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辛要親自回趙,秘密找樂毅,一起到燕,主持變法,讓辰凌欣喜萬分,擔心節外生枝,叮囑道:“寡人會人跟你悄悄回趙,最好神不知鬼不覺把他帶出,以免被趙人盯住不放人。”
聽了燕王之言,劇辛苦笑萬分,搖頭道:“大王,您把我等當人傑,可是在趙國,人才濟濟,文臣武將多不勝數,趙王天生勇猛,智慧過人,自詡一人,就能頂得過謀士將帥多人,誰又真正看得起我等這出身卑微,中道沒落的寒士呢?”
辰凌想一想也是,他如此看重樂毅,完全是因爲對方在歷史上的地位,史書記載的,就連鬼神之智的諸葛亮,在爲出山之間,常自比管仲樂毅,可知樂毅的才學與能力。
不過他如此看重,趙人和天下人卻不這麼想,未免過於擔心了。
辰凌微微一笑道:“那好,這件事就交給劇大夫去辦理,快去快回,有任何要求儘管提出,到時寡人親自出城迎接。”
劇辛聞言感動,長袖一揖到地,拜別燕王,分別時竟有些涕零,被君王如此仁禮之心而深深打動,如同後世趙雲回公孫瓚身旁,辭別劉備時的情景,好在他不日就要歸來。
接下來,四人圍繞十論,又仔細研究一番,眼看四月春耕就要來臨,甚至在趙國、齊國甚至已經開始農耕了,所以變法不能再拖延了,即將推出,所幸燕地苦寒之地,三月底才春暖花開,比趙魏韓齊要晚了半個多月。
逐條增減之後,確定先後推出的順序,《官制論》《土地論》《賦稅論》率先推出,都是變法的前提和基礎,先要確定機制和官員,然後由人開始執行,這幾項完成,後面就好推行了,因此集中精力先拿下這三項變法內容。
由蘇秦牽頭,蘇代配合,撰寫變法總綱和朝廷檄文,明日起,還要找一批中庶子、少庶子的文吏抄寫變法內容,時機一到,快馬發放各地,開始實行。
當晚四人在宮內用膳,君臣同席對飲,討論一下午,絲毫不覺勞累,反而暢快淋漓,尤其是劇辛、蘇代,壓抑心中許久的抱負,懷才不遇的心情,都徹底爆發出來,熱血激昂,鬥志勃發,雄心滿滿,要爲燕國盡力。
月如鉤,夜未央,朱閣紅影,宮殿殘缺,燕昭王喝完酒,獨自一人,對月長嘆,燕國崛起之路,就要開始了,他‘大一統’的目標,也要起步了。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宏大的目標,都要一步步殷實地邁過去。
翌日劇辛在燕國侍衛的陪同下火速離開了,辰凌則恢復燕王身份,重臨早朝。
文武百官,只是一種稱謂,此時的燕國,根本沒有那麼多官員了,幾十位老公卿權貴,幾十位二三十歲被提拔上來的文武新秀,聚集大殿內,統一的深衣裾袍官服,按文武之別,垂手立於大殿兩側,官爵高者在前,低爵者位於後。
衆臣朝拜過燕王后,開始彙報這三日的發生國內外大事。
由於昨日軍機大臣們剛與燕王開完會,因此大事都事前明瞭,只是一些小事,如開春祭祀活動,手工商有囤貨擡價嫌疑,難民們如何編冊安置等問題,辰凌逐一發出決斷,頒發王令實施。
在堂上,有老宗族的一位上大夫,六旬年紀,在燕地素有賢明,被推舉朝廷爲官,內亂之後,與朝廷奔散了,這些日子剛回到臨時都城,恢復官爵,他拱手道:“大王,眼看農耕之期不足半月,耕作和田稅、租賃、種苗是否按往年執行?”
