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婉馨在家熱鬧的過了小年,就閒不住了。
她好說歹說才拉着娘去安順轉轉。
逛夠了大街,也買了好多的衣裳,就趕到自家的鋪子裡。
曹章把笑眯眯的給她說着,“姑娘,咱的鋪子這幾日生意好的很,每日光是純盈利都在五百兩以上!”
“曹伯,我知道,這不是要過年了,咱賣的又是吃食東西,生意當然好了!”葉婉馨瞅着進出的客人,也沒多少稀罕。
她心裡想的是自個的人手還是太少,淮安府的鋪子一直空閒,這回過了年,讓崔雲凱留在這裡守着這個鋪子,一定要把曹伯帶過去。
還有自個去了淮安府,好久沒去過衙門了,要想在安順站穩腳跟,和範正明的關係不能脫落。
“曹伯,你把咱鋪子裡最好的年貨給我準備一份,我要給範伯伯送去!”
“嗯,我這就去準備!”曹伯應了聲就去準備。
範正明瞧着葉婉馨給他送了半車的年貨,立即拉長了臉,“丫頭,你是想讓我當個貪官呀?咋弄來這麼多的東西?”
葉婉馨笑嘻嘻的說着,“範伯伯,這都是我自個努力掙來的,大多是我家田裡出產的,再說我又不求你給我辦事,這不算是受賄啊,全身我自願送你的!”
範正明俯下身子,仔細的翻開瞅瞅都是這丫頭搗鼓出來的新鮮蔬菜,才鬆了口氣,“你個丫頭就是不簡單,能在這時節折騰出這稀罕東西,我聽說你把家裡的存糧都賣給徐大人了?”
“嗯,我家的糧倉太小,可是今年收回來的糧食又多的沒地方擱,就便宜他了!”葉婉馨輕鬆的說着。
“也就你這丫頭膽子大,敢去做那些男人都不敢做的事情,你這次把眼睛又瞟上了淮安府的七鳳山,咋樣?收穫不小吧?”
不能怪範正明對這丫頭一直是另眼相看,因爲她總是能給他帶來出一些驚喜和意外。
“收穫嗎暫時還不大,不過到了明年的農曆四五月份,你就能知道我的收穫有多驚人了!”葉婉馨想到她馬上就能種早稻,她的倆眼都是亮晶晶的。
範正明和她在書房裡聊了會,想起還有不少正經事要辦,臨起身時,又說起了幕雲晉的事情,“丫頭,晉兒又去京城了,你知道嗎?”
葉婉馨搖搖頭,“不知道,我那些日子忙的很,也沒仔細的問過,他不是已經中了舉人,還去京城幹嘛?”
範正明也晃着腦袋說着,“哎,這孩子也不知是抽了啥風,原來就知道瞎胡鬧,這下子竟然愛上了讀書,非說,到明年春闈拿回個狀元讓他爹刮目相看!”
“嗯,這傢伙有上進心是個好事,真是考上狀元郎,我們就給他好好的慶賀一下!”葉婉馨一臉的促狹笑意。
“你們這些孩子整日裡也不知心裡都裝的是啥東西,反正我們是搞不懂的,好了,衙門裡的公文還沒處理完,我就不遠送你了!”範正明把葉婉馨送到書房外面。
葉婉馨瞅着這回怕是到了申時,想到今兒已經到了這時辰,乾脆就在大街上在轉悠一趟。
這可是難得的悠閒時光,過了年那大堆的事情都等着她去處理,要抓緊享受一下。
安順銀樓的劉子歌這兩月突然被一場毫無徵兆的疾病纏了身,眼瞅着已經是病入膏肓,他也無心經營生意,每日裡就是讓小夥計胡亂照應着鋪子裡的營生。
今兒他在樓上已經睡了大半日,眼瞅着又是一日過去,他勉強從牀上爬起,步子虛浮着走到樓下。
小夥計瞧着掌櫃的下了樓,急忙上前攙扶着,“掌櫃的,你咋起來了?”
劉子歌嘆口氣,“哎,小忠啊,我要是再睡下去,就該睡成個傻子了,這身子是一日不勝一日了,整日的在樓上躺着,能下來瞅瞅這街上忙碌的人,心裡也好過一些!”
