
“隊長,大不了跟他們拼了!”
看着那些藏羚羊無助的倒下,這些巡護隊的隊員們心中在滴着血,他們希望得到自己隊長的一個命令。
嘎共的牙齒恨得打顫,如果可以他也想衝出去把這些盜獵者的皮也拔下來,讓他們自己試試這種感覺。可是不行,他自己死了沒關係,但是帶着所有人去送死,他就不配成爲一個隊長。
他們是自願組織,這些隊員都是同一個部落的鄉親,他們相信自己,信任自己,把生命交付自己,他又怎麼能憑着意氣做事?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去宰了那幫畜生!”一個隊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抓起獵槍跳過衆人的肩頭,向草原衝了出去。
“扎木!”嘎共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你們這幫畜生,我日你們祖宗!”他咆哮着,用老式的獵槍對着盜獵者開槍。
只是,這些土製的老式獵槍如何能和設備精良的盜獵份子相比?
槍聲響起——
扎木身上爆出無數血花,他無力的跪倒在地,望着藏羚羊撲倒。他彌留的眼神中充滿了不甘,嘴脣一張一合彷彿要訴說什麼。在他眼前不遠處躺着一隻奄奄一息的藏羚羊,它望向這個想要救它們的人,流下一滴眼淚。
扎木嘴角扯了扯,望着那頭藏羚羊,露出了他在人世間最後一個微笑。
扎木死了,他的衝出沒有改變藏羚羊的命運,但是卻暴露了他戰友們的行蹤。盜獵者的頭子派出一支小分隊向嘎共他們隱藏的地方殺去,看樣子是要殺死他們才罷休。
這裡是大片的荒原,沒有樹林,也就意味着沒有遮擋。
死亡,就在頃刻——
槍聲響起,躲在丘陵後的人們只能抱頭伏地。嘎共一咬牙,對自己的兄弟們吩咐:“弟兄們,橫豎都是死!咱們今天就爲了咱們的高原精靈,和這幫兔崽子拼了!”
“吼吼吼!”
彈火紛飛之中,這些藏族的巡護隊隊員沒有露出害怕的神色,反而因爲隊長下達的命令而歡呼。這滿腔的熱血刺激着阿強,他對嘎共大喊:“我跟你們一起去。”
嘎共笑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真正的男子漢。但是你不能去,這裡還有需要你保護的女人,等我們衝出去,你就帶着你的夥伴們趁亂離開,不要再回來。”
阿強緊抿着脣,目光中的火焰燃燒着。他無法反駁,因爲嘎共說的是事實。
“我會爲你們報仇的,一定會!”阿強咬着牙,一字一頓的說出這句話。在場的人都知道,嘎共他們二十幾人衝出去的下場會是什麼。
此刻,危險正在迫近,但是在這個堪堪掩身的丘陵後面卻一片沉寂。這些來自大城市的富家子弟們都凝視着這羣勇士。他們穿着最樸素簡陋的衣服,吃着最簡單的食物,拿着最落後的槍支,爲了守護他們心中的神聖,爲了保護他們這羣外來者,選擇了犧牲。
或許,此時此刻,有些什麼東西正在他們心中萌芽。
“走吧!兄弟們!”嘎共對着阿強露出一個炫目的笑容,從容的拿起槍。
子彈上膛,這聲不太整齊的聲音,卻象徵着他們生命的倒計時。
二十多名藏族漢子,隨着嘎共的命令跳出丘陵,手中的獵槍對着那些握着步槍,衝鋒槍的盜獵者打去。
無數槍聲響起,躲在丘陵後面的幾人都不約而同的閉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秒,他們就覺得不對勁,因爲槍聲似乎是從他們身後傳來的——
嘎共有些呆滯的握着手中的槍,看着衝上來的盜獵者身上炸出血霧一個個倒下去,他和同樣錯愕的隊員們轉身,卻看到在丘陵後面突然出現一羣武裝人員,拿着比盜獵份子還先進的武器出現,他們的槍口對準的是那些想要剿殺他們的盜獵者分隊。
“海柔!”最先睜開眼的阿強轉身,一眼就穿越那些戰士們看到了從軍用悍馬車上跳下來,穿着防彈服的海柔。
