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炮聲不間斷地響着,戰場還像以往一樣,重複上演着進攻、防守、轟炸、衝鋒。戰線在敵我雙方的拼殺之中反覆推移,
自我軍奪取了正面的三個高地後,美軍也發起過幾次衝鋒想把它們奪回去。但這三個高地易守難攻,正如我們從美軍手裡奪取時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一樣,美軍想從我們手中奪走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何況,我們攻打美軍時是以優勢兵力攻其不備。而現在我們卻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無論美軍什麼時候進攻,我們後方都可以迅速地朝高地派出援兵。
志願軍戰士啥都缺,缺槍、缺子彈、缺飛機、缺大炮”可就是不缺人!所以美軍先後組織了七、八次進攻都毫無例外的被志願軍戰士們打了回去。
有一次,美軍甚至還派上了十幾架飛機前來助戰,卻還是對這三介。高地無可奈何。令飛行員大感無奈的是,他們要對付的是自己修築在高地上的混凝土工事。這些工事原本是修築起來對付志願軍的,爲了保證這些工事能抗得住志願軍的炮火,有很多工事的水泥厚度都有一米多厚,而且還巧妙地和岩石、山洞等結合起來。使這些工事都很難被發現、被轟炸。而這些工事,現在就成了志願軍戰士們絕佳的反斜面工事,戰士們躲藏在裡面,就連天上的飛機也拿他們沒辦法。正因爲這樣,用於防守那三個高地並向它們派出援兵的任務,由來540團負責就足夠了,根本就用不着我們團出手,所以倒讓我們休息了好幾天。
在一線戰場上呆慣了,突然退居二線,而且還什麼任務都沒有,每天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偶爾跟李平和談談戰場的形勢。這心裡就總覺得少了些什麼,後來都有一種無所事事不知道做什麼的感覺了。
這天,我在團部無聊地看着桌面上的一張地圖,上面清清楚楚地標着我軍已經奪取的高地和正在激戰中的高地。
這次的戰術反擊無疑是成功的,美軍這次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所以我軍大部份部隊都拿下了預定的目標,使得戰線十分平整地由北朝南推移了三、四公里。但我卻突然覺得,這次戰術反擊戰除了可以爲新入朝的部隊提供一些經驗和緩衝區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值得稱道的戰果。
戰線向南推移了三、四公里又能怎麼樣?正如美國佬在夏、秋季反擊戰時說的,這裡並不是我們中國的土地,我們其實沒有必要在這片土地上爲了幾裡的土地打生打死的。這也正是美軍在夏、秋季反擊戰時會把進攻重點從西線轉移到東線的原因。
雖然事實證明那些美國佬的想法是錯的,但我現在卻覺得這些美國佬說的話也有些道理。我們付出那麼大的傷亡爭取這三、四公里的土地到底爲的是什麼?對我們來說小需要的不就是一個緩衝區嗎?那多幾公里少幾公里又能有什麼區別,,
但顯然志願軍戰士卻不是這麼想的,因爲我知道,志願軍在從走進朝鮮戰場開始,一直到戰爭勝利結束,從來就沒有這方面的負面思想。這也是美軍對我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不過這也正常,國土從來就沒有被入侵過的美國佬,哪裡會明白從抗日戰爭、解放戰爭一路打過來的志願軍戰士,他們那種寸土必爭的作戰習慣。
“崔團長!”正當我想得入神的時候,李平和走到身旁給我遞上了一份電報:“這是師部剛剛發來的,說是要把兄弟部隊頸團調上來把我們換下去。我想。上級的意圖是想借此機會讓新入朝的同志多學習些經驗、熟悉下地形,以儘快適應這個戰場!”。嗯”。我點了點頭。
李平和運個人就是這樣,有些事情就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着的!這本來就是我軍發動這次戰術反擊戰的意圖。剛入朝的部隊原本在二線做預備隊,在今後一個月的時間裡將會逐步調到一線作戰。
不過,第一批就把我們海團換下去,這還是讓我覺得有些意外,這也許是因爲上級知道我們理團連連惡戰減員嚴重急需休整吧!而且很巧的是,前來與我換防的竟然還是裕團長的頸團,這也許就是一種緣分吧!
