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的話語之中的酸楚之意,莫小川能夠清楚的感覺的到,只是,他卻不知該如何勸慰她。兩人緩步上樓,莫小川仰頭一笑,故意讓氣氛輕鬆了些,道:“男女之事,本就是隱秘而自私的,管他世人能不能理解,我們自己理解便好了,人活着若是總是讓別人滿意,而自己痛苦,那活得個什麼勁。”
“話雖如此說。只是,又有幾人,能夠完全的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活着,總是不能全然地爲了自己,若是全然爲了自己而活,必然會影響到別人,別人也就不能讓你安生的活着了。”盈盈若有所思地說道。
莫小川拉起了她的手,道:“莫要想這麼多了,事情總是會有辦法解決的,但是,在這之前,我們自己必須要有信心。若是,我們自己都沒有了信心,那麼,一切都沒有希望了,你說呢?”
盈盈抿嘴一笑,道:“好吧,你總是能找到理由的。”
“我若是不去找,誰能幫我找呢?”莫小川攤手。
“算你有理。”盈盈說罷,將話題移到了別處,仰頭看了看樓梯道:“我的房間,你還沒有去過吧。帶你上去看看……”
“哎呀!”莫小川裝作很是吃驚,道:“那怎麼行,公主的寢宮,小的怎敢隨意進入,萬一公主一怒之下,把小的關了起來,不讓出去,過個一年半載,豈不是……”
“小女子怎敢將晨郡王關起來,再說,王爺的武功高強,小女子也不是對手,便是想關也管不住啊……”
“若是王爺想讓小女子關住呢?”莫小川說着湊上前去,在盈盈的脣上蜻蜓點水地親了一口,很是回味地深吸了一口氣,道:“啊呀,我不行了,王爺中毒了,小女子快把王爺關起來吧,快點,克冒,貝貝……”伴着話語,他還很是誇張地朝着盈盈身上靠了過去。
“又瞎說。”盈盈笑顏如花,口中嬌嗔,輕輕推了他一把,面上的表情卻分明顯示這她此刻很是開心。
兩人說着,正要上樓,忽然,門外的小宮女匆匆跑了進來,道:“公主,太后宮來人了。”
“太后宮?”盈盈疑惑地看了莫小川一眼。
莫小川也是不明所以,不過,太后宮來人,兩人均收斂了一些,莫小川放開了盈盈的手,道:“看看便知,可能奶奶想你了,想讓你過去坐坐。”
說話間,門外走進來一個太監,給盈盈和莫小川分別行禮後,恭聲道:“太后有宣盈公主和晨郡王赴宴。”
莫小川與盈盈相視一眼,均有些詫異,倘若老太后單是讓盈盈過去的話,這便很是合理了,可現在連莫小川也一起叫了,這分明是太后知道他已經來到了盈盈的宮中,而莫小川進來,卻只一會兒的工夫。老太后是要給自己警示什麼嗎?莫小川心中疑雲泛起。
盈盈也是眉頭緊鎖,頓了一會兒,盈盈點了點頭,對着那太監,道:“本宮知曉了,公公回去回稟太后,盈盈換件衣服便與晨郡王一同前去。”
那太監行禮,道:“是,太后還說,對晨郡王和盈公主甚是想念,讓二位主子物必快些。”
莫小川客氣道:“我們記下了。勞煩公公回去稟明太后,就說小川也十分想念奶奶,先來盈公主這裡,便是邀盈公主一同去看望奶奶的,必不會耽擱。”
“是!”那太監又施一禮,道:“那奴才便先回去覆命了。”
“公公慢走。便不送了。”莫小川點頭。
“不敢,不敢!”太監說着,退了出去。
太監離去後,盈盈微微揮手,那小宮女也退了出去。
寢宮之中只剩他們兩人之時,盈盈面色微緊,道:“看來奶奶已經知道了我們之事,這可如何是好?”
