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了焰的允諾和支持,我那不安的心也奇異的定了下來,上牀後,轉眼便聽到周公的呼喚,沉進了夢鄉。
一夜竟無夢,神清氣爽的我不由得又感到一陣詫異。要知道,這麼多天來,我幾乎每天做夢,亂七八糟的夢一大堆,這二天更是惡夢連連,沒想到昨夜竟然有難得的平靜,難道周公老爺也知道我今夜要辦大事,所以好心的放我一馬?
奇怪!今天早上的心情竟也很平靜,奇異的平靜,詭異的平靜,這個時候我該緊張不安纔對啊,怎麼還會這麼平靜呢?我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突然有了想撫一曲的興致,我取下琴擺好,隨心而彈,沒想到彈出的一曲竟是蕭瑟凌厲的《十面埋伏》,這首本應用古箏彈奏的曲子,用古琴彈來,竟也有一種份外沉實厚重的感覺。
一首一首曲子,我隨心所欲地、不停地彈個沒完,直至手指痛得再也撫不了琴,我這才發現,琴絃上,竟已沾滿了我的血,看來讓人有種透心的涼意。
我放下琴走到窗前,沒有看見門口那悄然隱去的明黃長袍,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奼紫嫣紅,外表平靜,心,卻已開始不正常的跳動。
今天的夜,怎麼來得如此的慢???
子夜時分,終於在我的焦急盼望中來臨。四周寂靜無聲,白天奔波忙碌的人們,在這時都已沉入夢鄉。只有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還在那裡不堪寂寞的散發出它的光輝,爲一片黑暗的人間,撒上一絲光亮,指引着人們前進的方向。
我早已換好夜行衣,隨身的包袱裡,裝了幾件衣服和一些值錢的東西,唯一讓我擔心的是,今天白天找了一天的小白猴,也沒有找到它,不知道這小猴子又去了哪裡?
不管了,小白猴很有靈性,說不定它會找到我,實在不行,到時我再偷偷回來找找他。
看看時辰已到,我悄然打開窗戶,在準備離開的時候,不覺又回頭看了一眼這個生活了不少時日的地方,這是那個至高無上的男人爲我所建的華麗囚籠,這裡有過快樂,有過悲傷,如今真要離開了,心底竟然也會有一絲捨不得,也還有一絲複雜的感情含在裡面。我輕聲嘆息,悄悄地說了一聲,“永別了!”轉身便飛身躍入黑夜中,走向前路茫茫的人生路上。
將軍府的小樹林已然在望。我心大喜,絲毫不懼那樹葉在夜晚時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聲音,要是平時,自己肯定早就嚇得發抖,可是一想到裡面有心愛的男人在等着我,我便興奮得把所有的恐懼害怕,都拋到了九霄雲外去。
剛一進樹林,便感覺一陣凌厲強勁的掌風從背後襲來。
我心裡一驚,連忙用綜緲步法騰身閃避,再順勢回身,運足內力毫不留情地擊出逍遙掌拍向偷襲人,來人輕飄飄的挪身避開。
下一刻,一個爽朗的打趣聲便響起,“娘子,饒命哪!你差點就要了爲夫的命了!輕點!輕點!”
聽到他的聲音,我心裡一輕,連忙收掌,跺了一下腳,嘟起嘴嗔怪着,“焰,你嚇死我了!”
他一個飛身上前,輕攬着我的肩,低聲在我耳邊笑語着,“娘子的膽子原來這麼小哇!不怕!有夫君在,萬事有夫君替你頂着,乖乖,不用怕哈!呵呵……”
“你呀!現在這時候,還有心情說笑!”我白了他一眼,看着他朗笑着,拍着胸脯一副很阿莎力的樣子,就有種既拿他沒辦法又好笑,但卻又很幸福的感覺。
雙手攬住他的腰,靠在他的身上,聞着他身上傳來的男性氣息,我又幽幽地說,“焰,萬一我們今天走不了,怎麼辦?”
我的心隨着與將軍府的距離越來越近,不安的感覺也愈來愈強烈。
“別想那麼多,我們走一步看一步!現在風家已經安全撤離,再說,有我在你身邊,我寧願自己死,也不會讓你有事的!”焰堅定的說。
“焰,我們說好了!萬一……我是說萬一,我們被軒轅翌發現了,那你一定要帶着冥夜他們安全撤離,我留下,再找機會離開!”我擡眼看向他的那張俊臉,突然有一種很不捨的感覺,像是有種以後都看不到的害怕,所以,這會我貪婪地想再把他印在心裡。
“不會的!我們聯手,這世上還有幾個人能敵得過我們。所以,你放心啦!”他笑。
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太擔心,才說出如此自大的話,也不想再加重他的負擔,遂也展出笑容,俏皮地說,“夫君說的是!我們夫婦聯手,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呵呵……”
“走!讓夫君帶你飛一程。”說完,焰便抱起我,運起輕功朝將軍府的方向飄飛而去。
很近的路程,我還沒數到一百下,人已站在了將軍府的屋頂上。
“焰,我去找冥夜,你去找冥向天。他跟蘭馨在一起,你要小心點!”