“上級有沒有說什麼時候換防?”我隨口問了聲。
“小就在今晚!”
“就在今晚?”聞言我不由愣了一下。
豬團長所在的四師因爲是我們的預備隊。所以豬團長的駐地離我們不遠,只有四、五里。這段時間空閒的時候,我幾次想去看看豬團長,還有虎子、趙永新等幾個老戰友。但考慮到現在還在打仗,他們雖說是預備隊,但想必也忙得團團轉,所以也就沒有去打擾他們。這時聽說他們就要來跟我換防,我還以爲可以乘着這個機會假公濟私的藉口商量換防事宜跑去看看他們!沒想到就換防時間就在今晚,
掏出懷錶來看了看,已經是下午四點,離天色入黑也就幾個小時了。現在差不多也要開始準備,又走不開了。
“小崔團長!”這時張明學掀開坑道外的黑布跑了進來,對我說道:“團長。你看看是誰來了!”
“諸團長,虎子,趙永新!”看到張明學身後的幾個人,我不由喜出望外。騰的一聲就從椅子站起身來迎了上去:“我剛纔還在想着你們呢,沒想到你們就來了!”
“小子!”諸團長哈哈笑道:“聽說你又打了一個大勝仗了!而且打的還是小日本?。
“嗨!小日本是不錯,但也算不上什麼大勝仗!”在諸團長面前我可不敢翹尾巴,於是有些恭敬地說道:“這要是跟裕團長你比起來,那還不是小菜一碟!”
“嘿!”聞言禱團長不由笑道:“我看你這團長是當上了。這嘴裡的油腔滑調還是一點都沒改啊!就你這個樣子,我就不明白你的部下怎麼肯服你!”
坑道里的衆人都被諸團長這話逗得哈哈大笑起來。
“來,幾個同志。再二茶!”環是革平和周倉,很快就給襪團長等人端了…糊拙茶之所以用碗,那是因爲志願軍生活艱苦,在這團部裡還沒有茶杯這玩意。
“這位是我們團的政委,李平和!”我朝李平和介紹着豬團長:“這位就是弼團團長豬傳禹,他可是我的老團長了。我網入朝還沒摸過槍的時候,就是他的兵,跟着他打仗的!”
“同志您好”。
“您好!”
志願軍戰士之間的禮節其實很簡單,除了握手外還是握手,說的話來來去去也就是“同志您好””不過這看似簡單的握手和一句“您好。”我卻覺得只這麼一下,他們互相之間就能消除彼此的陌生了。這與現代人那麼客套又那麼有技巧性的問候比起來,都不知道要好過了多少倍了。
不過也許,這也並不能說是握手和問好的功勞!在這打生打死的戰場上,如果知道對方是站在同一陣線上的同志,那本身就要求彼此之間要互相信任、互相依賴。
就像現在這樣,豬團長很快就跟我團部裡的幾名戰士熟悉了起來,就連徐永維和張明學都湊上來和虎子他們一塊兒聊着。
“團長!你剛入朝的時候還真是連槍都沒有摸過?”李平和想起剛纔我剛纔說的那句話,不由有些疑惑地問着。
“那還不是?”我呵呵笑着指着虎子介紹道:“這個是虎子,強團的一隻老虎,他可以說是我的師傅了,就是他教我打槍的!”
“啥?是他教你打槍的?”聽着我這話,李平和滿臉驚奇不說,徐永維和張明學就更是驚爲天人一樣的看着虎子,只看得虎子又是傻笑又是臉紅的,站在一旁不知道說什麼好!