“怎地這般說?”莫小川問道。
“你別看奶奶平日間好似對什麼事都不管,而且,太后宮也一直很是樸素,甚至連一般的富商都不如。但奶奶卻是極爲精明的,這宮裡宮外的大小事,奶奶便是不能盡數知曉,至少也能瞭解個七八分。若是,她不覺得我們有什麼不妥,斷然是不會讓人盯着你我的,現在派人叫我們一同前去,奶奶便是想告訴我,她一切都明白的。”盈盈擔心地說着,臉色越來越是難看。
莫小川蹙眉,道:“你的意思是,奶奶會……”
“我不知道……”盈盈搖着頭,很是慌亂。
莫小川還從未見過盈盈如此緊張,不由得自己也有些坐立不安,過了一會兒,他深呼吸了幾口,道:“算了,我們在這裡胡思亂想,也想不出個什麼。說不定奶奶聽聞我在這裡,又知道我明日就要離開,特意讓人來叫我們過去,只是單純的想聚一聚,並無他意,我們現在自己胡猜亂想,反而可能出事。”
聽莫小川如此說,盈盈也安穩下來,思索片刻,道:“也只能如此了,本來我們之事,便困難重重,如果奶奶再插手進來,便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莫小川點了點頭,道:“我明白的。我明日就要出使燕國了,有什麼事,待回來再說吧。興許到那個時候,一切都已經變了,你說呢?我們總要往好的一方面想,不是嗎?”
“嗯!便依你!”盈盈呼了口氣,道:“你等我一會兒,我去換件衣服,一會兒到了太后宮,便一切都知曉了。”
“我陪你去。”莫小川嘿嘿一笑,道:“在外人看來,你是我的姐姐,可你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娘子,娘子換衣服,相公在一旁幫忙挑揀,也算不得越禮吧?”
“好了,別鬧了。”盈盈說着邁步上了樓去。
莫小川倒是並未跟上去,畢竟老太后的這番舉動,還是讓他們兩人有所顧忌。
不一會兒,盈盈從樓上下來,道:“我們走吧。”
莫小川點點頭,猶豫了一下,道:“盈盈,有件事,我要告訴你。”
“嗯?”盈盈擡眼望向了他。
莫小川頓了一下,道:“我和玉兒……”
莫小川還未說完,盈盈微微搖了搖頭,道:“這個我早已經想過了,玉兒姑娘現在已經不似那般衝動,爲人也頗識大體,我又不能在你身邊照顧你,有她在,我也放心了許多。”
莫小川有幾分愧疚,道:“盈盈,我……”
“不用解釋的。我不怪你。”盈盈搖了搖頭,道:“只是,讓她做妾,卻是委屈了玉兒姑娘了。”
“你已經猜出來了?”盈盈越是如此大度,莫小川便越是覺得對她不起,不知該如何接話,只能順着盈盈說了一句。
盈盈笑了笑,道:“這有什麼難猜的,以你現在的身份,若是想把她留在身邊,必然要納妾的,倘若你真敢把她納爲正妻,先不說父皇,禮部那些官員便能用吐沫星子把你淹死,到最後,怕是你想將她留在身邊都難了。也可憐了玉兒姑娘,好好的一個女子,成爲了燕國世家鬥爭的犧牲品……”
提起此事,莫小川心情亦不甚好,這些他都明白,他自然知道盈盈看的清楚,事實上,司徒玉兒自己也是知曉的,若非如此,莫小川也不至於納妾連場宴席也沒有擺了。
畢竟,莫小川現在在西樑的根基尚淺,司徒玉兒又是燕國逃犯的身份,這事若是低調的去辦,也沒有人沒事找人,硬去找他的麻煩,可若是高調起來,他又是西樑唯一的王爺,此事便事關國體了,即便不想找他麻煩的人,怕到時候,也要飛上幾道彈劾的奏章了。