辰凌平淡道:“上大夫剛回來不久,可能還不知數月前,寡人已在大殿與衆卿商討了變法之事,今年土地耕田法,馬上就要重新頒佈,目前丞相府與九卿官署正在起草文案,最後定稿,頒佈燕地各處,很快上大夫就知道了。”
這上大夫老邁一些,卻中氣挺足,飽讀詩書周禮,以老儒自居,名鮑叔遠,他似乎也聽到了消息,繼續道:“老臣聽到有關變法之聲,奈何不詳知,但老臣以爲,燕國六百年不倒,比中原諸侯都要淵源,就是尊周禮的結果,上古禮制不可廢,因此這變法,實不合適。”
他這一說完,從羣臣中也走出幾位臣子,都同時道:“臣也以爲,不應變法,廢了祖禮。”
“聖人不易民而教,智者不變法而治。”
“法古無過,循禮無邪!”
“利不百,不變法,臣以爲變法會導致燕國不穩,實不該在燕國動亂時期,搞變法,亂人心,當遵從周禮,循燕國之故……”
辰凌掃了一眼,發現這些基本都是出自燕地一些老氏族,舊貴族中的世襲制官員,文無治才,武無軍功,肯了祖輩上百年世襲的老本,出來反對變法,因爲一旦變革,像秦國那樣,不可避免要觸動他們的利益,甚至有全族衰落的下場。
他冷冷一笑:“不要你以爲,他以爲了,燕國內亂,齊軍入侵之時,怎麼不站出來殺敵抵抗,怎麼不出來救濟百姓,現在燕國淪落成七國之末,馬上到亡國的邊緣了,你們還在這自以爲呢!學習上古周禮治國,那就睜大眼睛,看看夏商何在?看大周何在?難道也要燕國像它們一樣,苟延殘喘,等着滅亡嗎?”
“前世不同教,何古之法?帝王不相復,何禮之法?時代是向前發展,現在歷史潮流是大爭之世,燕國若不強大起來,很快就要被七國吞滅,正所謂‘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久’,順應潮流,變法圖強,這個道理你們這些夫子都不懂嗎?蘇丞相,你來給它們講講。”
辰凌古文學的不多,平時懶得看儒家那些之乎者也,因此說多了怕漏嘴,把自己懂得有限古詞一口氣堆出來,先壓壓氣場,然後點了蘇秦出來論辯。
蘇秦乃縱橫大家,可就不一樣,知道燕王要他反駁這些土夫子,微笑着走出,開口道:“‘治世不一道,變國不必法古’‘反骨者未必可非,循禮者未足多是也;當時而立法,因事而制禮,周室東遷以來,禮崩樂壞,天下紛擾,王室衰落,列國崛起。惟其時機,推行變法亦成衆家爭勝之勢……”
這時那些跳出來反對變法的人,也都引經據點,用上古聖人之禮,孔子之語與蘇秦辯論。
“以法治國,不如尊從上禮,以德治國,子曰:德者,政之魂魄也。對庶民如同親生骨肉,對鄰邦如同兄弟手足,對罪犯如同親朋友人,如此則四海賓服,天下化一也……”
蘇秦不等士大夫說完,截住道:“孔聖人時候,乃是春秋時期,諸國格局、情勢、朝政、風俗、經濟與今皆不相同,數百年下來,滄海桑田變化,高岸爲谷,深谷爲陵,諸侯僭越,瓦釜雷鳴,物是非人,聖人教化萬民的仁義理智信,固然放之四海而皆準,但聖人對朝政的觀點看法,卻是針對當時時政,沒有一勞永逸、千古不變的法子,何況百家爭鳴,聖人無數,你當孔夫子爲聖,我奉鬼谷子爲聖,哪個聖人言語如何,是否符合當時朝政,是否能促進本國的富強?後人不應頑固不化、拘泥不改,而是要懂得變通,因時利弊,否則禍國殃民,徒使聖人之說蒙羞!故而當前燕國,要想富強,稱霸諸侯,唯有變法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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