小忠瞅着掌櫃的臉色暗黃明顯的虛浮着,心裡也替他難過,掌櫃這麼好的人,也得了不好的病,百草堂的老大夫說了,掌櫃的只怕活不過仨月了。
小忠給他把躺椅搬了過來,讓他坐在鋪子的門口,也能仔細的瞧着外面來往的行人們。
葉婉馨喜滋滋的瞅着她給宏兒和江兒們買的小玩意,臉上充滿了興奮欣喜的笑容。
她步子輕快的往自家鋪子走去。
劉子歌面無表情的瞅着行色匆匆的人羣,瞅了一會,就疲憊的閉上了眼。
心裡感慨自個這匆忙的一生竟然沒有留下一點值得回憶的東西。
十幾歲時,爲了不餓死街頭,卑微的跟着人家當學徒,受盡白眼和屈辱。
剛得了掌櫃的青眼,有了一點地位,又得了不義之財,爲了強自佔有這筆財富,又背井離鄉輾轉多地,最後流落到安順這個小縣城裡。
年輕時總怕別人得知自個做的不恥之事,有加上那鬧得滿城風雨的安相全家滿門抄斬的事情。做事總是謹慎小心的他,不敢娶妻,打了一輩子的光棍。
想起他的前世今生,他是越想越感覺自個是白白的在這人世間轉了一圈。
腦子裡又不斷回想着,要是自個沒在京城郊意外撿到那個小包裹,他的人生也許會比如今要豐富多彩一些。他會娶個醜陋的婆娘,再生幾個孩子,到如今也許就是兒孫滿堂了。豈不是比孑然一身要強上許多。
罷了,已經到了這般境地,想這些還有何用啊,他酸澀的搖搖頭。
可是腦子裡還是止不住的想起,那個風華無雙的靜安侯府的狄大小姐,她當初救了他,自個竟然無恥的把她的財產據爲己有。
他微微的睜開眼,把散亂的目光瞟向門外。
“狄大小姐。”他嘴脣顫抖着,自個果真是要死了嗎,竟然瞧到了狄潤珠。
劉子歌用手揉揉眼睛,他再仔細瞧着,不禁感慨着,太像了,連背影都那麼像。
劉子歌這會心情複雜,他也不知自個處於哪種目的,迫切的想要和人訴說心裡壓抑了幾十年的秘密。
他瞅見了葉婉馨從他鋪子前走過,竟然眼花的把她當成了曾經救過他的那個侯府大小姐。
劉子歌擡起手指着外面已經走過去的那個身影,“小忠,快把那個姑娘攔下來!”
他的話讓小忠有些愕然,可是想到這幾年掌故的從來沒做過啥荒唐的事情,他這會咋會讓自個去當家攔着一個姑娘。
小忠眼瞅着那姑娘走的遠來,又回頭望着掌櫃越發憔悴的臉,他的心一下子軟了。
罷了,權當是可憐一下掌櫃的吧,他已經沒多少日子了,就遂了他的心願吧。
小忠輕聲說着,“掌櫃的,你等會,我這就去把那姑娘叫回來!”
說罷,就疾步往葉婉馨身旁跑。
他的舉動讓街上的人都側目而視,這小夥計跑這麼快追個姑娘幹嘛。
小忠忍着行人的白眼,終於跑到了葉婉馨的面前,鼓着勇氣說出了連他自個都覺的很無理的話,“姑娘,你留步,我家掌櫃的找你有事情要說!”
葉婉馨望着跑的氣喘吁吁的小夥計,她有些疑惑,這到了年底有好多人窮的過不起年,別是壞人打劫搶東西的吧。
她警惕的望着小忠,“你家掌櫃是誰?我又不認識,我還有事呢!”
小忠瞧清了葉婉馨的相貌,哦,怪不得掌櫃的啊要攔住她,這姑娘他也認識。
他不禁打消了心裡的羞愧,還有些欣喜的說着,“姑娘,我認識你,三四個月以前,你還來我們鋪子裡買過東西!”
葉婉馨呵呵笑了,“小兄弟,我在安順好多的鋪子都買過東西,要是任意出來個人,讓我跟着他走,你說我會答應嗎?”
聽了葉婉馨的話,小忠有些尷尬的摸摸腦袋,“可是,我家掌櫃的當初,可是賣給你的那個玉鐲子很便宜的,他曾經說過那是個物價之寶,有人出過三千兩他都沒賣過。”
“而且,我家掌櫃他,他……就快……快要死了……”小忠說着竟然急得哭了起來。
葉婉馨聽到這個小夥計說的話,她想起了大妮定親的前幾日來安順銀樓買過一些首飾,自個還買了和周氏拿出的相同的玉鐲子,連外公也感覺奇怪。還有曲老頭送的那些玉石簪子也是他的鋪子裡所賣的。
她原本也想抽出空閒過來問問的,一直都沒脫身,今兒倒是個好機會。
就是不知這掌櫃的找她是啥事,還有了重病,瞧着小夥計哭哭啼啼的也不像是說謊。
想到那個劉子歌也不是個壞人,反正離自家鋪子也沒幾步路,就過去瞧瞧吧。
“好了,小兄弟,我想起來了,你別哭,我這就隨你過去。”
見葉婉馨要跟他過去,小忠用衣袖擦擦臉上的淚水,破涕爲笑,彎腰不住的給葉婉馨鞠躬,“謝謝姑娘,謝謝姑娘。”
葉婉馨被小忠的舉動弄的有些暈,不過也對他的人品有了好感,這樣的忠僕她倒是有些羨慕。
她擺擺手,“又不是啥大事,謝個啥!”
倆人一塊往劉子歌的鋪子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