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過去的我沒有看見,在我閉上眼的那一刻,焰便領着柳神醫過來了。他的嘴裡還在急急地說,“柳叔,你快一些!這麼久,雪兒怕是等急了!”一邊說着,他一邊伸手推開了房門。
腳纔剛踏進門,他就被屋內的慘狀給嚇懵了!地下、牀上,到處都是一片血紅,他心愛的女人正衣衫零亂、滿身都有被劃破的傷痕,一臉蒼白的緊緊地閉着眼睛。
他突然感覺到心神一下子被抽離了身體,一股寒意上身,腳步踉蹌着往牀前衝去。一門心神全望向牀上的他,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角落的屍體橫出的那隻腳,被屍體的腳給絆了一跤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下。
像是不覺得痛似的,他又馬上爬了起來,身子直直地朝大牀上撲了過去。
他手忙腳亂地檢查着她的身子,眼睛驚駭地睜圓了,這是怎麼回事?怎麼到處都是血?怎麼到處都是?在她身上游移的手很快便沾滿了她的血,那一絲絲豔紅刺傷了他的心、他的眼。
他那帶血的大手輕撫上那張雪白的臉,雪白的臉染上了血的紅,看起來更是詭異、悽慘得嚇人。
他顫着聲音喊着,“雪兒,雪兒乖,你醒醒!你不要嚇我!你不要嚇我……”可是,他怎麼拍她的臉,她就是沒有迴應,無助的他,竟傷心地抱着她那開始冰涼地身子,嗚咽着哭了起來。
和他一起過來的柳叔,同樣被眼前這驚人的一幕給嚇呆了。直到聽到焰的哭聲,他才如夢初醒地連忙走近他身邊,拍着他的肩膀,“主子,你先讓開,讓老奴再看看少夫人。”
焰連忙放開她的身子,一把拉住柳叔的手,接着便“咚”地一聲直直地跪了下去,“柳叔,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孩子!不……孩子沒有了沒關係,可是她……求柳叔一定要保住雪兒!我求你了!”說完,他就想磕頭。
柳叔一把拽住他,死也不讓他磕下去,連忙伸手把他扶了起來,輕斥道,“主子,你這是幹啥?救少夫人本是我份內的事,你快起來,這樣只會耽誤時間,先起來讓我看看再說。”
柳叔一邊說,眼角卻含着淚看着這個七尺男兒在他面前傷心地彈淚。
以前的日子再難,那時候小主子還小,他也沒見小主子哭過。可是這會,卻哭得如此地傷心、如此地讓人心痛,讓他也心酸得直想掉淚。
“好!好!你快!快點看!”焰一臉慌張地放開柳叔的手,焦急地催着他快快上前診治。
入手的觸感冰冷異常,令柳叔心裡一驚。不太對勁!再探脈搏,心,開始直往下沉;最後,他翻了翻她的瞳孔,頹然地放下了手,完了!真的完了!
隨着柳叔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最後竟然一臉灰敗。焰的心也直直地吊了起來,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看着柳叔放下手呆怔着看着雪兒,他不敢驚擾他,深怕他一驚擾,柳叔一個分神,萬一診誤錯了,那他……那他該怎麼辦哪?
他突然感覺自己你是六神無主,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眼裡只有死死地盯着躺在牀上腹部高高隆起的她。她是那麼安詳的躺在那裡,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不管身上破碎的衣衫看起來是多麼地狼狽,卻依然掩不住她那奪人心魂的絕美。
雪兒,你快點起來啊!起來啊!我已經回來了,你不是在等我嗎?我回來了!有柳叔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他把希望的眼神投向柳叔身上,面時着柳叔看着他的欲言又止,他重重地點了點頭,示意他說。
柳叔看着這雙充滿期盼的黑眸,一時竟不忍心打破他的夢想。一句簡單的“少主,節哀吧”的話,竟然就這麼生生地哽在他的喉嚨裡,說不出來!
