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英睿脣角一彎,這丫頭,定是趁舞動布帶的時候,將銀針暗暗撒到了蒙亞圖的盔甲上,此刻用力拉扯,讓其徹底失去防護。接下來,她怕是要出大招了。
果然,蒙亞圖尚未反應過來,柳曼槐手一揚,無數的銀針對着他飛了過來。他舞動大刀格擋,無奈柳曼槐身影不斷移動,手中銀針不停,令他防不勝防。
半空中,瘦小的柳曼槐像精靈,又像鬼魅,移動速度之快,出針速度之快,讓人有些眼花繚亂。此時的她穿着稍顯肥大的衣衫和盔甲,雖然看上去有些醜,但那飛針的手法和移動的步伐卻讓人過目難忘,打心底裡讚歎。
歐陽元朗此刻正帶領將士奮力殺敵,卻也忍不住看向半空中和蒙亞圖對峙的柳曼槐。不知爲何,他覺得這一刻揚手飛針的柳曼槐看上去似曾相識。
柳曼槐的銀針彷彿長了眼睛,直奔蒙亞圖身上的大穴,不多時,蒙亞圖身上已經有數處穴位被紮上了銀針。
柳曼槐飛針的力道尤爲刁鑽,那銀針一進入他穴位就鑽了進去,徹底沒入體內。
蒙亞圖暗叫不好,他能明顯地感覺到自己暴增的內力被銀針封了起來,真氣也被鎖住,無法施展。
最爲可怕的是,柳曼槐根本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一刻不停在蒙亞圖身邊飛來閃去,銀針繼續從手中飛出,襲向蒙亞圖的各個穴位。毫無疑問,她一直竭力避免與蒙亞圖發生正面衝突,是要用這樣的方式化解他的內力,最終給他致命一擊。
“混蛋!”蒙亞圖大罵一聲,知道自己遇到了高手,這醜小子似乎看穿了自己內力瞬間大增的秘密,也知道用怎樣的方式來抑制自己,他就算拼了命也不能坐以待斃。
蒙亞圖暗暗咬牙,仰天長嘯,強行催動內力,震出體內銀針,紅着眼對柳曼槐衝來。此刻的他一身的戾氣,眼神中都是殺氣。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顯然,就算是兩敗俱傷,蒙亞圖也鐵了心要取柳曼槐性命。
“不好!”歐陽英睿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但見柳曼槐不慌不忙,微闔雙眼,雙手在空中劃出一個古怪的圖案,隨即收於胸前,緊接着,她周身散發出一道紅光,耀眼奪目。
所有人都擡眼看向半空,地面上正混戰的雙方將士也全都呆在那裡,傻傻地看向空中,看着那個渾身散發出紅色光芒的瘦弱身影。
“天,他是人還是神?”
“這不是陳醫官麼?神醫居然這麼厲害?!”
“神醫比世子還厲害?”
“世子那是腿傷未愈,否則哪裡需要陳醫官幫忙。我是見過的,世子一人對付一百人都輕輕鬆鬆。”
有的士兵忍不住低聲議論,司空玉澤眯了眯眼,心中感嘆萬千,這個女人,易容成男子待在軍營中,不但醫術了得,武功也如此霸道。面對如此兇悍的蒙亞圖,怕是很多男人都做不到飛身上前營救世子,可她偏偏做到了,真真是讓人佩服。
柳曼槐猛地一睜眼睛,手一動,衆人都還沒看清楚,她已經拔出長劍握在手中,一道紅光從劍鋒閃過,長劍發出興奮的嗡鳴聲。
只見柳曼槐隨手挽出幾個劍花,漫不經心對着蒙亞圖一舞,一道巨大的殺氣隨着紅色光波衝了過去。蒙亞圖怒吼一聲,長刀一揮,兩人在半空中終於兵刃相見。
雖比蒙亞圖矮了一個頭,柳曼槐在氣勢上卻絲毫不輸,與蒙亞圖招招克敵的陽剛刀術相比,柳曼槐的劍法更像遊走在山間的清泉,清雋儒雅。
她的招式不緊不慢,猶如太極八卦,卻又翩若驚鴻,一招一式都像吸納和了天地之靈氣,在半空中狀如靈蛇左右出擊,劍影層層疊加,虛實難辨,讓人驚歎“容融至理爲已有,聚靈化氣覆世間”。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歐陽英睿心中暗自爲柳曼槐高興,相比於數月前在蘇城,這丫頭的功力又進步了不少。想必,這便是木音給她那本秘籍上的武功吧。
而歐陽元朗此刻心中詭異的感覺更甚,空中對抗蒙亞圖的柳曼槐,渾身籠罩在一層紅光之中,那靈動的身影和劍法,壓根不像一個少年,倒是更像一個身姿妙曼的女子。