“嗯!我明白!你自己也要小心!”互相點了點頭,便往各自負責的人所在的房間奔去。
我的身形輕飄飄地落在了冥夜的房裡,掃視了房間一眼,感覺無異之後,才走近牀前。
果然看見小冥夜躺在那裡,正在熟睡着,我輕拍着他的臉,冥夜馬上便驚醒了,一看見是我,立馬高興地想驚呼出聲,我趕緊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別說話,“小夜,我來帶你和你爹離開。你軒叔叔已經去找你爹了。來!跟孃親走吧!”
他張開手,我把他抱入懷裡,從窗口一躍而出,輕身飛上屋頂,等待着焰。
突然,將軍府的大院裡傳來一陣一陣的打鬥聲,燈火突然大熾,照得四周亮如白晝。
我舉目往下一看,這才發現打鬥的兩個人竟然是焰和冥向天。
我有點懵了!這是怎麼回事?他們怎麼會打起來了?雖然看焰的身形應付起冥向天來,還是輕鬆自在,可是,當我看到蘭馨和那鬼蜮雙怪出來以後,心就吊了起來。
我打量着那鬼蜮雙怪,一個身材瘦長如竹竿,一個矮胖如冬瓜,長相真稱得上是歪瓜劣棗,真沒想到,他們的武功和煉術竟然如此厲害!連強悍的冥向天也輕易地栽在他們手裡。
此時,院內已響起蘭馨“咯咯咯”的矯笑聲,那嬌滴滴的做作聲讓我聽之幾欲作嘔,“我還以爲是誰三更半夜的來我府上做客呢!原來竟然是軒弟啊!不知道軒弟想帶你大哥去哪裡呢?怎麼也不跟嫂子支會一聲啊?又不是男女私奔,你跟我好好說,說不定,我也會同意的啊!也不用像現在這樣,誤會一場了!”
說完,她又一聲厲聲嬌喝,“向天!你回來!”
她的話音一落,冥向天真的馬上停手,乖乖地回到了她的身邊垂首聽命。那副乖巧聽話有如小孩的模樣,他現在哪還有當日大將軍的那種威風。讓我見了鼻子一酸,差點掉下眼淚來。冥向天,你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這蝕心催魂術還真是厲害,可以讓狂獅變成一隻小貓。
還來不及整理情緒,下面已經傳來焰那淡淡的卻讓人不敢忽視的聲音,“蘭馨,你最好不要逼我動手,讓我帶大哥走,否則,事情鬧大了,大家都討不了好!”
“哈哈哈……軒弟,說實話,我倒還真想看看,你一個書呆子的武功究竟會有多高呢?沒事,蘭馨這會正清閒着,這兩位前輩也是手癢了好久,正想找人打架呢,要不,軒弟就陪他們好好玩玩吧?”看着蘭馨雲淡風輕地說着挑釁的話,我再一次感覺到了這個女人的不簡單。
“既然如此,那我恭敬不如從命了!”古焰軒不再囉嗦,從腰間直接拔出一把軟劍,出招毫不留情地往雙怪直指而去。
而鬼蜮雙怪,到底是成名多年的老怪物,自然不會輕易讓他得手,瘦高個手持鐵勾,矮冬瓜手拿雙環,兩個人拿出看家本領對着焰迎了上來,招招兇狠,藏着致命之險,讓我的心,也隨着他們的招式而跳動起來,心,也爲焰的安全而糾緊了。
但看到焰一個人應付兩個,也還輕巧,又怕他們還有後着,故而暫時先作觀望,以作防備。
果然沒有多久,焰一個人對付兩個人,開始漸漸佔了上風,雙怪的身上開始掛起彩來,而焰的俊臉上,卻依然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輕鬆的騰挪着身子出着絕招,絲毫不見吃力。
突然,我看見蘭馨的身子在移動,怕她有什麼動靜,趕緊貼在冥夜的耳朵邊說,“小夜,你在這裡等孃親,不管看見什麼,都不能出聲,知道嗎?否則,你會被那個壞女人抓回去的?”
冥夜點了點頭。
下面的蘭馨纖手已從懷裡掏出了一樣黑色的圓球狀的東西,正準備揚起手扔向焰的那邊,我趕緊掏起一塊瓦片,運足內力朝她的手上擊了過去。
賓果!果然中了!只聽見她一聲慘叫,那個黑呼呼的東西便從她的手上掉到了地下。
下一刻,那個黑球掉到地下以後,竟然發出一陣“轟隆”的爆炸聲,接着,便是蘭馨更響的慘叫聲響起,只聽她淒厲如同厲鬼的尖叫着,“啊……我的臉……我的臉啊……啊……痛死我了……啊……啊……”
這突如其來的意外,嚇住了所有人,也包括我。
我沒有想到,她手上的東西竟然這麼厲害,還是個小炸彈哩!