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般模樣,傷神也是徒勞無功,莫小川也不想看着盈盈陪着他不開心,話鋒一轉,道:“唉,剛吃了不久,奶奶又叫我們去吃飯。話說,我們漢人還真是離不開吃啊,你看謀生叫‘餬口’,崗位叫‘飯碗’,給人幹活叫‘混飯’,花攢下的錢叫‘吃老本’,混的比較好的叫‘吃的開’,混的不好的叫‘吃不開’,佔女人便宜叫‘吃豆腐’,女人漂亮叫‘秀色可餐’,受歡迎叫‘吃香’,受人照顧叫‘吃小竈’,不顧他人叫‘吃獨食’,沒佔着便宜叫‘吃虧’,嫉妒叫‘吃醋’,老百姓打招呼要問‘吃了嗎’,罵人要吼一嗓子‘吃屎去吧。’就連邊關將領們消滅敵軍,都要說一句‘吃掉他’,唉,好似就沒有和吃沒有關係的……”
盈盈忍不住噗哧笑出聲來,道:“你這都是哪裡尋來的話,有些沒有聽過,有些倒是有幾分歪理,不過,蠻有趣的……”
“我家盈盈還是笑起來好看。”莫小川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道:“最喜歡盈盈笑起來時的酒窩了,你不知道,有些地方的百姓娶婆娘的時候,多兩個酒窩的,要多送一倍的禮金呢。”
“盡瞎說。”盈盈搖頭笑道:“好了,奶奶該等急了,我們先過去吧。”
莫小川點了點頭,兩人出門朝着太后宮行去,來到太后宮門外,先前去通知莫小川和盈盈的那個太監,正守在門外,看到兩人,急忙迎了上來,道:“太后已經在等了,兩位主子跟我來吧。”
“有勞公公。”莫小川微笑點頭。
那太監見莫小川如此客氣,有些受寵若驚,整個皇宮的人都知道,莫小川對晨公公那可是一點也不客氣,因此,先前莫小川那邊客氣,他還不覺如何,現在依舊如此,卻讓他大感意外,連忙,道:“王爺太客氣了,折煞了奴才。”
“公公帶路吧。”盈盈看了莫小川一眼,道:“晨郡王還是很好相處的,他與晨公公之間,是有些過節,故而才相見不得,並不是什麼兇惡之人。”
“原來如此。”那太監說罷,急忙收口,道:“奴才多嘴了。”
莫小川和盈盈沒有再說什麼,兩人跟着太監進入太后宮,行至餐廳,老太后走了出來,慈禧的面容,親切的笑容,好似與往常也並無太大的變化,看到兩人進來,笑着道:“川兒這小子,來了也不說先看看奶奶,到是先去你姐姐哪裡了。”
也不知是老太后刻意爲之,還是盈盈和莫小川兩人多心,總感覺那“姐姐”二字說的極重。盈盈的面色微變,愣了一下隨即恢復了正常。老太后瞅了她一眼,並未說什麼,面上的笑容依舊很是親切。
莫小川卻是臉皮極厚的模樣,好似沒有感覺出來一般,依舊面帶笑容,嘿嘿一樂,道:“奶奶錯怪小川了,小川哪裡是跑去看姐姐了,小川是考慮到奶奶可能有些思念姐姐,便去邀她一同前來,好好孝順孝順奶奶。公主姐姐,你說是不是……”最後這一句,莫小川是對着盈盈說着,叫出“公主姐姐”四字的時候,露出了戲謔的笑容,還擡了擡眉毛,眨了眨眼睛,很是俏皮的模樣。
盈盈見他如此,老太后那句重音的“姐姐”好似也沒有那般難以讓人接受了,忍不住笑道:“是啊,王爺弟弟說的極是,是我平日裡不孝順奶奶,還需你來提醒呢。”
“那公主姐姐是不是該謝謝我呀?”莫小川哈哈一樂。
“謝,該謝的……”盈盈扭過頭去,趁着老太后的視線看不到她的表情,狠狠地白了莫小川一眼。
“好了好了。川兒便是個壞小子,盈盈也讓你帶壞了……”老太后笑着說道。
莫小川走上前來,一點也不見外地給老太后捏起了肩膀來,道:“壞小子便壞小子吧,只要奶奶不討厭壞小子便好,其實,壞小子也有可愛之處的,至少有一顆孝順的心,能讓奶奶開心,不是嗎?奶奶這兩日沒見着我,是不是悶的厲害啊?川兒一會兒給您講個笑話吧,這指望着這個笑話活了十多年了,一直都沒說與人聽呢,只怕一般人承受不起,笑岔了氣,奶奶不是一般人,應該承受的住的。”
“好好好……”老太后好似很是享受,眼睛半閉,道:“若是奶奶笑不出來的話,又待如何呢?”