是的,越看越像女子,這種怪異的念頭一旦在腦子裡產生,就再也剔除不去。歐陽元朗的眼眸深了深,眼前形勢卻也容不得他細想。
蒙亞圖倒是越來越不敢小視柳曼槐了,這個醜小子真的是人不可貌相,看似瘦弱,體內卻蘊含着無窮的力量,武功修爲也非常人可以比擬。
他眯了眯眼睛,不知是該慶幸自己遇到了對手,還是該遺憾這樣難得的高手必須終結在自己手中。他只知道,今日,這個醜小子必須死,因爲其存在對自己將是一種最大的威脅。
這麼想着,蒙亞圖使出了一套與此前完全不同的刀法。每一招都看似從不可思議的刁鑽古怪的角度砍將出去,而每一招的變換和延續都是以極其古怪的姿式演進,讓人琢磨不透。
與此前的剛猛招術不同,蒙亞圖這套刀法不再一味地講求力道,而是陰陽相濟,剛猛中夾雜了幾分柔和,狂放中帶着幾分適度的收斂,纏、滑、絞、擦、抽、截與展、抹、鉤、剁、砍、劈完美結合,讓人幾乎挑不出毛病。
歐陽英睿呼吸一緊,他能看出,蒙亞圖這纔是真正使出了自己的絕活。若說此前蒙亞圖已經對柳曼槐動了殺心,那麼此刻蒙亞圖便已下定決心,不惜一切代價,要將柳曼槐立殺於當下。
雖然柳曼槐修煉了那秘籍中的武學,但看得出,她尚未達致最高境界,對抗這一刻的蒙亞圖,她的勝算太小。
柳曼槐也蹙了下眉,她並未料到蒙亞圖還藏着這麼一手,而這一套刀法,她在雲山見過,孤平便是孤字輩的弟子中最擅長這刀法的人。原來,蒙亞圖身後的高人果然是雲山的人。
而從蒙亞圖的招式來看,他至少掌握了九成的精髓,自己的“九天玄舞”只突破了第七重,若是和他硬碰硬,多半是輸。如何破?柳曼槐腦子一轉,迅速從懷裡摸出一些軟骨散。
但就在她分神的這一瞬間,蒙亞圖一個抽劈過來,刀鋒一轉,又是一個砍剁,隨即一個絞纏,大刀突然變軟,像軟劍一般纏了過來。
柳曼槐躲過了抽劈,也躲過了砍剁,卻沒算出最後一招是絞纏,眼看着就要被那刀鋒纏上,她身子一縮,往後一閃,可那刀鋒卻陰魂不散地絞殺了過來,竟將她腹部的鎧甲直接劃開,一道血線灑落。
一直關注着她的歐陽元朗和司空玉澤變了臉色,歐陽元朗打馬飛身上去,但歐陽英睿的動作顯然比他還要快,還沒等他趕到,歐陽英睿已經躍至柳曼槐面前,將她攬在懷裡,自己用後背擋住了蒙亞圖砍過來的一刀。
一聲悶哼,柳曼槐回過神來,眼神複雜地看了看歐陽英睿,猛地掙脫他的懷抱,以誰也想不到的速度衝向蒙亞圖,暗中抹了軟骨散的長劍對着蒙亞圖狠狠一刺。
蒙亞圖正在爲重創了歐陽英睿而暗自竊喜,哪裡料到柳曼槐會扔下護她的歐陽英睿不管,反衝回來給自己這一下?縮回受傷的手臂,正欲再揮刀劈下,突然發覺渾身發軟。
“你!”蒙亞圖深知中招,慌忙在身上尋找解藥,柳曼槐哪裡會給他這個機會,劍花挽起層層密集的劍網,瞬間將他包裹。
蒙亞圖眼眸一深,眼底突然多出了一絲恨意和決絕,他咬破舌尖,用盡最後的力氣從懷裡摸出一個東西,對着柳曼槐撲了上去。
“快走!”歐陽英睿看得真切,蒙亞圖手中拿出的竟是驚雷。他大喝一聲,撲上來將柳曼槐狠狠往前一推,驚雷在他身旁炸響,他倒在了血泊之中。
“世子!”不少人看到這一幕,失聲叫了出來。
“爺!”華池華藏像瘋了一樣撲上來,看着血肉模糊的歐陽英睿,聲音都變了。
飛身而來的歐陽元朗眼眸一暗,顧不得查看兩人的情況,長劍對着蒙亞圖招呼了過去。那一邊,司空玉澤也趕到了,與歐陽元朗一起對付蒙亞圖。蒙亞圖此時渾身使不出力氣,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柳曼槐被歐陽英睿全力推開,隨即被巨大的氣浪炸得昏頭轉向,待她清醒過來,從地上擡起頭,看到的便是歐陽英睿躺在那裡,銀色的鎧甲被炸飛了去,頭盔也沒了,渾身上下全是血,一動不動。
“世子!”柳曼槐只覺得心裡一疼,顧不得站起身,徑直爬了過去,顫抖着手去試他的鼻息,隨即從懷裡摸了一粒丹藥喂進他的嘴裡,抱着他飛身向離自己最近的馬匹趕去。
隨即,柳曼槐抱着歐陽英睿策馬而去,華池華藏緊隨其後,轉眼不見了蹤影。
城樓上,衛汐雪看着他們疾馳入城,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