說時遲,那時快!古焰軒趁鬼蜮雙怪心神受擾時,一個飛身,雙劍連刺,雙怪身上腿上連中數劍,鐵勾和雙環脫手而飛,人也跟着倒在了地下哀哼着,再也起不來!
一場煙霧散盡以後,只見離炸彈最近的蘭馨,全身被炸得焦黑。那張原來美麗妖嬈的俏臉,此時已經有點血肉模糊,頭髮也被燒得焦黃,亂七八糟地豎了起來,身上的綾羅綢緞,碎成一片片掛在身上,露出的不再是粉白嫩肉,而是一塊一塊被炸裂開來的傷口,大大小小布滿全身,慘不忍睹。
看着她在地上跳了幾下,便哀嚎着倒在地下,嘴裡還不斷地呻吟着,“我的臉……我的臉……”
她的臉毀了!一個女人、特別是一個漂亮女人,她最在乎的一張臉給毀了,這比殺了她還要讓她難受。
報應哪!這就是報應!如果她沒有掏出那枚炸彈想炸焰的話,我也不會出手,那她也就不會受此重傷。這還真是應了那句老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因果循環,報應不爽哪!
但是,看到她如此悽慘,在幸災樂禍的同時,我又忍不住有一點可憐她。
轉眼再看向她的身邊,發現冥向天也倒在了地上,不知道是被爆炸的餘力震昏過去還是怎麼的?不知道情況怎麼樣了?但我已看見焰飛身到了他的身邊,正伸出手察探着他的身體狀況。
好像是沒有什麼事,焰彎腰抱起了冥向天的身子,準備離開。
突然,在月光的反射下,我看到了冥向天突然睜開眼睛,臉上閃着一絲詭異的笑容,一種不安強烈地涌上我的心頭,我驚駭得睜大了眼睛。
下一刻,便看見冥向天的手上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就這麼直直地插入了焰的腰側,一氣呵成,快得讓我根本反應不過來。
在我還在驚駭的時候,焰已經反應過來了,他馬上伸手點了冥向天的穴道,讓他再也不能動彈。
我看着焰的血開始流出,再也忍不住飛身下去,落在他的身邊扶住他,連忙幫他點了四周的穴位,控制着血不要再往外流,聲音裡帶着一絲顫音,“焰,你怎麼樣?還行吧?”
他的臉上滲出了冷汗,看見我擔心的臉,仍然泛出一臉的暖笑,“我沒事,帶上他!我們走吧!雪兒,這回可要辛苦你了!”
“還是我來吧!我也跟你們一起走!”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我們愕然回首,正看到楊叔從陰影處走了出來。
“楊叔……”看着這個慈祥的老人,我眼裡一陣溼潤,“我們不想連累你!”
“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都是自己人!”說着,他已經抱起了地下的冥向天,冥向天看着我們的眼神有一絲渙散,在楊叔抱起他的身子時,他還在掙扎着。
我走過去,狠狠地一劈他的後背,讓他昏迷了過去,再也不能作怪。
看到焰受傷,我心疼得還真想多劈他幾下解解氣,死冥向天,這筆賬先跟你記着,有機會我一定爲焰跟你討回來!新賬舊賬一起算!
“好!焰,你自己可以支持嗎?”我心疼地看着他。
焰輕輕點了點頭,但是從他的臉色來看,我知道他肯定支持得挺辛苦,那一把匕首都沒柄了,可見這個冥向天發神經的時候,下手有多狠!又怎麼會不痛?還不知道傷到內臟沒有?
“雪兒,抓緊時間,走吧!我沒事!”他看我一臉心疼,又出聲安慰我。
聽到周圍已經因爲爆炸聲,有不少的人聲響起,我強忍着淚點了點頭,朝楊叔點點頭,輕輕扶着焰,一起躍上房頂,抱起冥夜朝城外奔去。
已經走了不少路了,城門很快就到了,我心裡大喜,只要出了城,城門口就有人接應,那時就可以放心爲焰包紮傷口了。
突然,走在我身側的焰,身子突然直直地倒了下去。
我心裡一緊,連忙放下冥夜,蹲下一看,焰已經臉青脣紫,額間竟浮起了黑印,他……他這分明是中毒了!
“娘,軒叔叔這是怎麼了?”冥夜擔心地問我。
“冥夜乖,你先站着!娘先看看再告訴你!”
對着冥夜說完,我便馬上撕開焰腰側傷口周圍的衣服,這才發現傷口四周已經發黑,我的心猛抽着,我太大意了,竟然在當時沒有檢查一下這匕首有沒有毒。
可是,焰他自己的身體他應該有感覺纔是啊,他爲什麼不說?難道是不想拖時間,想等出城再說?現在……現在該怎麼辦?我心神大亂。
走在前面的楊叔看我們沒有跟上去,也已返身折回,站在我身邊細聲詢問,“古少爺怎麼了?”
“他中毒了!”沒有時間猶豫了,我點了焰心臟四周的穴位,以防毒入心臟,那就大羅神仙也挽回不了了,然後果斷地做了一個決定,“楊叔,我們馬上回古府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