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月樓位於古月峰頂,卻並非建於古月峰才叫做古月樓,而是因爲古月樓建在這裡,所以才叫做古月峰。
古月峰不算高,不算陡,也算不險,卻很深幽雅靜,環境卻是極妙的,這恐怕也是古月樓會建在這裡的緣故,直到位於峰頂的時候,泥濘的山道變成了千階石梯,一直通向山頂,也通向古月樓的山門。
“這裡就是古月樓麼……”葉屠蘇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道:“感覺好古老!”
葉屠蘇用“古老”兩個字來形容此地,着實已經是斟酌後的用詞了,若是直白一些,便該說是破舊。
那石階進頭的牌坊看起來很氣派,只不過,卻長滿了爬山虎,甚至正中央“古月樓”三個大字都已經看不清楚,而牌坊的後面便是古月樓山門,古色古香的房屋,刷着朱漆的大門,只不過,那大門的朱漆早已經斑駁,而那些房屋也是坑坑窪窪的,不是長滿了苔蘚,便是修修補補。
遠處有一座尖頂塔樓,想來便是古月樓無疑,倒是看起來稍微好些,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葉屠蘇擡頭眺望那座尖頂塔樓,總有種飽經風霜的感覺,也不知多久未曾翻修過了。
“師父!”葉屠蘇嘆息道:“咱們古月樓有這麼窮麼?”
“胡說!”申屠巍然道:“古月樓只是以清修爲主,對這些表面的奢華不甚在意而已,而且,古月樓不許外人輕易進入,自然也沒有人會來這裡,也就不需要那些虛僞的門面。”
葉屠蘇道:“清修有肉吃麼?”
申屠巍然道:“清修不是苦修,講究清靜無爲而修,跟你吃不吃肉有什麼關係,你想吃就自己去後山打野味,走,先跟我去見樓主。”
申屠巍然帶着葉屠蘇進門,卻是早有人等候,恭聲道:“師叔,樓主已經等候多時了,請隨我來。”
“他是道緲,道家的道,縹緲的渺,是樓主的親傳弟子。”申屠巍然道:“你在我這一門是大師兄,但在古月樓輩分,要喊道渺大師兄,明白?”
葉屠蘇立刻明悟乖巧道:“見過道渺大師兄。”
道渺是個中年人,看起來很溫和,笑着道:“十七師弟無需多禮,隨我一起來吧。”
道渺在前頭領路,果然是直奔那座尖頂塔樓,路上有不少人見到三恭敬行禮,而葉屠蘇也見了兩回禮,分別是六師姐連雲袖,還有十五師兄司南瓊,然後,三人便來到那座尖角塔樓之下。
道渺道:“申屠師叔獨自進去既可。”
葉屠蘇納悶道:“我不用進去的麼?”
道渺笑道:“樓主若要見十七師弟,自然會召見的,若不召見,我們在這裡等等就是了。”
申屠巍然道:“你好生在此等着就事了,誤要給你大師兄惹麻煩。”
葉屠蘇乖巧道:“知道了。”
申屠巍然點點頭,隨即推開那尖頂塔樓的大門,便邁步而進,待申屠巍然走進的剎那,那門竟是“砰”的一聲自己合上,嚴絲合縫,連絲毫縫隙都是見不着來着。
葉屠蘇舒口氣,朝着道渺道:“大師兄,古月樓到底是怎麼樣的地方?”
道渺笑道:“古月樓便是古月樓嘍。”
葉屠蘇撓撓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比如師父跟我說,古月樓的規矩很多,要我謹記於心,只是不知道有些什麼規矩。”
道渺道:“這個的確是需要記一下,不過,通常也沒什麼大規矩,像是早課不得遲到,不可開小差,不可隨意私鬥等等,回頭申屠師叔應該回將戒律典冊交給十七師弟,你自己看看就是了,即便真犯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全是小小懲戒罷了。”
“古月樓講究尊師重道,一共分成師輩,跟樓主同輩的師叔共有十人,申屠師叔也在其中,他們各爲一門教授弟子,然後跟我同輩的爲親傳弟子,共有十七人,十七師弟是最晚入門的,眼下自然排行十七,我們之下有一輩,爲古月樓弟子,拜於各位師叔之下,卻並非親傳,只是教授本事,雖然稱我們爲師兄,其實卻要小上一輩,至於第四輩,則是因爲各種原因,像是天資不足,亦或者犯了過錯,一般不留在古月樓中,而是被外放出去,平日裡一般見不到的,如果在外有出色的表現或是修爲有着不俗的精進,會被召回古月樓中,自然又變回第三輩。”
“古月樓的弟子通常很自由,只要是山門內,可以隨意來去,甚至擇選自己喜歡的地方修煉,不過,每天有早課跟晚課,這個通常是必須要參加的,不過,各門的做法並不完全相同,主要還是看各位師叔如何教導,至於我們同輩的十七位師兄弟,自然也是各位師叔親自教導,我更不好說些什麼,回頭你自問申屠師叔既可。”
“對了,還有最重要的,古月樓雖然是個事事都要講規矩的地方,但只要將戒律典冊背熟,平日裡親待各位師兄弟,還有那些低輩弟子,便不會犯過錯,不過,有三條規矩,十七師弟需絕對謹記,絕不可犯了,第一古月樓的後山,除卻樓主以外,其他人都不可擅自進入,第二這座古月樓,若不得樓主召見,同樣絕不許任何人進入,第三未得師長同意,不可私自離山。”
道渺爲人隨和,雖然說的不算有條理,想到什麼便說什麼,卻也讓葉屠蘇知曉了一些大概.
