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國梟主齊聚,正襟高坐於一堂,行轅大帳內的座位,排成了環狀,不分尊卑主次,避開一些矛盾,但是魏王坐在最裡面,屬於坐北朝南,獨居盟主尊位的氣勢,其餘大致按各國疆土所在的位置來排座。
魏國兩側,東北角爲燕君之座,西北角則是趙武靈王,正東正西則是齊宣王田闢疆、秦昭王贏稷,東南、西南分別是楚懷王熊槐、韓襄王韓倉,七位成環形圍繞巨大的圓桌。
在圓桌上,排放着沙泥堆成的地圖縮影,上面有各國的疆域界限,以及其它小國的地圖,插着魏紅旗、楚黃旗、齊紫旗,趙紅藍旗、燕藍旗、韓綠旗,小旗飄揚,代表着各自地盤。
七王聚齊一堂,古來很是少見,關乎到天下走勢。
這時魏襄王作爲東道主,整了一下王冠,開口道:“方今天下,周室衰微,諸侯紛爭,弱肉強食,春秋時期的一百多個大小諸侯已經減少到十多個,周圍一些小國,實在是由七大戰國主宰乾坤。自春秋以來,天下兵連禍結業已三百多年,本王欲與諸位體恤天下蒼生,謀劃天下和平之道,道在何方?在七大戰國會盟定天下。”
魏王頭戴一頂前後流蘇遮面、鑲嵌一顆光芒四射寶珠的天平冠,貴氣十足,說起話來,頭搖擺動,極具氣勢,但是六國君王,確切地說,其它五國的國君與一個冒牌的燕王替身,此時都眼睛一齊盯住了龐涓,凜凜生威。
這五國君主的他們根本不相信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什麼謀劃天下和平之道,體恤天下蒼生,都是扯淡,他們關心的是五個大國,定天下如何定法?利害衝突如何擺平?能否按照會盟前達成的協議,瓜分中原。
魏襄王見吸引了眼球,更加擺譜,說起話來鏗鏘有力道:“按照事先五國的盟約,今日就要劃分一下各自的歸屬範圍,由於這次趙、齊、魏、韓、楚五國同心,合縱大獲全勝,這次劃分各自力圈,秦、燕不得參與其中,這個沒有異議吧?”
這魏王很精明,聽從公孫衍的建議,會盟上先把五國牢牢綁在一起,逼着燕國和秦國率先表態,如果不同意,就是羣起而攻之。
燕王‘姬職’搖頭道:“沒有異議,燕國地處偏遠,又是剛剛復國,也無力參與其中,只要五國不來干涉燕國內政,凌強欺弱就成了。”
“哈哈——”魏、趙、韓、楚四國的國君聞言,都忍不住大笑,目光看向齊國。
齊宣王乾咳一聲,避過尷尬,面不紅、耳不赤道:“先前燕國因禪讓導致內亂,百姓慘遭戰亂之苦,燕國無力扭轉局勢,我齊國被迫出兵,數月前,見燕國有了新儲君,已經全部退兵,只要你國再不發生像禪讓王位那等荒謬事,諸侯兄弟不會無端發兵援助的,又浪費軍糧,又損失將士。”
燕王座位後臣子桌案,坐着的蘇秦、淳于臻都臉有怒色,明明在燕國燒殺搶掠,犯下滔天罪行,此時卻裝得跟沒事兒似的,道貌岸然。
秦王贏稷年紀雖最小,但是卻有幾分膽識,拍桌道:“中原勢力範圍,你們愛怎麼劃就怎麼劃,我們不管,但是河西之地與函谷關,必須要歸還西秦!”
趙武靈王冷笑道:“現在西秦可不是你父王那時,強盛之極,經過你那有勇無謀的王兄折騰,秦力消耗衰減,國內動盪,跑到這裡想要回淪陷之地嗎?”
