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子架着火,只不過,這一回卻不是燒烤的架子了,而是一口大鐵鍋,用木杆撐着吊在半空,底下依舊是那大火盆熊熊燃燒。
鍋中煮着水,放着蔥,姜,蒜,還有一些洋蔥,茼蒿,番茄之類的配菜在裡面翻滾,伴隨着鍋中的水慢慢沸騰後,不斷的涌起泡泡,同時那鍋中也出先碎肉塊,先四幾根剁下來的手指,接着便是小臂,雙腿等等,甚至,一顆腦袋葉屠蘇的浮了出來,仔細一看,便能看清那在鍋裡煮着的腦袋赫然是那被齊老爺子打發去幫着疏通道路的嶽山。
雲三孃的身影終於出現在鍋前,往鍋子裡撒着鹽花,還用大湯勺攪動着,舀起一口湯來試了試味道。
齊麟怒火中燒,擡腳便要踹門,卻被葉屠蘇給攔了下來。
葉屠蘇道:“你是不是想進去報仇?”
齊麟怒道:“嶽山叔待我不薄,出了這般的世界,我自然要爲他報仇。”
葉屠蘇道:“放心,我不攔着你,不過,你等我走了再進去,出了什麼事也別說是我拉你來的。”
齊麟莫名其妙,不解其意,葉屠蘇卻是沒有過多的解釋,已經一個閃身跑了,齊麟自然也沒辦法多問,隨即想起屋內的景象,頓時是抑不住的怒意,不再管葉屠蘇的事情,而是轉身一腳將門踹開。
砰!
門板撞上牆壁的聲音,在夜晚的客棧中不斷迴盪,就那麼突兀的打破了夜色的沉寂。
“啊!”
驚呼聲乍然響起。
幾乎是跟前一夜時一模一樣的如法炮製。
當齊麟破門而入之時,眼前的一切都已經化成泡影,房間內只有一盞油燈搖曳着,散發出昏黃的光芒,衣衫不整的雲三娘從牀頭坐起,看清齊麟的模樣後,便抓起棉被捂住胸口,大聲的驚叫起來。
齊麟被這種陡轉急下的情況也是弄的摸不着頭腦,硬是在房內呆滯了半分鐘。
但是,齊麟畢竟不是葉屠蘇。
他不會像葉屠蘇那般在驚愕中思慮那麼許多,更重要的是整個商隊之中,葉屠蘇只跟齊老爺子相交相熟,哪怕是齊麟,因爲個性的緣故,也很難搭上話,可以說是相對無言,也沒有到很是熟絡的地步,所以,不管是昨夜的車伕,還是今夜的嶽山,葉屠蘇都只是驚訝,卻並不因爲兩人的死亡而憤怒,但齊麟可不同,雖然寡言少語,卻並不代表齊麟沒有感情,不重視感情,嶽山是跟着齊老爺子在山裡討生活的老人了,在齊麟很小的時候,嶽山就已經跟着齊老爺子,還曾教授過齊麟拳腳跟一些辨藥的本事,可眼下嶽山就那麼死了,還是這般的慘死,齊麟自然是怒意凜然。
呆楞過後,齊麟根本不去思慮這事怎會變成如此,那些對他而言毫無意義,他現在心中所想的事情只有一件,那便是斃了雲三娘!
怒目圓睜,齊麟此刻如同惡面金剛,擡着手,靈念環繞着就朝雲三娘拍落,卻是一出手便是威力無窮的裂碑手。
“住手!”也就在這時候,那屋外一聲怒喝,齊老爺子卻在這時候趕到,朝着齊麟吼道:“逆子,你要做什麼!”
齊麟還是很聽老爺子的話,快要落到雲三娘頭頂的手掌硬是剎住,悶聲站在那裡。
接下去自然是老套的問答,葉屠蘇已然經歷過一遍,只不過,齊麟可不如葉屠蘇那般活絡,一問一答間卻是如實照說,將自己看到的一切給老實的說了出來,隨即所有人都露出納悶之色。
齊老爺子蹙着眉頭,好半晌才道:“嶽山是誰?”
齊麟頓時愕然。
齊麟自然是想不同自己家老爺子會不知道嶽山是誰,或是將嶽山給忘記了,而更不可思議的是非但齊老爺子不記得,其他人也是都不記得,嶽山這個人物似乎從沒有在他們身邊出現過一般。
“妖女,是你搞的鬼!”
大喝一聲,齊麟便再度虎喝一聲,一掌朝着雲娘拍落。
齊老爺子吼道:“給我把他攔下。”
齊老爺子言落,身後立刻躍出兩人,卻都是商隊中嬰魂之境的高手,兩人合力向着齊麟背後撲去,一人制住齊麟的雙手,不讓那裂碑手落下,一人卻是橫抱在齊麟的腰間,將他給生生的拖拽回來。
齊麟怒吼掙扎,身上靈念勃發,而那兩名嬰魂之境的高手也都算是齊麟的叔輩,哪願輕易傷了齊麟,只得苦苦抵擋,三人糾纏在一塊兒,眼看着齊麟要用蠻力將兩人給甩飛出去,齊老爺子冷哼着上前幾步,直接擋在齊麟跟前。
“長出息了!”齊老爺子喝道:“準備向我動手麼,來啊,有本事把我這把老骨頭給拍碎了。”
齊麟高舉着右手,一臉的咬牙切齒,最終卻是恨恨的一跺腳,將手掌給放了下來。
齊老爺子揮手道:“給我把他拉出去!”
