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過,後來的火箭卻是歐陽英睿命人放的。這些火箭是早就準備好的,本就是等着朱伯查驗出來就要射入,沒想到有人先暗箭傷人。
見太子被救,朱伯已死,歐陽英睿佈置的人手當即趁亂將火箭射了進去,一把大火燒掉了孤希和那死嬰。
“皇叔,孤希即使不服‘雲水謠’,也會死於‘情殤’,對麼?”歐陽元青擡眼直視着歐陽英睿。
歐陽英睿鳳眸一眯,果然和自己猜的一樣,朱伯對元青說了實情,難怪元青臥牀一月,還暗中派人去查孤希的事情。
他淡淡點頭,“的確,孤希被抓的時候已經行將就木。”
“皇叔,你早就知道孤希有孕,也早就知道她身中‘情殤’?”
“嗯,爺的人發現她時常偷偷溜出王府,悄悄去醫館看診,且請了一個民婦幫其煎藥,避開衆人將藥汁帶回,就連她的主子都不知道。”
“她醫術那麼高,竟沒有發現自己的屬下有了身孕?”那個名字說不出口,就算是提及,歐陽元青也覺得難受。
“她身邊發生了太多事情,無暇顧及孤希。何況,孤希也懂點醫術,瞞過她也不難。那‘情殤’之毒阻礙了胎兒生長,冬日衣衫寬大,的確不易發覺。”
“爲何不告訴她?”歐陽元青眸光逼人,“皇叔其實從不信任她,對麼?元朗說你以前對她諸多猜忌,爲何後來又要娶她?真的是爲了皇爺爺?”
“現在說這些有用麼?”歐陽英睿顯然不想討論此事。
“當初你說你娶她自有理由,還說再不許皇侄傷她半分,可你……”歐陽元青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艱難地再次發問,“既然從未對她動心,既然一直對她有戒心,皇叔爲何要和她圓房,以致身染‘情殤’?”
“爺是正常的男人,娶個女人回府,總不能一直放着當擺設吧?”歐陽英睿沒料到歐陽元青這麼直接,邪魅一笑,心中卻涌起陣陣苦澀。
歐陽元青臉色大變,語氣也變得尖銳,“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中‘情殤’,所以那日在西涼山,她纔不願替皇侄解毒,因爲她心裡在乎皇侄,寧願皇侄誤會她,寧願犧牲自己的清白,也不忍皇侄因她喪命。”
“而皇叔早就知道真相,卻不告訴皇侄,以致皇侄對她的誤會愈來愈深。皇叔爲何要瞞着?你是早就對她動了心吧?以前見她和元朗親近,你勸元朗和她保持距離。後來皇侄誤會她,休了她之後,你便裝好人,將她娶回府!”
“只可惜,她不愛你,所以你便對她用了強。難怪皇爺爺死後,她會那麼決絕地要和你撇清關係,寧願死也不和你回府。她知道了真相,心中怨你,對麼?”
歐陽元青這些日子讓君無君浩將孤希查了個遍,京城中凡是爲孤希看過病的郎中都被他們找到了,雖然朱伯當時說的不多,但他還是基本上猜到了當初的原委,心裡更疼。
難怪雁子那日離開客棧的時候會那麼痛苦,難怪她寧願和別的男人歡好也不與自己圓房,她只是不想害自己,而自己卻誤會至深,疏遠她、冷落她,用孟含薇刺激她,最終徹底失去她!
猶記當日歐陽英睿曾問,若是知曉了原因,自己會不會後悔。歐陽元青如今想說,怎麼不後悔,後悔得連殺了自己的心都有了。
若他早知道是這樣,他如何捨得將雁子推開,又如何捨得那般傷她的心?她若是對自己無情,她又怎會顧忌自己的性命?正是有愛,纔不願將她的“情殤”之毒傳給自己啊!
天知道他有多愛她,此生唯一,至死不渝。只可惜命運弄人,偏要在徹底失去她之後才讓自己知道真相。
真想隨她一道消失在這天地間,可還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他現在還不能死。
雁子,我真蠢!蠢到以這樣慘烈的方式失去你,蠢到以這樣悲壯的方式懂得你。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諒,只想再爲你做點什麼,儘管你再也不需要了。
歐陽英睿沒想到歐陽元青對自己誤會這麼深,可他不打算說出真相,他和丫頭之間的事情,不需要別人來懂。
他沉默坐在那裡,手放在桌面上,手指泛着如玉的光澤,卻也顯得清清冷冷。曾幾何時,這雙手,觸碰不到她的柔荑,便會覺得雙手空空,什麼都沒有。
丫頭,沒有你,便是對我最大的懲罰,衆叛親離,又算什麼?