“小可不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我就覺得有些好笑,笑着說道:“那時我還跟虎子打賭比槍法哩。
“還賭槍法?賭的是啥?。張明學似乎對“賭”這個字特別敏感,一聽到我們賭槍法,馬上就露出了一副賭徒的樣子搶着問道。
“賭的是給對方洗腳!,小自知說漏了嘴,但也不好意思不回答,只好有些無奈地回答道。
哄的一聲,聞言戰士們全都笑開了。
“那誰贏了?”張明學又把目標轉向了虎子,神秘兮兮地問道:“虎子同志,給俺說說,咱們團長幫你洗過腳沒?”
“沒,沒呢”。虎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那次這傢伙還救了我一命,俺,俺也不信他是第一次打槍,那打得是又準又狠!開始我還以爲他就是一個孬種,衝鋒還要俺拖着,沒想到轉眼間就像是瘋了一樣。一口氣就打倒好了幾介”還用鐵鍬俘虜了三個!”。啥?用鐵鍬也能抓俘虜?”聽着衆人不由紛紛發出了一陣驚歎聲。
“這你們就少見多怪了吧”。趙永新本就是一個多話的人,這時哪裡還會按捺得住,馬上扯開他那說書般的腔調說道:“你們的崔團長啊,當年可是抓俘虜大王呢!那抓俘虜都是成片成片的抓,有一回只帶着三、四個人,就整整俘虜了敵人一個連!”
“譁!”衆人發出了一片驚歎之聲,就連李平和也有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看着我。讓我心裡十分受用。
不過我瞭解趙永新這傢伙,如果再讓他這麼說下去,接着就會把我吹上天。那時如果露出了破綻,我可就要鬧個大紅臉了。
於是我趕忙出聲阻止道:“喂!你們幾個,是不是要在我的部下面前把我當年的糗事全都翻出來啊!”
“小那”不敢”。被我這麼一說趙永新這才收住了口。
“虎子同志!”徐永維接着又問了一聲:“崔團長的槍法咱們是見識過了。咱們都佩服得緊,你是崔團長的師傅,那你的槍法”。嘿!這你就不明白了!”看着虎子的一臉尷尬,趙永新又接嘴道:“知道什麼叫青出於藍勝於藍嗎?虎子的槍法啊,能比得上你們崔團長一半就算不錯嘍!”“哦!”聞言徐永維這才鬆了口氣,搖頭笑道:“我剛纔還說呢!咱崔團長的槍法那都叫神了,現在還來了個崔團長的師傅!嘿”嚇了我一跳!”
戰士們再次發出了一片笑聲小而且我發現李平和似乎也有同感的鬆了一口氣。
笑了一陣,諸團長舒了一口氣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想起以前,你還是一介。滑裡滑頭,不守軍規的小戰士呢!沒想到轉眼間就是一個帶着千把個兵的團長了!”
“這都是豬團長您帶兵帶得好!”我回答道。
“少跟我油腔滑調的!豬團長嘴上雖是這麼說,心裡卻很受用,樂呵呵地說道:“說正事吧!我這一回來,是爲了換防的事!今晚就要換防了,我們對這裡的地形不熟悉,也沒張詳細的地圖參考,怕晚上來換防的時候會暈頭轉向的。本來要讓通訊員來拿的,但也想來看看你,就帶着虎子和趙永新一起來了!”
“哦,這個好辦!”我隨手就把桌面上的那張地圖遞給了豬團長,想了想,又交待了一聲:“團長,對付那些小日本可要小心點!他們戰鬥力很強,而且還詭計多端。我們在進攻的時候就着了他們的道兒,損失了好多同志!”
“你放心”。豬團長接過地圖瞄了幾眼,就把它收好放進棉衣裡收好:“小日本我是見得多了,他們在我手上討不了好的!”
“要回國嘍!”頓了頓豬團長又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出來這麼久,也想回去看看了吧!你放心,這回換防下去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回國了!”
“回國?”聞言我不由愣住了。
直到這時我纔想到這個問題。是啊!甥團就要回國了。我身爲甥團的團長當然也要一起回去。可是我回去做什麼呢?當田師再次走上朝鮮戰場的時,戰爭已經接近尾聲了!難道我也一直到那時纔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