那兩名嬰魂之境的高手見齊麟不再反抗,也是舒了口氣,好言相勸着,連拉帶拽便將齊麟給帶出了房間。
“三娘子。”齊老爺子向着雲三娘道:“這小子鐵定是魔障了,我會去弄清楚怎麼回事,你先好生歇着,我一定會給你個交代。”
齊老爺子這頭說着話,齊麟已經被帶到了樓下去,那兩名嬰魂境的高手給齊麟倒了水,一邊勸慰着,一邊詢問齊麟最近修煉是否出了岔子,所以有些臆症,很委婉的告訴齊麒確實沒有嶽山這人,只怕是他自己幻想出來的,把齊麟給氣的又想發彪,卻也在這時候,葉屠蘇不知道從哪溜達了出來。
齊麟眼睛頓時一紅,一個箭步就上前拽起葉屠蘇的衣領道:“說,你爲什麼要突然離開,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那兩名嬰魂境的高手只當是齊麟又要發狂,立刻上前就要阻攔,卻被葉屠蘇伸手阻攔,還示意他們退的遠了些,兩人想了想,以葉屠蘇的修爲是無懼於齊麟的,即便齊麟發狂,葉屠蘇也能自保,而且,單論身手而言,他們都知道葉屠蘇更勝之,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而是向後退出一些,他們也希望葉屠蘇能讓齊麟冷靜下。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你現在別管,只要聽我說,我只需要你冷靜三分鐘。”葉屠蘇語速很快,根本不給齊麟答應的時間便繼續道:“你今天碰到的事情,我昨天也都碰到過,我看到那女人殺了一名車伕,爲老爺子趕車的車伕,結果我像你一樣破門而入,卻什麼都沒有看到,那女人還尖叫着將其他人都引來了,那憋屈的感覺就像你在房間裡遭遇過的一模一樣,更可怕的是那被殺人的車伕就那麼消失了,沒人記得他曾存在過,不信的話,你可以回想一下,記不覺得這個人,你應該也不記得,但我可以很確信的告訴你,趕車的那個並不是你,曾經真有一個車伕幫老爺子趕車,你破門的時候,我就躲在屋頂,翻開瓦片看着屋裡的一切,我想借此找到那女人的破綻,但是,沒有任何破綻,屋裡的一切突然的就消失了,而我發誓自己的目光從未離開過。”
齊麟漸漸冷靜下來道:“到底怎麼回事?”
葉屠蘇道:“我不知道,但我們肯定得做些什麼,不然所有的人都會被她殺光,這女人的神通很詭異,我跟你一樣很想出手,但是,我們能出手麼?不能!因爲我們無緣無故出手,老爺子一定會阻止我們,而且,這事我們拿捏不到證據,甚至連提都沒法提,被她殺了的人,似乎都會被其他人遺忘,所有人都會站在她那一邊。”
齊麟道:“你打算怎麼辦?需要我做什麼?”
葉屠蘇道:“裝瘋,賣傻,打我,然後做出發狂的樣子衝出客棧,老爺子就你那麼一個孫兒,聽說你出事當然會帶人去追你,客棧裡自然就沒人了,你帶着他們四處溜溜,我裝受傷留下,去會會那女人,不管她把戲再厲害,只要死了便一切成空。”
齊麟微微點點頭,隨即突然的仰天長嘯。
這一聲卻着實有些驚天動地,似乎整個客棧都被震的有些發顫,緊接着,齊麟擡手就是雷霆之勢的一掌印在葉屠蘇胸口,而葉屠蘇也是很配合的倒飛出去,直接砸碎了客棧的櫃檯,被一堆碎木片給掩埋。
不遠處的兩名嬰魂之境高手立刻站了起來,只是還不待他們動作,齊麟便是凌空躍起,朝着他們一擊裂碑手落下。
這裂碑手的來歷,他們自然是知曉的,哪敢硬接一記,立刻朝着兩邊撤開,那手印落下,地上便是轟隆一聲,生生被砸塌了一邊,桌椅全都湮滅成灰,將那兩名嬰魂之境的高手看的驚愕不已,倒不是驚訝於裂碑手的威力,而是這一擊的架勢,明顯是要將他們擊斃。
落地之後,齊麟也不走門,直接暴怒吼着撞破了牆壁,朝着漆黑的夜色中走衝了出去。
這時候,齊老爺子也是從二樓探出頭,怒道:“怎麼了?又出什麼事了!”
一名嬰魂境的高手尷尬道:“齊麟那小子又發瘋了,打傷了上前勸慰的葉先生,然後撞破牆壁跑了。”
“沒事,咳,咳,我沒事。”葉屠蘇推開身上的碎木,將靈念霧化,看起來就像靈體受傷變淡似的,指着那牆上的破洞道:“快追,他好似修煉出了岔子,神志不太清醒,我跟他說話,他都是答非所問,這樣跑出去會出事的,趕緊將他追回來。”
齊老爺子急的一揮手喝道:“全楞着做什麼,追啊!”
葉屠蘇咳嗽道:“您老也去吧,只有您老能讓他冷靜下來了,我沒什麼事情,修補一下靈體就好。”
齊老爺子咬咬牙,給了葉屠蘇一個歉意的目光,隨即一揮手,也帶着剩下的人追了出去。
待衆人遠去,葉屠蘇才起身撣了撣灰塵。
“好了,現在該讓我來看一看,你是何方妖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