“柳叔,你快說話啊……”他催着。
柳叔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低低地說了一聲,“主子……節哀吧!“說完,柳叔已經老淚縱橫。
下一刻,站立在他面前的軒昂身軀,突然嘭然倒地。
“主子……”柳叔驚得大喊着,他的心都抽了起來。今天的皇宮這是怎麼了?這一茬接着一茬的事在發生,還都是不得了的大事!皇上病危、皇子病重,全是被人下了毒藥。也許,如果他們不是在皇上那邊耽擱了過來的時間,少夫人也不至於就這麼走了。
柳叔趕緊抹了兩把眼淚,用力地掐起焰的人中穴來,連連猛掐了幾下,焰終於醒轉過來。
人一醒,他便像瘋了一樣抓着柳叔的肩膀,神色狂亂地用力晃着,說話的聲音卻帶着哀求,“柳叔,你告訴我,你是騙我的!對不對?雪兒,她沒事!她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就去了呢?她怎麼可能捨得下我?你說……你說話呀……”
“主子……”柳叔任由他晃着,只是無言地抹着淚。
小舞的聲音也響在了門外,“胡太醫,你快點啊……快點……”
胡太醫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走得氣喘吁吁,今天真是快要了他的老命了,一會是皇上、一會是皇子、一會又是太子殿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可是人還未進門,他們已經聽到了大聲的說話聲,那話裡的意思讓他們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怎麼會這樣的???一走進門內,他們便明白了,太子殿下……也跟着去了!
小舞一看見角落裡的屍體,身子震了一下,醜娘!她怎麼會在這裡?難道這一切都和她有關?難怪太子殿下一直防着她,當時小蝶姐還有過怨言,現在看來,太子殿下是沒有看錯人!可惜的是,再怎麼防備,還是百密一疏,着了她的道啊!
焰一看到胡太醫,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一把扯起他就往牀前走,“胡太醫,你快……快來看看太子……”
看到柳神醫帶着憐憫的眼神看着駙馬爺,他已經心中有數,怕又是天人永隔了!本來柳神醫的醫術就是他一直仰慕的,既然他檢查過,那就一定不會有錯!奈何人家死拽着他、一副不看就不罷手的神情,他只有上前再重新探了一遍脈、翻了翻瞳孔,最後的答案,還是搖着頭說了一句,“駙馬爺,你節哀吧!”
雷聲,還在轟隆隆地響着;大雨,還在無情的下着。似是連老天也爲今天的雪月國皇室的慘事而流淚、而悲痛。
正在大家的心神都沉浸於悲痛之時,正在焰感覺已生無可戀,運起了內力準備自碎筋脈,陪着他的雪兒一起上路時,門口突然傳來一陣清朗地呤唱聲,“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癡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撲鼻香……哈哈哈!好詞,真是好詞呀!”
