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你瘋了?!”皇太后大驚,看向歐陽元青的眼裡全是失望和不贊同。
“懇請皇祖母放了皇叔!”歐陽元青決心已定,冷靜地跪了下來,擡眼看着皇太后,“上天有好生之德,逸王一脈乃離國唯一的宗室,皇叔他就算有天大的錯,他也是父皇的弟弟,還請皇祖母看在皇祖父的免死金牌上饒他一命!”
“請皇祖母放皇叔一條生路!”歐陽元朗也在歐陽元青身旁跪了下來。
“請皇太后饒睿王爺一命!”衛雁鳴等大臣跟着懇求。
歐陽元凱猶豫片刻,也跪了下來,“皇祖母,饒了皇叔吧!”
“你們,你們……”皇太后渾身顫慄,手指哆嗦着指向衆人,氣得說不出話來。
“來人!去將睿王爺帶來!”歐陽元青起身低喝。
“不必了,太子殿下,民女親自去天牢接王爺吧!”柳曼槐福身給歐陽元青施了個大禮,“民女多謝太子殿下!”
隨即,柳曼槐和星一跟着那隊御林軍走出了金鑾殿。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站在天牢門外的柳曼槐和星一心中的不安越來越重,不知爲何歐陽英睿遲遲沒有出來。
大約兩盞茶的時間過去,牢門才被打開,柳曼槐和星一當即衝了上去,卻被看到的景象徹底驚呆了。
渾身是血的歐陽英睿跟在一個御林軍身後踉踉蹌蹌地走了出來,他的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嘴脣看上去一片死灰,兩側肩膀處的衣衫盡破,染滿黑血,雙手無力地下垂。
看到柳曼槐,歐陽英睿努力擠出一絲笑容,輕喚了一聲,“槐兒!”
隨即,他整個人一軟,身子向下滑去。
“睿王爺!”星一見勢不妙,上前一步將歐陽英睿抱在懷裡,不料碰到了他的肩膀,歐陽英睿眉頭一皺,嘴裡輕輕嘶了一聲。
“王爺,你怎麼了?”柳曼槐心裡一滯,上前一看,眼裡當即就噙滿了淚水,原來,歐陽英睿兩側的肩胛骨都被利器勾穿了,難怪他的雙臂會這般無力下垂。
“槐兒,我沒事。別哭!”歐陽英睿很想擡手去抹掉柳曼槐眼角沁出的淚珠,無奈手根本擡不起來。
“星一,我們馬上回府!”柳曼槐強忍悲痛,命星一抱着歐陽英睿急速離開皇宮。
遠遠地,歐陽元青和歐陽元朗看着這一幕,蹙了下眉。
“皇兄,皇叔的肩膀?”歐陽元朗並不知道歐陽英睿在天牢裡遭遇了什麼。
“我也不知。”歐陽元青搖搖頭,心中異常沉重,皇祖父的遺詔和密函揭露了這麼一個驚天秘密,讓他一時有些難以消化。
回想這些年父皇和皇祖母私下在自己面前所表露出的對皇叔的各種不滿和不屑,他愈加相信,這一切都是皇祖母有預謀的策略。牀榻之畔豈容猛虎酣睡?皇祖母這些年爲除掉逸王一脈,真真是煞費苦心。歐陽元青心中有些惡寒。
“皇兄,咱們今日放走皇叔,會不會是放虎歸山?父皇醒來之後,會不會怪罪我們?”一旁的歐陽元凱話裡帶着擔心。
他早就知道歐陽英睿已經成爲了廢人,所以方纔衆人哀求皇太后放人,他纔會跟着附和,不過是想在羣臣面前留下一個仁德的印象罷了。
就在不久前,歐陽元凱和孟月浮曾有拉攏歐陽英睿的想法,可是,當他們覺察出歐陽離辰有除掉歐陽英睿的想法後,便變得謹慎了起來。如今竟然爆出歐陽英睿不但的先帝的兒子,還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繼承人,歐陽元凱的想法瞬間變了。
他現在終於懂得父皇爲何一定要除去歐陽英睿,也覺得自己一定要儘快助父皇完成這件事情。反正歐陽英睿已經廢了,讓柳曼槐將他帶走又如何?他會立即通知母后,讓死士前往睿王府,殺個片甲不留!