莫小川將嘴脣湊到了老太后的耳朵旁,低聲,道:“奶奶,若是您覺得不好笑,也裝裝樣子,笑一下,不然會打擊孫兒的積極性的,再說,還有公主姐姐在一旁,您也不想看着孫兒出醜吧。”
老太后哈哈一笑,道:“你個小滑頭,稱心的是吧。都已經是王爺了,禁軍上萬人讓你管着,怎地和個孩子一樣。”
莫小川面色微暗,道:“川兒這些年來,從來沒人把我當做過孩子,自從見到奶奶那天起,我才學會了如何做一個孩子……”說着,他突然一笑,道:“沒想到,這般一做,還上了癮,有奶奶疼愛的感覺真好,好得,我都不想長大了……”
老太后拉過了他的手,收起了笑容,道:“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不苦!”莫小川搖了搖頭,道:“自從有了奶奶啊,以前的苦,都算不得苦了。再說,若是沒有當日的苦,我又怎能知道現在的甜呢。哎呀,甜死我了……”
盈盈聽着莫小川貧嘴,在一旁忍不住咯咯笑了起來。
老太后也笑道:“那以後,便常來奶奶這裡,奶奶給你弄好吃的。”
莫小川嘿嘿一笑,道:“這是自然。不過,明日便要去燕國了,怕是有段時間見不着奶奶了,一想到這個,我心裡就難受的厲害,真的不想離開奶奶啊。”
“當真如此?這般捨不得奶奶?”老太后扭過了頭來。
莫小川重重地點頭,道:“自然是真的。”
“那奶奶一會兒去與你伯父說一聲,讓他派別人去當使節吧。你堂堂一郡王,做使節也的確是高擡了葉家那幫小子。”老太后說着,作勢欲要站起,道:“要麼,奶奶現在便去,憑着奶奶這張老臉,你伯父不會不給面子的。”
莫小川一看老太后要來真的,急忙道:“不了不了,奶奶,你這般一去,伯父還不以爲我是個矯情的人,一點事都辦不了,以後我在伯父眼中,還不是一個不成器的東西。伯父成日與我講,作爲莫家的男兒,便要當得起這個莫字,若是如此,豈不是讓伯父認爲我不配做莫家的男兒,那川兒活着,還不如死了算了……”
老太后笑着,道:“好了,快坐下吃飯吧。還說自己不是小滑頭,你當奶奶不知道你的心思?”
莫小川嘿嘿一樂,道:“奶奶這般英明,怎麼會猜不到川兒這點小心思,其實啊,川兒只是想讓奶奶開心,奶奶開心了,川兒便開心了……真的,有奶奶疼愛的感覺真好,能夠孝順奶奶,也真好,其實,川兒總感覺這皇宮好壓抑,除了奶奶這裡……”
莫小川這話說的很是真誠,他自小便和他奶奶最親的,他那個爺爺雖然在奶奶在世之時,還未像後來那般吊兒郎當,可也整日不做正事,父母又忙於工作,他一直都被奶奶帶大,可是自從奶奶病故之後,那種慈愛他便再也沒有體會過。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更是沒有一天的安生,雖說後來認識了陸婆婆,陸婆婆待他也如孫子一般疼愛,可陸婆婆的性格並不是那種慈祥的老人,特愛的表達方式也是不同。
只有在老太后的身上,他才體會到了當初奶奶給他的那種慈愛。因而,他對老太后,也當真是有祖孫情的。
老太后爲人精明,眼光也很是老辣,莫小川耍的一些小花招,她自然是知道的,之所以坦然受之,便是感受到了莫小川這份真正的孝順,人什麼都能裝,只有真正的感情是裝不出來的。
而莫小川什麼都裝,卻只有這一點沒有裝。
因而,他和老太后之間,並不存在那種間隙。
祖孫兩人說說笑笑,盈盈像個小媳婦似的在一旁看着兩人,很少言語。
這頓飯,吃得其樂融融,莫小川想着法的逗老太后開心,老太后也很給面子,整頓飯下來,一直都面帶着笑容。
天色漸晚的時候,飯也吃罷了。莫小川起身向老太后辭行。
盈盈也站了起來,道:“奶奶,我去送送小川。”
老太后猶豫了一下,微微點頭,道:“川兒明日便要去燕國了,便早些回去,收拾一下,莫待到行路之時匆忙。”
老太后的一語雙關,看似在叮囑莫小川,又好似在告訴他們兩人,不要在一起時間太久。
兩人同時點點頭。拜別了老太后,朝外行去。
走出了太后宮,盈盈輕嘆了一聲,道:“奶奶已經在提醒我們了……”
莫小川點頭,道:“我知道,不過,奶奶畢竟沒有直說,我會有辦法的。辦法總是人想出來的,即便現在沒有,遲早會有的,只是這段時間要苦了你了。”
盈盈搖了搖頭,道:“你到燕國,自己要小心一些。畢竟,你在燕國那麼多年,現在卻成了西樑的王爺,燕國必然有些人對你不懷好意,即便明着他們不敢對你如何,可人在他人地界,暗地裡的手段,你要時刻提防着。雖然我不知道父皇這次讓你去燕國是要做什麼。不過,父皇從來都不做沒有目的的事的,你此去,怕是要參與燕國的奪娣之爭吧。”
莫小川轉過頭來,看着盈盈心中暖暖的,幾個紅顏裡,只有盈盈能夠幫他分析這些,而盈盈對他的付出也是最默默無聞的,其他幾女所能給他的感覺,都與盈盈不同,盈盈在他眼中也是最特別的。聽着盈盈的話,他儘管知道宮中有眼線,卻依舊忍不住拉起了盈盈的手,道:“這些現在還不知曉,皇上並未給我明確的命令,只是讓我見機行事。若是可能的話,奪娣之爭,想來也是要參與進去的,不過,你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燕國不管是誰做皇帝,至少要安撫朝中衆臣和三大世家,斷然是不敢得罪我們西樑的。因而,我此行看似危機重重,卻未必有什麼危險。你便不用擔心了……”
盈盈搖頭,道:“我擔心的不是奪得皇位之人對你不利,我是怕到時候沒有成功的人,他們會魚死網破,若是你他們其中之一,知道自己一敗塗地,很可能性命都不保,結果會如何?會不會對自己兄弟留幾分情面?”
