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好辦法可以解開它?”
“奴婢素知平安街平安巷有一個鐵匠,有最鋒利的劍,削鐵如泥。”
皇宮裡,久待不得,當然也爲其他方面的陰謀,爲自身安全。
她去求他,驕陽似火,跪在泥灰岩地板上,心力交瘁。
南宮硯於夢中與她纏綿,她咬了他一口,脖頸上留下深深地齒痕,涕淚交零,渾身冷汗,坐在牀上回首夢裡情景。
懊惱而悲痛。
喚來張公公問:“她走了沒有?”
張公公低聲答:“回陛下,沒走。”
他糾結,痛惜,披上龍袍,一席明黃的混影在鏡中閃現。
春冬交替的時節,陽光熱烈。她額上滲出麥粒般的汗珠,拈出懷內那塊靛藍色的絹子,從未拿出來用過的,南宮睿給的。她不捨得用,不捨得看,捏在手心裡,裡面包滿了心血。
一隻纖蔥似的手出現在瞳孔裡,伴着聲音:“雖然不是親生母親,你這樣悲痛,是個難得的孝女。”
緩緩擡起眼眸,懵地一嚇,口舌半張。
那張奸邪若狐的笑靨,怎樣虛僞,怎樣溫柔,她搖搖頭,喉結抽縮。
“本宮幫你求皇上,怎樣?”年賢妃眉彎成了八字,充滿悲憫。
草木皆兵,連他都化身爲魔了,這個宮裡,還能信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女人嗎?
“姐姐好意,臣妾心領了。”麗芳低頭哈腰說。
南宮睿的身影出現在景陽宮的迴廊下,初春的嫩柳,映着他的輝煌,他的俊朗,若非肚裡是一副蛇蠍心腸,那將是多完美的君王。
出宮可以,派大部隊跟着,她反而改變主意了:“算了,娘在天之靈,會明白我的心,在哪裡都是一樣。”冷冰冰的走了。
年賢妃空歡喜一場,紫霄殿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派殺手,可不是自投羅網?她絞盡腦汁,絞盡腦汁做壞事,一面太后催逼。
聽聞婉常在在妓院裡成了半個花魁,南宮硯出兵捉拿,拿回來只有一死。
婉常在十分圓滑,事情怎麼變化她就怎樣武裝自己,皇宮那些同樣武裝起來的士兵屢屢不得逞。
卻說南宮睿以爲麗芳會回來參加裴氏的喪禮,只不見她,心裡着急。
王嬤嬤認得四王爺模樣,將他人羣裡喚出,南宮睿就近與嬤嬤說話。王嬤嬤老淚橫流:“我在甄府待了三十多年,老了老了,家破人亡,豈不讓人悲哉!”
南宮睿勸慰她:“請節哀順變!”
王嬤嬤念道甄府沒了主人,麗芳又不出面,不知怎樣安排,哭一回,說一回,南宮睿向她打聽:“芳妃有什麼要緊事脫不開身麼?”
“前陣子,她莫名失蹤,這纔有了音信,只不見人,故不知怎樣情形。使去的小廝通未打聽到什麼,說芳妃的寢宮比之前守備更加森嚴,除了皇上,誰也進不去。”王嬤嬤一面哭一面告訴。
南宮睿氣急,握拳橫目,想是南宮硯一直放不下心,把她鎖在身邊。又問還有什麼。王嬤嬤道:“夫人的死頂頂蹊蹺,不是自然死的。”
“那是怎樣!”
“前幾天突然來了個女人,怪怪的,說是芳妃的朋友。和夫人獨間說話,待她出來,小丫頭進去看時,夫人就死了!”
那個女人是誰?既是麗芳的朋友,從前的還是現在的?應該是現在的,否則怎帶來她在宮裡的消息!
南宮睿心中迷亂,想辦法進宮,瞞着朗月。
後來,朗月找到甄府去,王嬤嬤如是告訴她怎樣跟南宮睿說的,她大急:“一定進宮了!”
此時,王嬤嬤才後知後覺的問:“四王爺一家不是貶到襄陽去了?忽然間,一下子都冒了出來,怎麼回事。”
朗月叮囑她別向外聲張,匆匆去了。
自木匠那裡,麗芳尋了把斧子,晚間便在鎖鏈上蒙一塊布,錦屏秀春掄斧子砍,幾下下來,氣喘吁吁,但堅持不懈。
秀文在外間聽的心焦,聽門外侍衛問:“裡面什麼動靜?”
秀文推掉一盞杯子,咳道:“娘娘發脾氣呢,你們最好別嚷,當心挨棍子!”
裡面麗芳聽見,示意錦屏再拿幾塊棉布蓋在上面,錦屏照做,但斧子那個鋒利,一砍下去,就是一個大口子,鐵器碰擊聲難以避免。
秀春爲難道:“娘娘,這樣下去怕會被發現。”
門外又有動靜,“皇上駕到!賢妃娘娘駕到!”
麗芳捏了把冷汗:“他們怎麼來了?”
