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蹟坍塌着,落下無數碎石,裂開的山峰落下無數碎石。
這時候,沒有人會在留戀於遺蹟中的寶貝,任何寶貝都不如小命重要,大家都爭相的向着那道裂縫涌去,唯一能做的只有逃出生天。
每個人都努力的向着裂縫外攀着,爲了自己能夠更快的離開遺蹟,不惜攻擊旁人,紛亂的喧鬧之聲在四周絡繹不絕。
“滾開!”
葉屠蘇揮劍虛斬,將兩個想要擠開自己攀山岩石的傢伙給逼開,隨即將神威巨劍插入山峰的峭壁中大口喘息。
齊麟看了葉屠蘇一眼道:“真的沒事?”
“沒事!”葉屠蘇向上躍起道:“繼續!”
那山峭要比想像中更深,那遺蹟的埋藏之處已然接近山腹,而越是往高處走,四周的人影越少,顯然有些人葬身於遺蹟,有些人依舊在下方爲了更快的離開而爭鬥着,葉屠蘇跟齊麟都因此稍做喘息。
但是,當他們爬出那道裂縫的時候,迎接他們的是另一場混亂的戰鬥。
葉屠蘇剛剛將腦袋從裂縫中探出來,便是一抹刀光從他頭頂擦了過去,差點將葉屠蘇驚的掉回裂縫,擡頭一看,那刀光卻不是衝着自己來的,而是那被削斷的山坪之上,此刻也混亂的戰鬥着。
也許爲了搶奪寶貝,也許是爲了其他什麼。
戰鬥這種事情很多時候都不需要理由,而是需要一個契機,不過,不出意外的地方在於從裂縫逃遁出來的衆人是被獵殺的第一目標,顯然那些寶貝還是更誘惑人心。
葉屠蘇將那青石棺材往裂縫外一丟,隨即狼狽的爬上裂縫。
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便有數人圍上了葉屠蘇,他們纔不管那青石棺材是什麼,只要是遺蹟裡帶出來的就是好東西。
“滾!”
葉屠蘇看也不看對方,只是低喝一聲,緊接着,周圍的天地靈氣化成靈念向着四周衝擊。
只一擊,數人皆飛!
對於這種已經殺昏了腦袋,連衡量彼此實力都忘記掉的傢伙,葉屠蘇自然沒什麼好客氣的,當然也不會浪費時間與之糾纏,震飛那幾人後,便扛起青石棺材打算離開這片紛亂的戰場。
“我們在這邊!”
這時候,月雀兒的聲音被靈念包裹着,清晰的送入葉屠蘇耳中,即便是那混亂的戰圈之中充斥着喊殺之聲也能夠讓葉屠蘇辨明聲音來自何方。
葉屠蘇回頭一看,戰圈外一處的山崖邊上,月雀兒跟夏秋堂正站在那裡,葉屠蘇點點頭後,便招呼齊麟一人向着兩人的方向殺去。
月雀兒躍下山崖幫兩人開路,也不知月雀兒用的什麼神通,那袍袖間揮舞,便是憑空將周圍的人掠飛,迎上葉屠蘇跟齊麟,三人便向着山崖上撤去,脫離那混亂的戰圈,這才稍稍安生一些。
“累死我了。”葉屠蘇將那青石棺材往地上一丟道:“怎麼回事呀?”
夏秋堂道:“有個傢伙帶了一堆寶貝從遺蹟裡出來,卻是沒有命花,出了裂縫就死了,寶貝散落一點,然後就打起來了,本來只是爭搶那些寶貝,但隨着裂縫裡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便開始獵人,然後互有摩擦便掐了的更狠,也就成這樣子了。”
葉屠蘇道:“有沒見到十二夜詠夜?”
夏秋堂奇怪道:“她在麼?
葉屠蘇道:“那有沒有看到一個女人,第一個從那裂縫裡出來的女人。”
月雀兒點頭道:“看到了,速度很快,所以沒看清樣子。”
葉屠蘇急道:“在哪兒?”
月雀兒道:“朝着南面走了。”
葉屠蘇將那青石棺材丟給夏秋堂道:“幫我帶回百器陵,我過些時候就回去。”
“等一等。”齊麟喊住葉屠蘇,沉默了一下道:“她想殺你。”
葉屠蘇平靜道:“我知道。”
齊麟道:“她差點就殺了你。”
葉屠蘇依舊平靜道:“我也知道。”
齊麟道:“那你去吧。”
葉屠蘇點頭,縱身躍下山崖,將神威巨劍插入山壁中減緩着速度,迅速的向着山崖而去。
夏秋堂好奇道:“他怎麼了?那女人是十二夜詠夜?裡面發生了什麼?”
齊麟道:“他想做的事情沒人能阻止,你問了又有什麼用?”
山坪上的戰鬥仍舊在繼續,葉屠蘇卻已經滑落崖底隱入山林,提劍疾奔着,葉屠蘇想要快速的穿過山林,離開氓山,但嬰魂卻隱隱震盪着,讓葉屠蘇感覺到痛苦,非天戰意對嬰魂的損耗極大,捱了十二夜詠夜一掌後,震碎的靈體重新凝聚,但傷勢不會如此快恢復,何況,葉屠蘇本來就舊傷未愈,全力飛奔之後,此刻葉屠蘇才發現那傷勢要比自己想像中重的多。
不由自主的扶住身邊的大樹,葉屠蘇劇烈喘息着,拉開胸口的衣服一看,那是被十二夜詠夜拍了一掌的地方,剛剛以靈念恢復沒有多久,此刻卻是又裂開了,那細密的裂紋有些觸目驚心。
葉屠蘇咬咬牙,然後繼續向前奔跑。
他不得不跑!