“我?”莫小川想了想,道:“這個不好說,如果是我的話,也許會的。不過,燕國的這幾個兄弟便不好說了,其他人沒有接觸過,至少葉睿此人,應該會拼死一博的,到時候,他很有可能襲擊我,將禍端引到我們西樑來,若是西樑出兵,燕國又新皇未穩,很可能會就此滅國……”
盈盈微微點頭,張了張口,想說什麼,卻有沒有什麼出來。
莫小川看着她,道:“盈盈,你我之間,沒什麼不可說的,你怎麼想的,便怎麼說吧。”
盈盈猶豫了一下,輕嘆一聲,道:“我是想說,父皇雖然很重情,可他畢竟是一國之君,有的時候,他會把國家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的,還有柳承啓,他也是一個玩轉權術多年的人,你在燕國,不單要防着燕國的人,還要防着他……”
聽罷盈盈的話,莫小川呆了呆,盈盈這話明顯是在提醒他,莫智淵在必要的時候,很可能會犧牲他。這一點,莫小川倒是沒有想到,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看着盈盈,用力地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
“嗯!”盈盈有些不捨地望着莫小川的臉,看着他那消瘦的臉上的幾分柔色,強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去了。我這邊,你不用擔心。我會好好的,你只要照顧好自己便好。你不在西樑的話,父皇應該便不會太限制我的自由了,到時候,我也能夠常去莫府走走,玉兒和莞兒她們,我會幫你照顧着。”
“盈盈,我……”莫小川抓着她的柔荑,不知該說些什麼好,手指輕輕地在她的手上捏着,心中各種感情交織着,感動、愧疚、不捨……一切都似乎要從口中表達出來,卻全部擠在了喉頭,什麼也說不出來。
盈盈輕輕搖頭,將手抽了回去,道:“去吧。我等着你。”
莫小川握了握拳,用力地點了點頭,道:“等着我。”
“嗯!”盈盈點頭。
莫小川又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猛地轉身,快速地朝着宮外而去,再未回頭。
盈盈站在那裡,看着莫小川的背影,一顆淚珠悄然滑落。
“這小子還算有點良心,只可惜,還是有些配不上你……”在盈盈的身後,李長風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盈盈扭過頭來,一雙淚眼看着李長風,道:“師兄,他也是不得已。”
李長風輕笑一聲,道:“不得已?人這一輩子有太多的不得已了。只看你能不能捨棄,敢不敢捨棄,他始終是做不到的。”
盈盈苦笑,道:“若說癡情,這世間,怕是沒有一個人能比的過師兄,師兄爲了姑姑,能夠將燕國的皇位都捨棄,自然是有權力說這句話的。可是,小川他不同,師兄是癡情,小川是重情,癡情,只是癡迷愛情,而小川重的不單是愛情,這世間有太多的情感值得我們去珍惜,他這種重情的人,自然是不能做到捨棄一切,只爲愛情的……”
李長風閉上了眼睛,沉默片刻,道:“皇位,那是什麼東西,狗屁不如。你去問問你那當皇帝的爹,他這些年過的快樂嗎?我看,他未必比得上老夫,當年他百般忌憚老夫,卻不知,老夫看得,要比他開得開的多。”
盈盈抹了一把眼淚,露出了一個笑容,道:“和師兄這般的癡情男子在一起,固然是幸福的,可盈盈卻不想要這種幸福,小川他雖然不能爲了我捨棄一切,我卻偏偏喜歡他這一點。”
“罷了,你這丫頭也莫說老夫,若是讓你爲了他捨棄一切,你可願意?”李長風輕哼了一聲。