“放虎歸山?”歐陽元青脣角彎起一絲嘲諷,“也不知誰纔是這虎。”
“皇兄這是何意?”歐陽元凱一愣,總覺得歐陽元青話裡有話。
“本宮能有什麼意思,一切等覲見了父皇再說。”歐陽元青緩緩轉身,向着承乾殿而去。
“父皇?父皇不是還昏迷着?”歐陽元朗一愣。
“想必得知了今日早朝的事情,怎麼也睡不下去了吧。”歐陽元青脣角一抿,嘲諷之意更甚。
“皇兄是說,父皇他,他之前的昏迷是裝的?”歐陽元朗猛然醒悟。
“父皇的事情,他自己最清楚!”歐陽元青不想多說,緩步前行,歐陽元凱和歐陽元朗跟在他身側,也不再多言,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再說那星一抱着歐陽英睿走出北宮門,等在那裡的華池華藏等人一見歐陽英睿的慘狀,全都紅了眼。
上了馬車,柳曼槐緊緊將歐陽英睿抱在懷裡,不待他說話,便伸手點了他的睡穴。看着懷裡才幾天就消瘦了一圈、脫了人形的人兒,柳曼槐強忍着沒讓眼淚掉下來。
歐陽英睿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了驚瀾閣的內室,身上的傷已經被全部處理了,兩個肩膀也都上了藥,並用木板固定着。
守候在他身旁的柳曼槐一直握着他的手,見他醒來,對着他淺淺一笑。
“槐兒,讓你擔心了。”歐陽英睿手動不了,只能貪戀地看着柳曼槐,目光溫柔,似蘊含了萬千情緒。
“王爺,沒事,你回來就好。”柳曼槐輕輕抓起他的手,低頭在他手上蹭了蹭。
“槐兒,以後我不能再抱你了,你會不會嫌棄我?”感覺到那細嫩的肌膚,感覺到她臉頰的溫度,歐陽英睿勾了勾脣角,露出一個笑容。
“王爺,我當然會嫌棄你。所以,你一定要好起來!”柳曼槐的眼圈一下就紅了,將臉埋在他的手心裡,“放心,我會治好你!”
“槐兒……”歐陽英睿眸光微閃,剛要說什麼,華池在外面喊了一聲,“爺,南風夫人來了。”
“南風夫人?”歐陽英睿一愣,隨即想到什麼,“衛汐雪?她怎麼來了?請她進來。”
柳曼槐擡起頭,來不及細說,衛汐雪已經走了進來,她一進屋就脫去大衾,露出一身勁裝,隨即對着兩人福身施禮。
歐陽英睿這才注意到她身上戴着孝,奇怪地問,“誰過世了?”
“睿王爺,你不知道?”衛汐雪眼圈紅着,聲音有些嘶啞。
“王爺,右相今日爲了你捨身取義,在金鑾殿當衆撞了廊柱,過世了。”柳曼槐握緊歐陽英睿的手,話音低沉。
“你說什麼?右相爲了我……”歐陽英睿瞪大了眼睛,顯然不明就裡。
柳曼槐低嘆了一聲,將前因後果簡單了一遍。
當年歐陽高逸和歐陽高俊兄弟倆兄友弟恭,一直沒有分家,不曾想,歐陽高逸娶妻之後,歐陽高俊暗暗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媳。儘管他也爲自己這樣的念頭而不恥,可他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內心瘋狂的感情。
歐陽高逸漸漸也覺察到了哥哥的不對勁,所以兄弟二人聯手滅了陳國之後,他堅決不肯稱帝,而將哥哥推上了皇位,自己只做了王爺,輔佐哥哥,多些時間陪伴在愛妻身邊。
不曾想,開元七年,落國進犯,歐陽高逸領兵前往西涼山作戰,逸王妃年節時前往宮中赴宴,歐陽高俊醉酒後情難自控,竟強行要了逸王妃。事後,逸王妃要尋死,歐陽高俊以歐陽英祥的命脅迫她,她只得黯然出宮,回到府中,暗地裡成日以淚洗面。
不久後逸王妃便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她命人配了滑胎藥,準備打掉腹中胎兒。就在這個時候,逸王凱旋歸來,發現了這個秘密。逸王妃說出實情,並跪求逸王休妻並賜她一死。可逸王愛妻如命,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並稱她的孩子就是自己的孩子。
從此,逸王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如既往地寵溺自己的妻子,和她一道準備迎接這個孩子的出生。但他越是這般大度,逸王妃心中越是愧疚,終因抑鬱日漸消瘦,在產下歐陽英睿之後撒手人寰。
對於亡妻,歐陽高逸選擇了保護,絕不讓流言蜚語毀了她的清譽,對外只稱因其身子虛弱導致早產,就連歐陽高俊也不知道逸王其實早就知情。
歐陽高俊對逸王妃其實是真心喜歡,所以,他內心的痛苦和內疚有多深,他對歐陽英睿的愛便有多深。他時常將歐陽英睿接進宮中,放在身邊親自教養,看着那小小的酷似逸王妃的臉,他時常會暗中落下淚來。
歐陽離辰的生母其實也是知情者,作爲皇后,她恨死了逸王妃,也恨死了歐陽英睿。所以,纔有了歐陽英睿在宮中離奇失蹤,被關入冰庫身中寒毒一事。只是,歐陽高俊找不到她任何把柄,只得殺掉了宮中不少與她走得近的宮人。
歐陽高俊知道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之際,寫下遺詔,並當着皇后的面給了歐陽高逸。歐陽高逸拒絕承認歐陽英睿的身世,深知自己皇后個性的歐陽高俊這才又留下密函和免死金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