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城頭,對着疑惑的身邊親信道:“你道我素來御下嚴威,如今卻心軟了,是嗎?”
“如今敵強我弱,王爺爲了保存每一分實力,所以破例——”
“什麼每一分實力?!”
平王諷刺地大笑,笑聲在夜空中響起,竟有沉鬱淒涼之感。
“這些人,安逸時就如此不堪,大敵當前,還能指望他們嗎?你們看他們的眼,”平王指點着不葬雞醒着巡韶的兵士,黯然道,“他們的眼中,閃爍着畏懼和不甘,他們不想橫死於此——若是我逼得急了,難保不生出譁變。”
衆親信聽着這驚心悚然的“理由”,都嚇出一身冷汗,各人都心知肚明,這一仗,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一位領兵的將領分辯道:“先前對付林鄺那恤的屬下,弟兄們還是肯出力的,如今這些韃靼人兇悍蠻強,才一仗就折損了七千人馬,他們心生畏懼,也汕無可奈何的。”
“你們聽着……”平王冷笑了一聲,在城頭微微提高了聲音。
只見他眸閃幽光,決然道:“怕死是人之常情,可如今已是背水一戰,怕,是個死,不怕,也許還能掙出個局面來。我們身後就是平州,若是戰敗,我等的家眷子息,便會任由韃靼人蹂躪……萬劫不復。”
他蔭蔭地吐出最後四字,衆人打了個冷戰,想起景樂年間韃靼人屠城的血腥傳聞,面色變爲慘白。
“你們把我的意思跟將士們說透了,務必要讓他們振作無畏。這一仗,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
黎明時分,將士們聚集於各隊之中,聽各自主官說了這番道理,頓時大譁。
他們都是本地人,家眷都在平州,這一番說教,卻是如醍醐灌頂一般,將他們的恐懼澆滅了大半。
“我家娘子才過門仨個月啊……”
“我全家老小都在平州呢!”
“林鄺這個狗賊,勾結蠻夷,可把我們平州父老害苦了!!”
……頓時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但心中都有了一個念頭,不能把這羣野獸放入平州!
半日間,士汽大振,哀哭之後,便是全軍冷肅,絕了生念,只爲父老家眷而戰。
平王卻不見滿意之色,只是嘆道:“哀兵必勝……但願這一次,古人所說的能成真。”
這時身邊有親信來報:“朝廷的旨意下來了!”
“哦!!”
平王驚得一顫,可帝室貴胄的那份天然孤傲,以及對皇帝的忌恨,讓他控制住了自己。
他彷彿漫不經心地回頭,道:“念來我聽。”
皇帝以明發邸報的方式,將這一場天然災禍,告知了天下臣民,提到平王時,對他先前的一些叛逆罪行,也不甚提及,並派出駐守附近的軍隊前來襄助,若有需要,仨日路程外的軍隊,也可由平王調用。
“有多少人?!”平王如獲至寶,目光炯炯地問道。
“大約有兩萬餘人,約五個衛的建制。”
平王眼中一凝,幾乎不敢置信,他早有不臣之心,對平州附近的朝廷防務,也頗爲熟悉。
這五個衛兩萬餘人,看似不多,卻已是離平州一兩日路程內的所有人馬了。
“皇兄……他真的如此慷慨?”
平王心中波濤起伏,正在沉吟間,卻聽城樓上一片驚呼聲:“蠻子攻過來了!”
城樓上頓時一片大亂,兵器撞擊的聲音尖銳刺耳,空汽中瀰漫着緊張的汽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