“小眼鏡,大牛,阿強,阿華,周曉,劉莎,李媛!”海柔把每個人的名字都喊了一遍,激動得想要立即撲過去。
安雲兮一把把她拉回自己的身邊,淡淡的道:“這麼槍林彈雨的衝過去,別以爲穿上防彈衣就變成了鋼鐵戰士。”
海柔止步,無法反抗安雲兮的話。
“把那幾個青年人帶過來。”安雲兮對小隊長吩咐。
一直守在她身後的小隊長,一揮手,立即有涌上幾個戰士,跑向丘陵。
見此,海柔感激的看向安雲兮。
對此,安雲兮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很快,阿強等人就被雲中城的作戰隊帶到了海柔身邊,而嘎共他們也在掩護之下慢慢退回丘陵,朝這邊過來。
“海柔,我們就知道你一定回來救我們的。”周曉激動的抱住海柔,這種經歷生死的再見面,讓她格外的珍惜。
“你怎麼在這?”劉莎看到安雲兮,聲音尖銳的喊道。
這時,阿強和阿華等人才發現站在旁邊的不正是在拉薩遇見的那位懂醫術的漂亮女生麼。
安雲兮沒有理會劉莎的大驚小怪,接過小隊長遞過來的望遠鏡對着草原望去。此刻,那盜獵者的頭子已經發現了這邊的不對勁,他停止了屠殺的行動,將剩餘的一百多人召集在一起,坐上車向這邊涌來。
安雲兮不慌不忙,將望遠鏡從盜獵者頭子的臉上移到了那片血紅的土地上。
“喂!我跟你說話呢。”劉莎不依不饒的道。
海柔拉住她,解釋:“這次多虧了她,要不然我真找不到人來救你們。”
“她?”劉莎一臉的不信。
就連阿強和阿華幾人也難以置信的看向海柔,似乎要確定她沒有開玩笑。
“你們兩個受傷的跟我來。”這時,有士兵走到小眼鏡和大牛身邊,冷淡的道。
兩人看向海柔,見她點了點頭後纔跟着對方過去。
兩人過去時,發現嘎共那邊也有傷員被擡到了位於最後面那輛貼着十字標誌的防彈車裡,這才知道海柔居然還帶了救護隊過來。
通過望遠鏡,安雲兮看到的一幕遠比之前阿強等人看到的更加的清晰,甚至那些藏羚羊的羊絨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盜獵藏羚羊她前世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但是,親眼所見才知道,盜獵兩個字後面隱藏的遠遠不止一個‘盜’也不止一個‘獵’那麼簡單。
“海小姐,巴桑呢?”嘎共沒有受傷,他衝到海柔面前緊張的問。
海柔一愣,這時,她才知道那個用生命保護她的少年名叫巴桑。突然,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正一臉殷切看着她,期待她回答的男人。
“巴桑……巴桑,他……”海柔顫抖着雙脣,淚珠已經在眼眶中打斷:“對不起,對不起……”
嘎共臉色一白,最不願去想的事還是發生了。他吸了吸鼻子,對海柔咧脣笑道:“不,這不關你的事。巴桑是好樣的,是我們族人的英雄。”
那個少年,阿強幾人也都認識,雖然沒有來得及說過話,但是他們都記得當時嘎共吩咐他保護海柔突圍的時候,少年臉上的堅韌和勇氣。
換做是他們,真的不一定有勇氣用自己的生命去換取別人的生路。
“老闆,他們衝過來了。”小隊長靠近安雲兮身邊,在她耳邊低聲彙報。
放下望眼鏡,安雲兮看向這羣狼狽不堪的少爺小姐,見到他們在看到盜獵者開着車子向這邊衝過來的時候,都不由自主的向後縮了縮,只有那個被她救過的阿強,兩眼像是噴火一樣的想要衝上去。
之前,安雲兮下的命令是救人,所以現在雲中城的作戰部隊都只是進行抵禦戰,並未發動攻擊,他們在等待最高貴的那個人下達新的命令。
“先帶他們上車。”安雲兮淡淡的吩咐。
“是。”小隊長應聲。
聽到安雲兮的命令,海柔神色複雜的轉身,跟着大夥向車子走去。她看向那個少女,就這麼一身運動服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站在那裡,在她前面就是槍林彈雨的戰場,她就一點也不怕嗎?