如果想要停下,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種是他已經失敗了,第二種則是他已經成了贏家。
葉屠蘇不想當個失敗者,也不想錯過機會,禁地要比想像中大的多,錯失這次機會,下次想要再找到十二夜詠夜可不容易。
所以,葉屠蘇只能去追,直到從泥土中涌起的樹根絆住葉屠蘇的腳踝,葉屠蘇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扭腰將自己的身子翻過來,透着樹蔭看向天空,葉屠蘇止不住的喘息。
這時候,葉屠蘇看到一個女人。
在他疲累,痛苦,狼狽不堪的時候,葉屠蘇看到一個自己不想看到的女人。
葉屠蘇道:“我在做夢?”
“咯咯咯,沒有做夢哩。”錦羅衣蹲下身子,伸手按在葉屠蘇的傷口上,將葉屠蘇痛的齜牙咧嘴道:“很痛麼?”
“很痛!”葉屠蘇咬牙道:“你個瘋女人!”
錦羅衣依舊發出如同銀鈴般的笑聲道:“所以,你沒有做夢咯。”
葉屠蘇道:“你爲什麼在這裡?”
“我想來就來哩,有誰管的着我麼?”錦羅衣拍拍葉屠蘇的臉道:“你快要死嘍,讓我好失望哩。”
“胡說。”葉屠蘇不滿道:“只是有些累了。”
錦羅衣伸手在葉屠蘇臉前道:“累了就睡吧。”
錦羅衣的手指彷彿有着魔力一般,在葉屠蘇的眼前晃動,節奏鮮明,彷彿有着獨特的韻律一般,葉屠蘇可以感受到那指尖如線般的靈念匯聚,自己便感覺疲乏,這是很難想像卻有無比懷念的感覺,靈體會傷,會死,會湮滅,卻不會累,只有人才會,而葉屠蘇顯然感覺累了,眼睛不由自主的想要閉上,努力的掙扎着,卻彷彿無論如何都抵不過錦羅衣那有着魔幻般的手指,讓他的意識漸漸沉淪下去。
……
葉屠蘇的意識詭異的沒有進入那片熟悉的黑白色戰場,沒有浸泡在血海中的暖意。
四周是一片漆夜,黑的見不着邊際,讓葉屠蘇感覺自己這回像是真的死了,也許,靈魂徹底湮滅的時候便是這般感覺,一切都是黑的,曾經擁有的一切都在此刻消散無蹤。
然後,葉屠蘇放聲狂後,卻絲毫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但是,葉屠蘇清楚自己的靈魂還在。
湮滅的靈魂不該還有意識,更不該看到這漆黑的一切。
緊接着,那片黑色中就出現一絲光明,越來越明亮,直到世界重回於眼前。
葉屠蘇猛的坐起身子,眼睛裡還充斥着初醒時的茫然,片刻後才漸漸恢復神采,看了看自己,看了看四周。
自己赤裸着上身,胸口那碎裂的傷口已經消失無蹤,自己的靈體恢復如初,四周是一間柱屋,砍裂的竹子即便已經失去了泥土的滋養也依舊那般的翠綠,竹牀,竹椅,竹桌,顯的有幾分清雅。
葉屠蘇從牀上跳落,沒有發現自己的衣物,便赤裸着半身走下牀去,推開竹屋的窗戶,葉屠蘇看到白茫茫的霧氣,那竹屋建在了一處溫泉邊上,而那隱於霧氣的溫泉水中,葉屠蘇瞧見了曼妙的人影,庸懶的倚在溫泉水中,用布輕輕擦拭着身體。
“咯咯咯……”錦羅衣輕笑道:“你不怕我將你的眼睛挖出來哩?”
葉屠蘇撇撇嘴耍無賴道:“我又不是沒見過,何況,什麼都看不清楚。”
溫泉的霧氣中再次響起錦羅衣的輕笑,緊接着,錦羅衣從溫泉中起身,帶出濺開的水花聲,走出那片白霧。
“現在哩?”錦羅衣赤裸着身子笑道:“看清楚了麼?”
葉屠蘇想了想道:“如果我說看清楚了,你不會又拍我一掌吧?”
錦羅衣依舊笑着,隨即親吻葉屠蘇的臉頰,然後從窗欄上取過掛在那裡的衣服穿起來,笑着道:“你真是個沒用的男人呀。”
“我有沒有用,你應該比別人清楚的多。”葉屠蘇沉默了下道:“你救的我?”
“你不能死哩,你死了,我會很寂寞的。”錦羅衣輕撫着葉屠蘇的臉道:“你是不是在找她?”
葉屠蘇道:“誰?”
錦羅衣重複道:“你是不是在找她?”
葉屠蘇無奈道:“是!”
“咯咯咯!”錦羅衣莫名其妙的笑起來道:“我要走哩。”
葉屠蘇道:“你不高興了?”
“沒有哩,有了你的世界,讓我一直很高興哩。”錦羅衣道:“但是,我還是要走哩,還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哩。”
錦羅衣再次仰身,這一次卻是親吻在葉屠蘇的嘴上,冰冰涼涼的,帶着一絲滑膩,良久之後,兩人脣分,錦羅衣笑着向後退去,漸漸隱入溫泉的白霧之中,慢慢化成輪廓。
葉屠蘇喊道:“我遲早會上撲天崖的。”
“咯咯咯……”那白霧中響起錦羅衣銀鈴似的笑聲道:“我等你哦。”
目送錦羅衣離去,葉屠蘇吐出一口濁氣,低頭的剎那,卻是看到那窗沿邊多了一張紙條,翻開一看,那紙上寫着落月溪洞四個小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