盈盈呆了呆,卻發現自己無法反駁李長風,隔了一會兒,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不就是了。你能爲了他捨棄掉一切,他卻不能,老夫說他配不上你,又有何不對?”李長風冷哼了一聲,道:“不過,這小子始終是有些良心了,若不然,老夫便將他的頭給你取來。”
盈盈急忙擺手,道:“師兄,他怎麼會……”
“放心,我也只是隨便說說。擰下了他的頭,怕是你這丫頭,也要跟着去了吧。”李長風又是搖頭一嘆,道:“好了,什麼時候,你想去燕國的時候,來與我說一聲,老夫也多年沒有回去了。到時候便帶你一起去看看吧。”
“多謝師兄,盈盈記下了。”盈盈輕輕點頭。
李長風沒有再說什麼,身子飄然而起,不一會兒,便遠去了。李長風離開後,盈盈又將目光投向了莫小川宮門處,那裡,卻已經空空的,失去了莫小川的身影……
……
……
莫小川回到府中之後,腦中一直回想着盈盈的那句話。在這個時代,讓一個女子,說出對自己父親否定的話該有多難,莫小川是心知肚明的,因此,他愈發地覺得自己對盈盈愧疚。盈盈給自己那麼多,而自己給她的,卻不夠。
他很無奈,也很無力,他現在所能想到的,便是什麼時候自己做了皇帝,那麼他和盈盈之間的事,便也所致解決了。只是這個念頭一飄出來,連他自己也嚇了一跳,而這一次,也引起了莫小川更多的深思,因爲,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生出這個念頭了。
他急忙甩了甩頭,他知道這種念頭的危險性,在這種時代,一個臣子,若是生出這種念頭,尤其是他現在還沒有柳承啓那邊的實力,居然敢生出那種念頭,那無疑是找死。
他深呼吸了幾口,拍了拍腦門,自語道:“也許是今日飲得太多了些……”說着,他邁步朝裡面走來,恰好司徒玉兒也走了出來。
兩人碰面,司徒玉兒看着他面色有些不好,不禁擔心,道:“出了什麼事?你的臉色怎麼這般的難看?”
莫小川搖了搖頭,拍了拍自己的臉,不知道,自己心中所想,竟然會浮現在臉上,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急忙面色一怔正,道:“沒事,興許是方纔回來的時候,行路急了。”
司徒玉兒疑惑地看着他,便是一般的二流高手,走這麼點路,都不可能如此,武功到了莫小川這種境界更是不會如此,司徒玉兒的武功雖然不入流,但是,她卻明白這個道理的,只是莫小川不願意說,她也就不再多問,上前扶住莫小川,道:“你吃過飯了嗎?”
莫小川點了點頭。
“回屋洗個澡吧!明日就要動身了,今日好好地睡上一覺。”司徒玉兒一邊說,一邊扶着莫小川朝屋中行去。
兩人來到後院,梅小莞正坐在後院一石頭上,雙腳高高地晃起,搖頭晃腦地,不知在說些什麼。看到兩人,急忙跳了下來,快步跑到莫小川的身旁,歡快地喊了一聲:“哥哥……”
莫小川順手將她抱了起來,道:“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
小丫頭嘻嘻笑道:“在等哥哥呀。”
“等我?”莫小川疑惑道:“等我做什麼?”
“莞兒想哥哥了呀。”小丫頭依舊嘻嘻笑着。
莫小川看着她可愛的模樣,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道:“吃過飯了嗎?”
“吃了!”小丫頭說着,伸出了手,在莫小川面前晃了晃,道:“哥哥看……”
莫小川搖了搖頭,道:“哎呀,髒死了。怎麼會這麼髒呢,不是讓每次吃過飯,要洗手的嗎?”
