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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兒便也不再問了,任完顏赫摟着自己,透過窗子,看秋雨在屋檐前滴答成樂。

“我只願與你今生過這般安寧的日子便可。”良久,顏兒倚在完顏赫的懷裡輕聲道。

完顏赫摟住顏兒的手用了用力,沉聲應了一個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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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完顏赫思索該不該調兵入京都之時,阿卡又冒雨匆匆而來,帶來第二個消息。侍衛軍從郡王府撤走,並說此次前來是場誤會。

完顏赫聽了,不禁皺了皺眉,皇上這又是打的什麼主意?

“吳二如何?”完顏赫又問道。

“按郡王的吩咐,將吳二從地牢換到了柴房,這幾晚並未見有人來與其聯絡。”阿卡低聲回道。

“嗯,盯緊點,你先回吧,有任何消息,趕緊來通知我。”完顏赫吩咐道。

“是。”阿卡應了,轉身離去,於大雨中翻身上馬。

阿卡回到郡王府,便從趙緒那裡得知,吳二被人殺死了。手法很利落,一刀割喉,未留下任何線索。

阿卡去柴房勘查一圈,亦未有新發現,吳二彷彿是被鬼殺死的,即便是外面下着雨,但那個殺手,連個腳印都未留下。

阿卡不敢耽擱,重新又去了草堂。將此事稟報給赫郡王。

“我回府一趟,你將你身上的衣物換與我。”完顏赫將阿卡帶入廂房內,而後換上阿卡的衣裳,又披了蓑衣,戴了斗笠,將自己的面容壓低在斗笠之下。

“好生保護王妃。”臨行,完顏赫對阿卡道。

阿卡忙鄭重應了。

*****

因着秋雨,皇城內人煙稀少,完顏赫得以飛快地馳馬,只兩刻鐘便回了郡王府。

見是赫郡王,守在柴房的趙緒忙彎身施禮,將如何發現吳二被害的經過說給完顏赫。

因着今日這場瓢潑的秋雨,府中對吳二的看管便比往常要疏忽點,豈料就是一會兒的功夫,再去柴房查看,他便已經被殺死了。

完顏赫一邊聽着趙緒的話,一邊蹲下身細細端詳吳二咽喉處的傷口,極其薄如羽翼的兵器,切割的傷口完美至極,吳二幾乎是未感覺到疼痛便一命嗚呼了的。

這種手法,除了皇宮豢養的頂級殺手,,便只有幾個頂尖的江湖高手了。本來完顏赫還曾懷疑此時系原達所爲,現在看來,原達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她還不具備支配如此高手的能力。

完顏赫一向跟江湖之中的人沒有恩怨,那此殺手極有可能是來自皇宮。

皇宮……皇上應該不會對夏展顏下此毒手,唯一介意皇室裡有異族血脈的,只能是蕭太后了。

母后!完顏赫心裡一寒,想到便在不久前,母后還笑眯眯地對他說,她希望看到他和顏兒早日有後嗣,而暗地裡,卻早已對他們佈下陰謀,被生身母親如此費盡心思地設計,完顏赫不由悲從中來。

而後,完顏赫忽而又意識到,既然母后知道吳二已經暴露,她殺了吳二之後,便該對顏兒不利了吧?想到今早皇上的一系列反常舉動,完顏赫心底一沉,便忙往草堂趕去。

草堂。

阿卡正與五位蒙面人殊死搏鬥,在他這麼多年鋌而走險的生涯裡,他還從未一次遇見這麼多的高手。

這幾位蒙面人殺死了完顏赫預先在路上埋伏的府內護院,一路奔着草堂而來,手法利落,目標明確,便是刺殺夏展顏。

也虧得有阿卡在,纏住幾個黑衣人,使他們沒有機會刺傷夏展顏。

但是幾個回合下來,對方到底人多,阿卡一個疏忽,便被其中一個得了手,那人的長劍直入夏展顏心臟而去,虧得夏展顏是個機靈的,一個閃躲,那人回劍只刺中她的肩膀,阿卡隨後追過來解了圍。

白妙春與簡雲皆不會武功,起初只是躲在房間內,待聽見夏展顏驚叫之聲,白妙春也顧不得自身安危,忙往那屋子裡去了。他只有一個念頭,便是拼死要護住夏展顏,萬一夏展顏有事,他不敢想象赫郡王會如何的悲痛欲絕。

阿卡也是如此,蒙面人,他可以與之殊死相較,憑藉他的身手,一個個擊破也不是難事。令他最憂心的是剛剛王妃被刺中一劍,白妙春已在全力救治,也不知此時如何了,萬一王妃有個三長兩短,自己有負郡王所託,還有何顏面存活於世?