一衆出去迎駕,南宮硯和年賢妃兩張黑臉孔,在一起倒慎般配。
他二人目光直指麗芳的腳鏈,明擺着衝這個來的,難不成他們發現了?是誰通風報信?
斧子什麼的,都被收繳,原來是木匠出賣的。
“你不是不願意出宮了麼?揹着朕,在做什麼?”
“臣妾想自由!”很簡單,她不願意做一個囚徒,沒有人想做一個囚徒。
年賢妃幸災樂禍的樣子,假仁假義:“如此這般,陛下會成全你的,只不該躲起來偷偷地做。”
南宮硯表態了:“那是純鋼打造,勸你死了那條心,而且不會影響到你的自由吧?沒事去花棚裡坐坐,看看醫術,消磨消磨時間,我想腳鏈影響不到這些活動的。除非你想出宮,想逃出朕的手掌心,做夢!”
做夢!做夢?麗芳跌坐在椅子裡,絕望的眼神,慘白的臉色。
他像一個夢魘,揮之不去。
年賢妃吃了南宮硯的暗示,憤憤不平的走了,也許麗芳唯一值得驕傲的,就是這點了,他離不開自己!自己勝過其他所有女人,年賢妃,薛貴妃,以及皇后,都不是自己的對手!
夜半,花棚裡紅紗飛卷,紅燭搖曳,他們在花叢裡,互摟互抱,馳騁不休。
她可憐的身體消瘦的只剩一副骨架了,鐵環套着的腳腕,有一道紅紅的瘀傷,兩隻腳勾在一起,很痛,很沉重。
龍袍裡,滑落一枚鑰匙,清脆的落地。
“那是……”
南宮硯抽身撿起,塞回衣服裡,穿上了龍袍。
麗芳拿衣物裹住身前,眼中羣星點點:“原來,你騙我……”
他不做聲,隨手抓來一把花瓣,在她頭上落下,她惻然,這個男人,像從不認識。
花雨中,迷離,悽美。
他說:“朕喜歡你這個樣子,像新娘,朕的新娘。”
大手在肌骨上輕輕摩挲,她看到,他眼裡有淚,但忍住不掉下來。
黑眸抖索着,若水中月影,因風搖搖晃晃。
她撲過去,摟住他寬大的肩,狠狠地哭泣。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變成這樣……爲什麼……”
一百萬個困惑,他給不了答案,只能默許。
冥冥之中,兩個靈魂再適合不過,彼此需要彼此,可不放過。
第二天,南宮硯撤了紫霄殿的守備,這是一種默許,她可以自由出入,可雙腳,走不出他的領地,他的心。
因爲鑰匙在他手裡。
卻說南宮睿裝成一個當差的混進皇宮,他首先,無意聽到司徒翼和白世賢的消息,因此大膽進入牢房,用薰香使裡面的獄卒暈倒,拿了鑰匙,打開他們的牢門,就急急地走了。
司徒翼和白世賢只看見一個黑色的影子迅速走開,然牢門已開,他們互看一眼,握手道:“時間告訴我們,不能把生命荒廢在這個鬼地方,必須離開!”
白世賢一輩子沒有違背過皇上,原本打算做個忠臣良將,一輩子安安穩穩,可命運不可預測,因爲她的加入,他情不自禁的做着些連自己也不能理解的事。
對或錯?一定是錯的,不然不會走到這個地步。
若想爭取多點逃跑的時間,就必須想個法子,白世賢用過的,扎兩個稻草人。
幸虧秀春的止痛散,他們得以行走,誰也來不及思索那個黑影的確切身份,一徑逃離皇宮。
一個人影閃進紫霄殿,燭光下,麗芳嚇一大跳,不等他喊出口,那人捂住她的嘴:“是我。”
麗芳星眸圓睜,亦悲亦喜,他的手鬆開,面容愈加清晰,俊逸而質樸,澄明若仙。
“王爺!”她叫出口,南宮睿及時示意她小點聲。
虧得錦屏秀春都在外間照顧秀文,不被她們發現。
她有無數個疑問,因爲目前的他,是有血有肉的,他沒死!南宮硯口硬心軟?騙自己死心而已?到底是手足情深,他不見得是個衣冠禽獸。
麗芳竟覺南宮硯還是當初的南宮硯,自己不該那樣誤會他!
“我們走!”千言萬語只在一言,他只有一個目的,帶她離開。
麗芳沒有一點要離開的意思了,含淚笑道:“你沒事,本宮好開心!這麼說,他對我說的都是謊話,他沒有那麼狠,他是在意你的。”
南宮睿聽她誤解,很是氣憤:“事情並非你想的那樣,他逼得我們走投無路,額娘獨自離開,引開他的視線,我和朗月得以偷生!”
“什麼?”麗芳質疑。
他一把擁她入懷,激憤流淚,忽聽一聲巨響,只見錦屏怔怔的站在門處。
麗芳趕忙走過去向她解釋,這樣一來,都知道了,南宮睿的出現可真叫人駭目。
她不走,而他不能久留,他鄭重的聳着眉峰:“你必須回去一趟,甄夫人並不是生病死的,有人害她。”
麗芳覺得心“咚咚”的跳,好像要破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