隨着聲音地落下,飄然走入一個美若嫡仙的男人。
只見他面如溫玉,不染一絲凡塵之俗氣,手上優雅地搖着一把摺扇,眉宇間有着淡淡地光華,恬淡自若的氣息,頓時沖淡了房內悲傷過度的氣氛,讓大家的心靈霎時感到了寧靜如水的平靜。
“怎麼都一臉愁容呢?”他淡笑着輕問。那柔和的聲音如佛家的梵唱,頓時讓人眼明心清。
焰一看見他,就像見了救星一樣撲了過去,緊緊地抓住他的雙臂,“阿飛,你快救救雪兒,他們都說雪兒沒氣了,可是,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一定會有辦法的,是不是?雪兒說,只有你可以救她的。”
“焰,別緊張!來!讓我來看看!呵呵,沒有我的允許,雪兒怎麼能走呢?”孫逸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朝着牀上的她走了過去。
他地笑,讓焰焦燥的心也穩定了些許。
阿飛從懷裡掏出一個灰色的小瓷瓶,從裡面倒出一粒紅色的藥丸塞入雪兒的嘴中,再輕輕合上她的嘴,將藥丸輕推進她的喉中,落入腹內。
“去找產婆過來,準備接生!你們都先出去!我來救她!”阿飛淡淡地吩咐着,此時他的臉上沒有一絲玩笑,一臉嚴肅凝重。
“小舞,你馬上去請產婆!其它人都出去在門外候着吧!”焰冷冷地吩咐。
看着阿飛在救她了,他的心一定下來,馬上便回覆了平日的冷靜。大家都已退了出去,唯獨他卻仍站在房中不動。
孫逸飛也不管他,只見他雙手劃了一個圓圈,嘴裡唸唸有詞,很快,手中便有了一團淡淡地白色光球,光球隨着他的手移動着,一寸一寸地滑過雪兒的皮膚,皮膚上的傷痕,以肉眼能見的速度在快速復原着。
焰看着這神奇的一幕,更是感覺到了阿飛身上的神奇非凡的力量,第一次,他對別人的力量有了羨慕;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很渺小;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在仰視膜拜着別的男人。這……就是人對神的膜拜。
小舞剛出。想去找產婆,便看見小蝶已經領着一身溼漉漉的產婆過來了,“小舞,來了!產婆來了!”
小舞連忙伸手攔住小蝶,“蝶姐姐,裡面正有一個人在救太子殿下,駙馬爺讓我們找好產婆,先在門外候着,你看,我們現在還有什麼需要做的?”
這時,站在一邊的產婆說話了,“小舞,你去準備好熱水吧!呆會就要用了。”
“好!我去!”
我感覺自己一個人呆在冰冷如雪窖的黑窟窿裡,全身被刺骨的寒氣所包圍,身子一陣一陣地痛着,痛得我暈了又醒,醒了又暈,就是走不出這一片黑暗。
最後一次清醒,倒是不再痛了,身子卻依然感到到寒冷。身子越冷,這心眼倒是冷得越來越清楚了。
難道我終於掛了?可沒有黑白無常或勾魂使者來找我呀?那我這裡在哪呢?這裡好像沒有出路,只有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就連我練了玄女寶典以後的那雙夜視眼在這裡也不中用了。
寶寶呢?我伸手撫着腹部,心裡突然一驚!腹部怎麼是平的?我的孩子呢?孩子去哪了?怎麼會沒有了?難道真的像上次一樣,孩子又是沒見陽光的機會,就這麼去了?心中一陣悲涼,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呀,一善之念,就把一個禍害給帶了回來!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別人!
我突然想起父皇對我說的話,難道父皇也已遭不測了嗎?
正在我思疑之間,黑窟窿裡突然有了一陣光線射了進來,我又看見了父皇。他正被兩個牛頭馬面的人押着,父皇……是來跟我作最後告別的嗎?
我僵硬着手腳,眼睜睜地看着牛頭馬面押着父皇走到我的面前。
父皇的臉上帶着寬慰地笑,還是那麼淡雅,似乎死亡也改變不了他的這種天生的優雅氣度。
他的手撫上了我的臉,冰冷的,也許這就是死亡的氣息,冰冷得沒有一絲人氣。
“雪兒,回去吧!別再呆在這裡了。還有好多人的責任壓在你身上呢。父皇是解脫了,只是以後要辛苦你了。剛纔牛頭大哥已經跟我說了,因爲父皇在雪月國爲王期間,積善多,冥王特別允許我和不肯投胎的你娘在冥界相聚,並且讓我做了冥界的管事。雪兒,你就放心的回去吧!”父皇淡笑着說。
“父皇,真的嗎?你和娘真的能團聚了?那就太好了!”有情人終成眷屬,我衷心的祝福他們,雖然在陽間他們錯過了一世,但在這裡,他們終於還是找到了幸福。
“嗯!”父皇重重地點了一下頭,“雪兒,我沒有別的要求,只是希望你能幫我照顧好非羽和雪峰、雪巒,父皇愧對於你,讓你小小年紀就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你怨父皇嗎?”