“皇叔,你當初說娶她會讓她免受欺凌,到頭來,你卻傷她最深。皇侄既無法原諒自己,也無法原諒你!你若因‘情殤’而死,皆是咎由自取。你我叔侄,情斷於此!”歐陽元青說着,起身離去。
“元青,她既已香消玉殞,你又何苦念念成殤?”歐陽英睿心中苦笑。
“即使陰陽兩隔,也可夢裡常往!”歐陽元青腳步未停,走了出去。
……
接下來的幾日,木音陪着柳曼槐將雲國都城玩了個遍,並帶她去看都城最有名的寺廟。柳曼槐對燒香拜佛本沒有興趣,可一看阿英興趣盎然的樣子,也就欣然前往。
到了才知道,這竟是一座月老廟。
遠遠的,就看見寺廟裡青煙嫋嫋,可見香火不錯。
進了寺廟,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方石碑,上面刻着一個大大的“情”字,下方還題着一句“問世間情爲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阿英頓時像【懷春】少女一樣唏噓不已,口裡反覆唸叨着那詩句,像入了魔症一般。
柳曼槐只是淡淡掃了一眼,就移開了視線,目光落在後面那棵掛滿了紅絲帶和同心結的樹上,幽幽遠遠,不知在想什麼。
“你們看,那樹下還有塊石碑!”木音領着兩人向前走,柳曼槐這才發現那棵大樹下立着一塊“永結同心”的石碑,難怪這麼多人在這裡祈願。
“哇,這裡的紅絲帶和同心結好多啊!應該有很多年的歷史了吧!”阿英仰頭看着樹上,驚歎不斷。
柳曼槐也仰頭看着,思緒有些飄忽。
“相傳這座月老廟已經有數百年的歷史了,早在雲國建立之前便一直存在。而且這座廟很靈,若是在此求了紅線綁在自己心愛的人腳踝上,便能得到一生的幸福。所以,雲國的青年男女都會到這座月老廟來呢。”
木音的聲音聽上去那麼柔和,“我孃親這一生最大的遺憾便是沒能在這裡來燒一次香,沒能與我父親一道在樹上繫上屬於他們的同心結。”
“真的這麼靈驗?”阿英聞言有些激動,忽然又想起什麼,“要是沒有心愛的人咋辦?”
“那就去燒香,祈禱早日與自己的心上人遇見!”木音笑了。
“好啊,那我們去燒香吧!”阿英拉着柳曼槐就要向前,“姑娘,快走啊!”
“你去吧,這廟裡風景不錯,我四處看看。”柳曼槐神色淡淡,一點不爲所動。
“姑娘爲何不去?”阿英不解。
“我從不燒香。”柳曼槐拍拍阿英的手,“你快去,沒見這麼多人麼?等下你許願都要等很久呢。我就在這邊走走,等下在大殿門口等你。”
“這樣啊!”阿英猶豫了一下,看了柳曼槐和木音一眼,擡腳離開,“那我去了!”
木音陪柳曼槐沿小徑走着,一路上,不知吸引了多少眼光。衆人無不對木音驚豔。柳曼槐只是默默走着,完全無視投射在她身上的好奇眼光。
“抱琴,你有心事?”走到一僻靜處,木音停下腳步看着柳曼槐。
“公子,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柳曼槐擡眼看着木音,從他眼裡讀懂了關心,還有一些隱藏的情緒。
“抱琴,不開心的都已經過去了,放下過往,你才能幸福。”木音看着眼前的女子,她明明脣角噙着笑,可他偏偏從那抹笑中讀出了一抹蒼涼,“你看,這世間男女,十丈紅塵,誰不想擁有煙火中最平凡的愛?唯有愛,才能讓人溫暖,不是麼?無關於愛的,放下就好!”
“公子,天若有情天亦老,十丈紅塵的愛,抱琴消受不起。”柳曼槐轉身走到一棵樹下,看着被秋風吹卷的黃葉,手輕輕捂在左胸上,話裡帶着自嘲,“如若可以,我比任何人都想去放下,去遺忘。”
其實,如果尚未放下,看到那妖孽的時候,她應該會心疼到死吧。但自己只是覺得有些難過,這是不是說明自己已經放下了?
可是,每每想起混亂中自己給他的那一刀,換來他那一箭,柳曼槐都覺得像場噩夢。他中刀時失望的眼神,拉出滿弓射箭時冰冷的眼神,無時無刻不出現在夢魘之中。
這就是自己的命吧!無需“情殤”,早已情殤!
“抱琴,路還長,你可以慢慢試着去遺忘。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看着柳曼槐眼裡閃過的傷色,木音只覺得心疼,情不自禁上前伸手擁住她的雙肩,“你的未來,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