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高冠中年貶低完辰凌,並沒有停歇,繼續褒揚法家的作用,信口開河道:“諸子百家,大多言而無實,經世致用者少,要治國強兵,非得法家不可,王道、霸道都不足以使某一國從戰國中脫穎而出,魏國要強大,變法纔是根本。”
他的話引起了不少人的沉思,特別是那些魏國的士子,有心在魏國仕途發展,誰不想出將入相,做國家棟梁之才,光宗耀祖,名傳天下?
法家固然能使一個弱國變得強大,但道路也最坎坷,從初秋時期管仲變法,到戰國時期的李悝變法、吳起變法、申不害變法、商鞅變法,每次變法都大動干戈,廢除舊制,觸動社會貴族階層的利益,這樣一來,變法之路自然充滿了血腥,尤其是商鞅變法時期,動輒斬殺上百族人伏法,最後變法者幾乎都沒有善終。
論戰堂除了法家的人,自然有修習儒家、墨家、縱橫家、兵家的士子,對於這人只高擡法家的作法並不苟同,有一個人灰衣中年說道:“桑海儒家,天下翹首,儒家講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列國紛爭,就是因爲太多人充滿了野心,企圖由諸侯分裂出去,稱霸諸侯,正所謂名不正言不順,如果列國崇尚儒術,清君側,知人善用,從嚴、從簡、從寬,重教化,知情禮,這樣的諸侯國才能長治久安。”
這人說得雖然華麗嚴禁,但大而不實,對於很多人來說,聽儒家治國,就像聽教書先生背課文一樣,都覺得太教條了。
事實勝於雄辯,秦國的強大已,衆人更相信法家的權威。
這時辰凌終於忍不住開口道:“法家雖強勢,但光靠法家,崛起快,覆亡更快,列位可以試想,一個國度只靠嚴厲的法令治國,動輒株連九族,苛政猛於虎狼,一旦這樣諸侯國強大,橫掃了六大戰國,平定了天下,然後將會如何?”
“自然會收天下之兵器,焚書坑儒,愚弄百姓,照樣會民不聊生,壓迫到極端,必然再度爆發,羣雄割據,戰火蔓延;正所謂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若要一統天下,絕不能只靠酷刑的法家,必須有一條更適合的治國之策,才能定國安邦,長治久安,否則就會出現法家興國,法家亡國的現象!”
辰凌的話說出,沒有人喊好,也無人喝彩,而是全場譁然,當世所有人都再想那種治國之道更能強大一個諸侯國,稱霸諸侯,至於平定天下,推翻周朝,很少有這般目光如炬的乾坤運籌之才,更別說平定天下之後,會是如何的景象?
他的言論,無疑使在場很多名流士子們陷入驚訝和反思,這一句可謂撥開雲霧,給世人一個重新思考治國之道的途徑,以前大家都覺得法家也有不足,但都沒這樣想過,只覺他殘暴、血腥,沒有人從這一高度認識過法家致命之傷。
這當然,因爲辰凌從課本上深知秦國的崛起、秦國的滅亡都跟法家息息相關。
這不是法家的錯,但錯就錯在,這個歷史時期,高度的中央集權和君王特權,事情很容易極端發展,試想一個昏君在位,很容易被佞臣影響,利用法家的殘酷,剝削百姓,國家從而崩然倒塌。
那中年高冠者喝道:“我等在這討論那一種治國策能使國家強大崛起,如今連強國之策都未找到,你竟然想到平定天下的事了,哈哈,就好比兩個強盜打算去打劫一家商賈宅院,在未行動之前,兩個人卻因考慮事後的分成而大大出手,結果兩敗俱傷同歸於盡,足下真是杞人憂天,貽笑大方。”
場內不少人聽了典故跟着哈哈大笑,也在嘲笑辰凌的話是杞人憂天,但也有一些人則未笑,仍在沉思,觀望這青年如何回答?
辰凌生長於古武家庭,自幼練武,修習國學,對於古代文化精粹翻閱不少典籍,這時與諸子百家的士子交流,仍沒有語竭詞窮,反而冷笑回去,侃侃而談:“哈哈,足下之言,也讓我想到了一個典故,一隻鷽鳩,整日以低飛飽食自滿,卻取笑大鵬鳥聚糧三月而高飛南下的行動,真是目光短淺,井底之蛙,治國也如此,你光看點有利的一面,卻忽視掉致命隱患,往往事情在要成功的時候也是失敗的開始!”
這個典故出自出莊子《逍遙遊》裡面的“鷽鳩笑鵬”,這莊周善用詭奇的寓言解說玄妙道理,環古鑠今,乃是百家諸子之一,道家重要代表人物,當世高人之一,不但自成一派,文成諸子,而且武成劍聖,著作集《莊子》爲道家經典之一。
他的《莊子》共有五十二篇,後世存三十三篇,分內七篇、外十五篇、雜十一篇,爲郭象注本,內篇的思想、結構、文風都比較一致,一般認爲是莊周自著,外、雜篇則兼有其後學之作,甚至羼入其他學派的個別篇章,思想觀點與內篇多有出入。
在哲學上虛無之道,有時還賦予其某些物質性,帶有唯物主義的色彩;在政治上時而主張絕對的無爲,時而主張在上者無爲而在下者有爲;在處世態度上,時而宣揚混世,時而贊成避世;在人生觀上,時而提倡寡慾,時而鼓吹縱慾;只可惜屬於唯心主義範疇,並未被後世教育所推崇。
在場的人聽到辰凌用莊子的典故來反嘲笑對方,也跟着發笑,今日論辯,詞鋒激烈,爭得面紅耳赤,與往日論戰有所不同,去讓大家格外興奮。
此刻一位淡黃衫的布衣士子忽然問道:“那請問這位公子,是否胸中已有定國之論,不防說與大家,也好爲我等撥開雲霧,聆聽到比法制、儒家治國更理想的治國之策!”
紛爭之世,時世潮流的變化與每個人的歸宿息息相關,人們自然是倍加關心,但有議論便想聽個究竟。此刻見這個士子出語大是不同凡響,士子商賈吏員人等便紛紛聚攏而來,自然圍成了一個大圈,翹首以盼。
清溪玉坊的侍女對此等情景習以爲常,竟是從容的將一些客人的酒案就勢轉移,片刻間便形成了一個衆人聚酒論戰的氛圍。
辰凌視而不見,幾杯酒水下肚,酒力衝擊臉泛紅潮,頗爲興奮,想到當晚甘茂之言,引用過來,直抒胸臆道:“方今天下,戰國爭雄,諸侯圖存,是爲大勢。爭雄者急功近利,唯重兵爭,卻不思根本之爭。是故爭而難雄,雄而難霸,霸而難王,終未有大成之國也,這是時機未到。”
“等爭雄時機的大潮席捲而來,終究有一國能在百年內吞噬掉天下所有的諸侯國,開元立國,革鼎人道,成爲千古一帝,到時候,分天下爲三十六郡,統一文字和度量,連接各國長城阻擋胡人入侵,沒有戰亂之苦,在這個時機來臨前,諸侯國都還有最後一次希望崛起,那就是變革,而非變法,因爲變法多指法家治國,而我說得變革,是要結合法家、儒家、墨家甚至百家之學,以法制與德治結合,削減君王的絕對權力,民主自由,男女平等,和諧社會,這纔是最強大的國度!”話音未落,所有人都震驚呆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