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虎帶着精甲侍衛把幾名黑衣人制服,捆綁着看押下去,命軍醫郎中爲三位義士包紮傷口。
在牢獄的一端,魏襄王站立不語,臉色鐵青,微胖的虎軀有些顫抖,被氣的怒不可遏,但是他沒有立即發作,可見這個君王有些心機,並非一根筋兒的魯莽粗漢。
過了半晌,魏王才冷冷說了一個字:“查!”
辰凌心中明白,可是卻不好自己動手去徹查,以免惹火上身,拱手道:“爲保公正,大王應下令隔離田需,和與田需有關係密切的官員,然後動用幾位重員大臣會審,此事關係朝綱嚴紀,擅殺朝廷命官,導致大魏內亂,又是出征在即前動手,臣擔心……幕後可還有主使,會否與通敵之嫌?”
他這幾句話,正刺中了魏王心中,即將出徵開戰之前,有大臣擅養刺客,謀殺九卿重臣,事後又嫁禍給魏國丞相,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虧他做得出來。
魏襄王臉色陰沉,極不好看,旁邊跟隨的內侍和宦官們,也都感受到君王身上散發的寒氣,殺人的氣息,一怒而使家族滅,浮屍百里的威嚴氣息。
“左都御史曹瓊、內侍總長蘇培海,你二人速去分佈寡人旨意,隔離御史大夫田需,另外通知廷尉田玉榮、武陵君魏鈺、宗正倪良、獄司卿長洪正,六人重新審理此案,太子旁聽,三位刺客既然翻供,那就順藤摸瓜,好好徹查一番,還老丞相一個清白,將幕後兇人,繩之以法,寡人到時也會蒞臨聽案。”
“遵命!”曹瓊、蘇培海拱手稱命。
魏襄王轉身對着辰凌道:“你這一招計謀,以假亂真,讓刺客怒斥幕後主謀,乾得很漂亮,如何想到的?”
辰凌拱手道:“臣也是從侯門士子中逐步走出來的,對權貴之間,擅養士子之風頗爲理解,忠義之士,爲了名聲和報恩,往往會以死報之,肝腦塗地,但如果主公不仁,做出背信棄義的事,那義士們也會紛紛倒戈,歸根到底就是人心,揣摩到了人心,便能用計。”
魏襄王微微點頭,目光重新打量辰凌,覺得這個年輕人心思縝密,文武雙全,還真是魏國的良將人傑,不過,前提是寡人對他不能丟失仁義,否則,他會不會也效仿這些義士臨陣倒戈?像吳起、孫臏那樣投奔它國效力呢?
這件事既然已經查出些眉目,嫁禍之意,浮出水面,魏王便下令,赦免老丞相,從牢獄中移出,送回府邸修養,等待會審的最後結果。
辰凌自動請命前去護送老丞相,得到魏王允許,於是待魏襄王起駕回宮後,他則帶人來到關押公孫衍的牢房。
那是一個昏暗的地牢,由於常年不清理,裡面充滿一些異物穢氣,薰臭撲鼻,而且陰溼寒冷,就是尋常人,被關上一段時日,也要身體虛弱下去,被地牢溼氣、前犯怨氣所侵,生一場大病。
公孫衍本來就已經耗盡心神,身體發虛,在家歇養,哪知忽然被抓入牢獄,不分青紅皁白就指認他爲殺害少府張壽的幕後主謀,要不是他功高爵顯,早就上刑逼供了。
這一來,把公孫衍氣得夠嗆,他一聽就知道有人要陷害他,可沒有證據,很難推測出哪一個纔是主謀,加上他心神虛弱,身體多病,這一進牢獄,住上幾天下來,溼寒冷氣入侵身體,更加病重了。
“咳咳……”
當辰凌走入關押公孫衍的大牢時,老丞相正在咳嗽,有氣無力,氣喘吁吁,似乎狀態很不好。
“丞相,辰凌來遲了。”
公孫衍隱隱聽到了辰凌的聲音,睜開疲倦的眼簾,看到他的面容和身影后,竟然陡然間恢復幾分氣力,掙扎要坐起來,指着他,卻說不出多少話來。
辰凌急忙走上前,扶住公孫衍的身子,嘆道:“老丞相,不必驚擾,現在真相已經水落石出,大王赦免了你,這就接你出獄,送回府邸。”
公孫衍聽到這幾句,眸光先是一亮,接着又暗淡下去,似乎堅持不住了,衰弱無力地仰倒靠牆。
辰凌立即喝令:“趕快扶起老丞相出獄,護送回府!”
“喏!”他的親兵進來,背起了公孫衍的身體,出了牢獄,上了馬車。
在車上,辰凌爲他注入一些先天真氣,暫時穩住對方體內的病情,看心脈跳動情況,辰凌知道,這位叱吒中原,威懾諸侯的縱橫家大人物,合縱鼻祖,真的要不行了。
辰凌本以爲改變了公孫衍的命運,然則,雖然還之清白,救出牢獄,使公孫衍沒有被魏王殺害,但是他也因此而命不久矣。
歷史無形的手,很奇怪,雖然因爲他的出現而有所改變,但是很多時候,還是按照它的規則來運行,社會在前進,除非他的改變,能越積累越多,達到一個質變,纔會徹底扭動歷史車輪,朝着自己設定的方向發展。
公孫衍緩緩睜開眼,氣若游絲問道:“幕後的人是誰?”
“目前刺客翻供,咬出了御史大夫田需,應該差不了,至於幕後還有誰,就不得而知了。”
公孫衍點了點頭,在他推測的幾人之中,沒有太多驚訝,只是唏噓道:“甘茂來魏,我早該有所準備,只是遲遲留戀這丞相之位,回顧輝煌政績,終於讓政敵孤拋一擲來加害,張壽與我有積怨,田需與我二人也有公仇私恨,這一計借刀殺人,移花接木,使得漂亮,險些要了老朽之命,現在雖出獄,但也命不久矣,辰凌,魏國的內爭比想象中的還要複雜,你在魏國仕途,要多加小心……”
“老丞相放心,我會步步爲營,時刻留心的!”辰凌回道。
公孫衍頓了頓氣,又道:“老朽原本打算堅持到你凱旋歸來,立了戰功,名望日盛,推薦你爲魏國丞相,現在來不及了,而且那樣會把你推向風浪尖上,現在太子派、軍方、文官幾方勢力,你都不是嫡系,算是一個異類,官場如戰場,殺人不見血,暫時收起鋒芒,凱旋之後,暫時在邊關駐守一些年,磨礪一番,等心性成熟,威望足夠,再涉足政壇,出將入相,叱吒風雲不遲。”
辰凌聽着他的敦勸,心中頗爲感動,雖然對他並無多大用處,但公孫衍能如此上心,爲他謀劃後路,當如自己門生子嗣一般,讓人生出一絲敬佩之感。
“我的時日不多了,回府後,我會起筆上諫,主動卸去丞相一職,以及所有官務,推舉甘茂爲相,這樣他念這一點舉薦之功,不會對老朽府上逼迫過甚,你與他乃舊識,多走動走動,他乃中原名士,破懂心術,儘量不與爲敵。”
辰凌點頭,靜靜聽着公孫衍微弱的話語,有一種感慨卻說不出來。
公孫衍說了一會,明顯氣力不足了,不再言語,馬車轔轔馳向丞相府,他疲憊的雙眼眯起來,心中感嘆:張儀,這番連環計策是你出的吧?縱橫相抗二十年,到頭來,你還是不忘帶上我,黃泉路上,有你我相鬥,也不會寂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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