眼看着兩人的關係似是漸漸拉近,葉屠蘇也是不動聲色道:“大師兄,我聽說咱們古月樓有口井,明明是在山洞裡,卻能夠在井裡看到月亮,而且,這個世界的夜晚,從來就沒有月亮的,對吧?”
道渺頓時神色一肅,葉屠蘇立刻心裡咯噔一下,趕緊道:“大師兄千萬莫誤會,我只是在外頭聽過這樣的傳聞,心生好奇隨便問問,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大師兄就不要說了。”
“十七師弟。”道渺鄭重道:“你聽過的傳聞是真的,不過,那口井爲什麼會這樣,誰都不清楚,反正除了這點奇特之處以外,那口井什麼用都沒有,你也不要去隨意探究,因爲,那口井就在後山的溪洞裡,而後山是絕對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入的,哪怕是各位師叔也一樣,你千萬要謹記。”
葉屠蘇趕緊點頭道:“既然大師兄跟我說了,我一定不會隨意去的,大師兄且放心。”
道渺點點頭道:“這樣便好。”
葉屠蘇鬆了口氣,心裡卻不免記上了,嘴裡說是那口井沒什麼用,卻將後山列入禁地,絕對不能隨意進入,明明就是欲蓋彌彰,這後山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的了,只是得尋個合適的機會,對了,還要尋找那個叫做霍真的女人,如果直接問道渺的話,他應該是知道的,只是問我爲什麼要找霍真,怕不太好回答,看來是不能問,罷了,還是另尋機會自己去找好了。
……
葉屠蘇跟道渺說着話時,申屠巍然已然走進尖頂塔樓。
這塔樓卻是極怪,明明是有九層之高,進入之後卻只有一片漆黑的大廳,四周並沒有通往上層的樓梯,而走到最深處,卻是一片帷幔,帷幔的下方是一石座,石座之上坐着個人,卻因爲那帷幔的緣故,只能瞧見一個人形的輪廓。
申屠巍然上前單膝跪倒道:“樓主,我不回來了。”
那帷幔裡響起聲音道:“你送回來的信鷹,我已經看過了,賬目沒有問題便好,聽說你還收了個徒弟?”
申屠巍然點頭道:“是,下山之時偶遇的,這孩子天賦跟心性都不錯。”
那帷幔中的聲音嘆息一聲道:“老六呀,我知道你一直想跟南宮北一較高下,而南宮北魂飛魄散後,你便一直想要教出個徒弟,不遜色於隱劍樓的一柄劍跟駱成君,以至於這麼些年來,大家都擇選了徒弟,卻只有你最爲苛刻,一直找不到傳人,現如今,你能找到個喜歡的苗子,我也替你高興,只不過,你傳回來的那信裡,說的那些話可是當真的?”
申屠巍然道:“自然是當真的。”
帷幔裡的聲音道:“老六,親傳弟子需定下十年之期觀其心性,這是古月樓的規矩,退一步說,我念在多年的情分上,網開一面不跟你談規矩,你也該知道,只要成了親傳弟子,那些事情肯定是要告訴自己徒兒的,這也是爲了他們將來能夠擔起咱們一直揹負着的責任,如此重大的事情,難道你就不怕出個萬一,使大家萬劫不復麼?”
申屠巍然默然片刻道:“他擁有浩然正氣,難道這樣還不能讓人放心麼?”
帷幔裡的聲音道:“浩然正氣也只能代表品行出衆,得到天道的認可,卻不能代表他的思想跟信念,如果他的思想跟信念同古月樓衝突呢?即便如此,你依舊要堅持下去麼?”
“是的!”申屠巍然擡起頭,眼裡帶着絲倔強,帶着絲悲慼,帶着絲落寞道:“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帷幔中再次響起一聲嘆息道:“我沒有想到你對隱劍樓的執念如此之重。”
申屠巍然道:“我並非要現在就將一切託付給他,我只是希望能夠破例一次,按照古月樓的規矩,必須十年之期觀其心性後才能傳授本事,而我實在沒有這麼多的時間等待了,我想現在就能將自己的本事教授於他,但不會將古月樓的一切都告訴他,當然,我還是會牢牢的盯着他,如果真的如您所說,我會讓他下山,希望樓主能夠成全。”
帷幔裡始終沒有傳來聲音,申屠巍然老實的跪在地上,那尖頂塔內顯的有些沉寂,安靜的甚至讓有人些感覺可怕。
良久之後,帷幔裡再度響起聲音道:“老六,既然你如此堅持,看在這麼多年的情分上,便照你說的去做吧,可是,若有什麼意外……”
申屠巍然眼神一厲道:“我必親手弒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