“咯咯咯……”小丫頭咯咯笑着,道:“莞兒若是洗了,怎麼證明莞兒吃過飯了,所以,不能洗啊。”
“用肚子證明。”莫小川說着,點了點她的肚子道。
“莞兒忘記了……”小丫頭說着,好似很是怕癢,躲着莫小川手,大聲笑着。
司徒玉兒在一旁看着他們兄妹兩人嬉鬧,微微搖頭一笑,道:“你們先聊着,我去幫你弄水。”
莫小川輕輕點頭,道:“司徒雄怎麼樣了?”
司徒玉兒無奈一笑,道:“他剛睡起來,用過了飯,這會在屋中看書呢。你還是別去找他了,你們兩個見面,不免又要飲酒,總不能讓我大哥整日都睡覺吧。”
莫小川尷尬一笑,道:“好,不去找他了。”
司徒玉兒搖了搖頭,邁步走開了。
莫小川看着梅小莞,猶豫了一下,覺得自己離開西樑的事,還是要告訴她的,與其明日走的時候,匆匆道別,還不如現在便說與了她,便道:“莞兒啊,哥哥要出去辦事……”說到這裡,看到小丫頭要開口,搶先,道:“對,是大事。”
小丫頭見莫小川如此,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道:“莞兒知曉得,哥哥這次要去多久啊?”
“這個不好說。”莫小川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道:“可能需要半年吧。莞兒乖乖的在家裡等哥哥回來好嗎?”
“那麼久啊?”小丫頭收起了笑容,道:“那莞兒想哥哥了怎麼辦?”
“嗯……”莫小川沉吟片刻,道:“讓我想想啊……”說罷,他猛地擡高了聲音,道:“那哥哥便給你寫信可好?”
“寫信?”小丫頭愣了一下,隨即小手一拍,道:“好啊,好啊。莞兒還沒有寫過信呢。”
“嗯,那這次便和哥哥寫信吧。”莫小川捏着她的小臉,將腦門湊了上去,擰了擰,道:“我們每天寫信,正好,也讓哥哥看看莞兒的信寫的如何……”
“嗯嗯。這個辦法好,那就寫信。”小丫頭用力地點頭。
莫小川莞爾一笑,道:“好了,你去睡吧,哥哥明日還要趕路,還要安排一些事。”
“嗯嗯!”小丫頭點了點頭,莫小川將她放到了地上,她有些不捨地看了看莫小川,邁着步子朝自己的房間行了過去,不一會兒又回過了頭。莫小川對着她招了招手,小丫頭快步地跑了。
莫小川站起身來,司徒玉兒走了過來,看着他輕輕搖了搖頭,道:“是不是有些捨不得莞兒?”
“是啊!”莫小川點頭一嘆,道:“莞兒跟着我,一直都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好不容易現在好了些,卻又不能陪在她的身旁……”
“她很懂事。”司徒玉兒也嘆息了一聲,道:“這些也不是你願意的,身在朝中,必然會被公務所累,你避不開的。”
“這個我也知道,只是苦了莞兒了。”莫小川看着小丫頭回到屋中,將屋門關起,回過頭,道:“對了,柳姑娘回去了嗎?”
“嗯!”司徒玉兒微笑着搖頭,道:“柳姐姐沒有用我送她。婆婆的醒酒湯很管用,她只睡了不到一個時辰便醒了,醒來後,與我說了一聲,便要走。我怎麼留她,也留不住,我不放心,想送她,她也不肯。自己離開了,我有些不放心,讓人暗中跟着她,已經確定她平安到家了。”
莫小川點了點頭,道:“這樣便好。”
司徒玉兒有些疑惑地擡頭望向了他,道:“你們飲酒之時都說了些什麼?柳姐姐走的時候,臉都紅得不像樣子了……”
“這個……”莫小川不知該怎麼對司徒玉兒說,頓了頓,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你也知道的,柳姑娘的麪皮一直都很薄,興許是,她一直都沒有醉過,這次醉酒,讓她不好意思了吧。”
“真的?”司徒玉兒有些不信。
“呃……”莫小川沉吟一下,認真地點頭,道:“真的!”
司徒玉兒還是有些懷疑,不過,關於莫小川的事,只要他不想說,她從來都不追問的,便住了口,轉過了話題,道:“水已經備好了,去洗吧!”
“嗯!”莫小川點點頭,拉起了司徒玉兒的手,道:“玉兒,今日你便住在我的房中吧……”
“可是大哥……”司徒玉兒有些猶豫。
“他理解的。”莫小川道。
“嗯!”司徒玉兒頓了一下,低聲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