思及此,阿卡手中的大刀便揮舞的越發凌厲了,其中已有兩人受了傷,鮮血被雨水淋着,衝到地面上,淡紅的顏色分外驚心。

完顏赫一趕回來,便望見院中廝殺之形,也不及多想,抽出腰間長劍,往那幾個黑衣人身上去了。

阿卡見赫郡王回來,心底便更有了底氣,不由鬥志更燃了起來。

那幾個黑衣人,對付阿卡一人時尚有勝算,加上一個完顏赫便敗相畢露,黑衣人並不準備戀戰,準備撤退,完顏赫洞悉他們的意圖,便招招往他們的腿上而去,意使他們腿部受傷,逃跑不得。

混戰中,五名黑衣人,只有一人逃脫,其餘四人皆被刺傷腿部,而後被完顏赫與阿卡挑斷了腳筋。

阿卡用繩子將四名黑衣人結實地捆綁住,又用木塞封住他們的嘴,防止他們咬毒自殺。

而完顏赫早已奔進房內,房內,夏展顏肩部受傷,白妙春爲她縫合了傷口,她因疼痛與失血,昏迷了過去,還未醒來。

完顏赫幾步跨到牀邊,俯身查看顏兒的傷口。

“王妃福大命大,並未傷中要害,請郡王放心罷。”白妙春忙將夏展顏的情況說與赫郡王。

“多謝你。”完顏赫起身,對白妙春抱了抱拳,沉聲道。

完顏赫如此鄭重的道謝,令白妙春感覺惶恐,忙回禮道:“郡王言重了,救死扶傷本就是醫家該做的事。”

“王妃何時會醒?”完顏赫又問。

“若一切照常,午後便會醒來。”白妙春忙道。

完顏赫默默點了點頭,重新坐到牀邊,盯着顏兒蒼白的面容,靜靜看着。他想護她周全,她卻一直在受傷,若今日顏兒真的遭受不測,那他也不必苟活於世了。

*****

良久,完顏赫起身,去院子裡審問那幾個黑衣人。

“是誰派你們來的?”他手握着短刀,指着其中一人問。

那人躺在雨中,不言。完顏赫手中的短刀便剌過他的胳膊,鮮血流了出來,又很快混入雨水中,沖刷不見。

而後是第二個人,照舊不言,照舊被剌了一刀。

如此周而復始,那幾個人身上的刀口越來越多,血也越流越多,卻仍舊是維持一個頂級殺手的尊嚴,死也不低頭。

“阿卡,去僱輛馬車來,將這四人運回郡王府,喂青狼。”完顏赫最後不再去強迫聽一個結果,他準備入宮親見蕭太后,開誠佈公。

幾個被刀割都不皺眉的黑衣人,聽了喂青狼三個字,不由瞪大了眼睛,眸子裡露出驚懼之色。

阿卡應了聲,便去了。

雨一直下,鋪天蓋地,密密匝匝。正如完顏赫的思緒,鋪天蓋地,密密匝匝。

*****

皇宮。定坤宮。

蕭太后站在宮門高牆處,看着這場浩大連綿的秋雨,當完顏赫的身影出現在宮門之下時,蕭太后微微笑了笑,她的這個兒子,果真是有萬夫不當之勇,想必那幾個被派去的刺客都已經被殺死了罷。

完顏赫走上宮前寬寬的長廊,一步步與蕭太后對視,他們是母子,他們卻又是各自爲政的對手。

“這麼大的雨,赫兒,仔細着了涼。”待完顏赫走上臺階,蕭太后笑着道,而後吩咐身邊的老嬤嬤,“去備一身乾爽的衣裳給赫郡王。”

“不必麻煩,孩兒是來稟告母后一件喜事,而後便走。”完顏赫沉聲阻止道。

“喜事?”蕭太后長嘆一聲,“好啊,我皇室倒許久未曾有過喜事了。”

“顏兒有喜了。”完顏赫看着蕭太后,沉聲道。

“哈哈哈哈,”蕭太后聽聞此言,不由放聲笑了起來,“赫兒,這真是母后聽到的最爲……悲喜交加的消息,你明明洞察了一切,爲何還要對母后說這種謊話呢?”

“這只是孩兒一直希望親口對母后說的話。”完顏赫看着蕭太后,“往後不知有沒有這種機會了。”

“世間女子又不止夏展顏一人,母后當初將她留在你身邊,也不過是讓你身邊多個玩意兒逗你一樂而已,並未將繁衍完顏家後嗣這麼重大的事寄託在她身上,一個漢族的罪臣之女,原就是配不上完顏家高貴的血統。”此刻提起夏展顏,蕭太后全然是厭惡之意。

如此動搖完顏赫心的女子,實在是該死。

“那孩兒也如實相告,母后,孩兒若今生還能有子嗣,那也只能是顏兒爲我誕下的。”完顏赫針鋒相對道。

“母后從未想過,你會爲了一個女子亂了方寸。”蕭太后一臉的失望。

“孩兒也從未想過,母后會將權術玩弄到孩兒身上。”完顏赫的嘴角也是一抹譏笑。

“爲何你就不能瞭解母后的苦心呢?”蕭太后轉而苦口婆心起來,她實在是不能理解,一個女子而已,有何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