我搖了搖頭,退一萬步說,皇位,這是多少人夢寐以求想得到的,只有站在權利的頂峰,才能更好的保護我的家人,我應該知足的,不是嗎?就像軒轅翌,以後我跟他同爲一國之君,他就再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了。這麼想着,心裡也就開懷許多。
“父皇,你別這麼說,如果沒有你的庇護,說不定我還不知道在哪裡流浪呢。我應該謝謝你賜予我的一切!”我張開雙手想擁抱他,卻發現自已的手透過了他的身子,觸不到實體。我的臉上掠過一陣慌亂。
父皇笑了笑,“雪兒,父皇現在只是一縷魂魄,很快就要到地府報到了。肉體已留在了上面,還要等着你堅強的去面對去處理呢。”
這時,牛頭大哥說話了,“雪兄,時辰快到了,你長話短說吧!”
“好!好!”父皇連連應着,最後對我說了一句,“雪兒,我其實並不是你的親生父親,你的父親是你的皇叔雪非羽,以後,你就對他儘儘女兒之責吧!”
“什麼?”這個消息又震了我一下,還想問時,牛頭馬面已拉着父皇遠去,父皇的聲音還在傳來,“詳細情形,你回去問非羽,他會告訴你的。雪兒,保重啊!”
“父皇,你也保重!”我喃喃地說完,一串冰冷的淚珠滑落下我的臉龐。此生和父皇將天人永隔了,再見時,就是我來地府報到之時。
生命就是這麼脆弱,任何的一點意外,都可能導致生命的終結。
正在我幽幽的想着時,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熟悉地呼喚,“雪兒,該回來了!”
我心裡一喜,是阿飛的聲音!阿飛來找我了!接着,我便感覺自己被一股大力吸進了漩渦裡,把我牽引了回去。
再次醒轉,屋內站滿了人。
我一個一個看了過去,阿飛、焰、柳叔、小夜,小蝶、小舞都在,一張張激動的臉吼正看着我。
焰一見我醒了,高興地直接撲到我身上,抱起我就親了起來,喜悅的眼淚,一個勁地掉着,“太好了!雪兒,你終於醒了!”
我的手習慣性的往肚子上一摸,平的!慌亂浮上了我的臉,“焰,孩子呢?”
“你別擔心,有阿飛在!孩子好着呢!我告訴你哦,寶寶出生的時候,竟然出現紫氣東來、天降瑞星之像,想必咱們的孩子又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焰說起孩子就眉開眼笑的,讓我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擡眼看向我的守護神,四目相對,一切盡在不言中。雖說大恩不言謝,但我還是說出一句雖然蒼白無力、但卻代表我內心深處最最感激的話,“阿飛謝謝!”
阿飛還是像以往一樣,只是對我笑了笑,朝我點了點頭,看着我什麼話也不說。
“焰,把孩子抱來給我看看!”好想看看這個我期待已久的孩子。
當孩子如我的願落在我的懷裡時,令我意外的是,孩子竟然長得跟我如同一個模子出來的一般,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個英氣,是個男版的。他的兩隻眼睛正緊閉着,手指正習慣性地往他的小嘴裡伸,他好可愛哦!看着他,我的柔情四溢,臉上散發出了母愛的光輝。
他好小!小得像是隨時要滑出我的懷抱,讓我心慌地如同呵護易碎的珍寶一般,緊緊地抱在了胸前。突然,他像是感覺到了我在看他,一雙眼睛突然睜開了,瞬間,我覺得他的全身都隨着這一雙眼,散發出辰星般的光芒,璀璨奪目,讓人不由自主的被他的眼睛所吸引。
“孩子取名了嗎?“我擡眼問焰。
“沒有!等着你取名呢?我特地把這個機會留給你!”焰笑着看着我。
“那就叫辰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