秦王贏稷目光與威武的趙武靈王對峙,絲毫不膽怯,冷言道:“如趙王之意,如今西秦勢弱,就要放任爾等侵略奪關,等十年之後,秦國強大,就要放任鐵騎橫掃六國嗎?”
“好啊,我趙國鐵騎就等你西秦戎狄翅膀硬了,河西戰場一較高下。”趙武靈王威勢十足,雙眼炯炯有神,一股君王之氣威壓過去。
贏稷雖是新君,但畢竟有老秦人血統,倔強果敢,初生牛犢不怕虎,站起身來喝道:“別人怕你趙國,我赳赳老秦,可曾怕過?如果不服,撇開合縱盟軍,單國對單國咱們沙場上對陣,看哪個與我秦軍陣前廝殺,能跨過老秦人疆土?”
這時魏襄王勸架道:“這是七國會盟,不是在來吵架來了,你那河西之地,還是我魏國當年勢弱的時候,被商鞅那個小人,欺騙了公子卬,打敗魏軍所搶奪,如今物歸原主,你有何不服?難道就準你秦國搶我魏國河西領土,就不許我魏國奪回來的道理兒?”
其它楚、韓、齊都是盟國,紛紛附和:“就是,當年是魏國,被秦國奪取,三十年後奪回,正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風水輪流轉。”
贏稷環顧衆君王一番,一一記住他們的嘴臉,冷哼一聲,坐回原位,憤憤不平道:“河西之地暫且歸魏,但函谷關是我秦國門戶,斷不能丟失,如果不歸還函谷關,那麼你們也不用繼續劃分了,咱們來個魚死網破,我就不信,數十萬秦軍在潼關之處,發動逆襲,誰生誰死,也不一定!”
這五國前兩次合縱,都在函谷關外失敗了,被秦軍打得落花流水,這次出現了小將辰凌,出得奇兵獲勝,把秦軍趕回了潼關以西,但是要再進攻,卻一直無果,這時蘇秦獻策,不得把秦國逼上絕路,否則魚死網破,而且西秦是抵禦西戎少數民族部落的門戶,如果西秦滅亡了,西域、西戎等許許多多遊牧部落,將會重新進入中原,誰也不想與戎狄繼續作戰。
加上滅亡西秦,其它諸侯分不到想要的土地,只能讓魏國和趙國做大,韓、楚、齊便有了消極態度,又逢冬季到來,無法動兵,各國會盟要瓜分中原小國,因此盟軍都已經先後退兵了,把精銳調回本國,準備接下來橫掃鄰邦小國。
這次會盟,談及大勢,不想把西秦逼絕,魏襄王點頭道:“函谷關可以歸還西秦,但是不是現在,等五國完成大事,函谷關那是便歸還西秦。”
“總的有個期限,否則你們十年完不成,難道要我秦國等上十年?”
魏王哈哈大笑道:“三年足矣,諸位以爲呢?”
齊、楚諸王都陰陰笑了起來,沒有外交干涉,全力攻打自己臨邊小國,三年還攻不破嗎?
贏稷聽了期限,沉默下來,不再言語了,因爲目的已經達到,一是要回函谷關,西秦大門,東方六國或許不知此關的重要性,但是對於秦國來說,這就是命脈關鍵;二是藉機妥協,矇蔽諸侯,秦國三年內可以休養生息,排兵佈陣,等東方五國與周圍鄰邦征戰起來,三年消耗不少軍力、物力、人力之後,秦國突然發動逆襲,別說函谷關、河西之地,就是反撲趙、魏、韓、楚,都是極有可能的。
畢竟秦隊損失不多,元氣尚未打傷,只是政局動盪,但是如今新君登基,已經穩定下來,而且新君昭王與武王不同,懂得知人善用,聽取文臣武將的意見,懂得外交的作用,不像武王剛愎自用,所以說秦國恢復元氣,三年足矣。
大帳坐席間,燕國後席,淳于臻心中感慨:“三年,應該夠大王完成中原佈局,重振燕國,推行變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