“我不走,給我把槍,我要戰鬥。”阿強拒絕到車上等待。
“我也不走,我要繼續戰鬥,這是我們的使命。”嘎共同樣不願意躲在車裡。
安雲兮看了他們一眼,淡然的道:“給他們槍。”
下一秒,立即有人將兩把最新型的半自動步槍扔在他們懷裡。兩人接過,卻不知道該如何使用。
安雲兮把望遠鏡丟回給小隊長,向前走去,清冷的聲音飄出:“教會他們。”
阿強愣愣的看着那氣定神閒向前方走去的少女,突然感覺他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安雲兮走到一個狙擊手身邊,一招手,狙擊手沒有任何猶豫的將自己的狙擊槍雙手遞給了安雲兮。
安雲兮前後腳跨立,端起狙擊槍,瞄準了坐在吉普車上吆喝着帶着部隊衝過來的盜獵頭子。
車裡,安雲兮此刻的風姿海柔他們看得一清二楚,此刻裡面安靜異常,都想看看那看似普通的少女會做些什麼,她真的敢殺人麼?
咻——
子彈飛出,下一秒,原本生龍活虎的盜獵頭子眉心就出現了一個紅點,整個人因爲巨大的衝力向後仰去。
安雲兮把槍扔還給狙擊手,對所有人下令:“殺,一個不留!”
這句話,猶如打開了猛虎下山的最後關卡,雲中城的戰士們對已經一盤散沙的盜獵份子展開了無情的屠殺。
車內,海柔呆滯的張大了嘴。她沒想到安雲兮真的敢殺人,而且還殺得那麼幹淨利落。
“好…酷!”周曉看着窗外雙手插在褲兜裡,漠視戰場一切殺戮的安雲兮,喃喃自語。
阿華更是眸光閃爍,不斷地重複着:“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這樣的女子……”
李媛震驚的雙手捂住小嘴。只有劉莎,這個一開始就對安雲兮頗不順眼的女生,臉色有些蒼白,雙脣顫抖。
盜獵份子在雲中城的作戰小隊面前,完全不佔任何的優勢,還不等阿強和嘎共學會怎麼使用半自動步槍,戰鬥就已經接近了尾聲。
阿強看着安雲兮的背影,眼中充滿了崇拜之色。
嘎共同樣感激的看向安雲兮。
血水映紅了大地,遠處雪山的聖潔靜默的看着這一切的發生。當戰鬥結束之後,安雲兮站在藏羚羊的屍體中,任憑血液染紅鞋底,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濃濃的悲哀。
已經安全的海柔他們也走下車,默默的向藏羚羊走來,那些生長在高原上的精靈,如今毫無聲息的躺在草原上。
嘎共走到安雲兮面前,感謝她的救命之恩,至於是救了他們還是救了還未被殺死的藏羚羊,說不清,又或許都有之。
“我用一百把半自動步槍,五十挺衝鋒槍,一萬發子彈跟你換兩隊藏羚羊。”安雲兮突然對嘎共說道。
嘎共愣住,海柔等人愣住,他們都在思考安雲兮這樣做的目的。
“我只是不想看着這種生物在我有生之年滅絕。”安雲兮淡淡的解釋。在雲中城,一樣有着高原地區,或許那裡能夠成爲藏羚羊的一片淨土。
嘎共沉默了一下,向安雲兮微微鞠躬道:“以你的力量可以不用任何代價,不用任何告知的帶走藏羚羊,可是你選擇了交換。雖然我沒有權力,但是我答應了這個條件,希望你能善待它們。”
“放心,它們只會生活得更好。”安雲兮點頭保證。
“收隊。”完成了所有的事,安雲兮命令撤離。她走向悍馬,一樣是那麼氣定神閒。
阿華望着她的背影,喃喃的道:“我決定了,我要追求她。”
海柔輕蔑的看了他一眼,譏笑:“你省省吧,你不會有機會的。”
“你什麼意思?”阿華不滿的皺眉。
海柔突然得意的笑道:“因爲她是我表嫂,你想跟我表哥鬥,完全沒有機會!”說完,她又對着安雲兮的背影大喊:“是不是啊!表嫂~!”
安雲兮腳步略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走去。只是,在嘴角揚起了淡淡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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