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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待送藥的嬤嬤來,露香門外一聲稟告,纔打破了這屋子裡的平靜。

完顏赫親自端了藥碗,放在自己嘴邊試過溫度,纔對顏兒柔聲道:“顏兒,起來吃藥。”

夏展顏自是不肯,依舊躺着未動。

完顏赫見了,便將藥碗遞給露香,自己則俯身將顏兒扶了起來,一邊扶,嘴裡一邊嘶嘶作響,以期博得顏兒的不忍,“乖,便是鬧脾氣,藥還是要喝的,不然一會兒涼了,下人還要重新再去熬。”

完顏赫的話說的婉轉,夏展顏卻聽得明白,他不過是在告訴她,別拒絕吃藥,也別試圖將藥碗打碎,反正她若不吃藥,他就一直煩到她吃爲止。他也吃準了她不會爲難下人這一點。

夏展顏看了看露香,露香一臉的急切,她是真的擔心夏展顏的,語氣也甚是焦急,“王妃,請您用藥。”

見了露香的樣子,夏展顏便不忍心了,這一晚,她跟着自己屬實受了太多驚嚇,於是便伸手將藥碗自己端了過來,一口便喝了下去。

一旁的完顏赫忙將食盒裡的蜜餞拿了一塊,遞給顏兒。

夏展顏沒有去接,直接躺下。

完顏赫笑笑,將蜜餞放進自己的嘴裡,“不吃蜜餞,總該用膳罷,今晚府裡上下可是誰都未吃過東西。”

夏展顏拉過被子,將自己的頭蒙在裡面,她不要聽完顏赫說話,他總是能輕易瓦解她的堅持。

“你若不想用膳便不用,左右這郡王府裡的人都陪你一道。”完顏赫又道。蒙上被子,他也知道顏兒聽得到他的話。

果然,夏展顏無法安心地躺着了,府裡的下人累了一日,卻還因着她不能吃東西,這讓她於心何忍。

“完顏赫,”悶了一會兒,夏展顏掀開輩子,恨恨看着完顏赫,咬着牙道:“你能否莫要這般蠻不講理。”

“那起來用膳如何?顏兒,我也餓着。”完顏赫的樣子又無賴又可憐。

“你讓下人們吃東西吧,我現下並不餓。”到最後,示弱的總是夏展顏。

“那喝一碗蔘湯如何?”完顏赫退了一步,卻也未放棄讓顏兒用膳的打算。

夏展顏只得點了點頭。

完顏赫便即刻吩咐了下去。

彼時已是戌時三刻(晚上將近八點),婢女依照完顏赫的吩咐,將晚膳端到凌霄閣的臥房內,完顏赫看着夏展顏將一碗蔘湯喝光,這才放下心來。

這一晚的大戲,打打鬧鬧,受傷哭泣,忽然就安靜了下來。

完顏赫坐在大廳中央的小桌子上用膳,夏展顏坐在牀上,在幔簾後面看着他,真奇怪,她此刻竟不似先前那般恨他了。他強要了她,她刺傷了他,他們似乎扯平了。

“要不要過來一起用膳?”完顏赫一直知道夏展顏在牀上偷偷看他,終於忍不住擡頭對她道。

夏展顏急忙縮回自己的目光。

“不然拿些書籍給你?”完顏赫又道。

見夏展顏默不作聲,完顏赫便放下筷子,起身去屏風後面的書架前,挑了幾本詩詞選,拿給夏展顏。

夏展顏猶豫了片刻,還是伸手將書籍接了過來。

完顏赫便笑了,伸手在夏展顏的頭髮上揉了揉,“乖。”

夏展顏皺了眉,剛要以銳利的眼神表達自己的抗議,那完顏赫卻已經轉身去了。

彷彿一記拳頭打在棉花上,夏展顏悶悶的,便一直狠狠盯着完顏赫的背影,他走路的樣子都是討厭的。卻冷不防那完顏赫猛然回頭對上她的目光,給了她一個痞痞的笑。

夏展顏的心不由自主地亂了節奏,只覺得自己臉頰一熱,繼而對自己感到絕望,她不是恨他恨得要死麼?竟這麼快便忘記了?

之後,完顏赫用膳,夏展顏讀書,兩不相擾,倒也平靜。

待完顏赫用完膳,換了寢衣,便也上了牀。

夏展顏放下書,警覺地看着完顏赫,目光裡有掩飾不住的懼怕,破身之痛太深刻,她絕不想再遭受一次。

顏兒的眼神令完顏赫自責,他忙對她笑笑,安慰道:“我不碰你,莫要怕。”

夏展顏聽了,也不言語,輕輕下了牀,抱了被子,獨自往屏風後的臥榻去了。

完顏赫看着她單薄柔弱的背影,又愛又心疼,他跨步追上去,攔住她,“顏兒,你只要在我身邊便好,你不在,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是你的事,與我何干。”夏展顏冷冷說完,便繞過完顏赫,往臥榻處去了。

完顏赫不想再惹得她不開心,她今日已經受了太多委屈,便只好任她去了。反正一會兒待她睡着了,他可以將她再抱回到牀上。

等了許久,完顏赫纔敢輕輕走到屏風後,臥榻上,顏兒早已睡去,兩隻小手放在臉頰邊,乖巧的像個孩子。完顏赫見了,整顆心酥軟得不成樣子,彎身便將顏兒從臥榻上抱了起來。

受了驚動的夏展顏,迷迷糊糊睜開眼,見自己被完顏赫抱在懷裡,幾乎是下意識地輕輕呢喃一句:“小心傷口啊。”

只這一句,完顏赫覺得,便是讓自己去死也值了。

夜色已深,被抱到牀上的夏展顏,翻個身便又睡去。因爲身邊有完顏赫的熱氣,她竟睡得比在臥榻上還要安穩與踏實。

而完顏赫也終是沉溺在顏兒散發出來的特有的馨香裡。他是一名武將,從前有過再多的女人,也不過是睡了之後便離開,他一向獨自睡覺,從未想過有一日,會沒有了誰便不能入睡。

直到夏展顏出現在他生命裡。彷彿她是老天派來嘲笑他的。

但,嘲笑便嘲笑吧,他的生命已不能沒有她,便是睡覺時,哪怕只握着她的小手,便連夢裡都是百花盛放的。

這種感覺很好。

這邊完顏赫與顏兒安靜入夢了,別處卻在暗涌。

且說那瑪婷達三人趁完顏赫無暇顧及她們時偷偷出了郡王府,在大街上慌忙奔了一陣,因無去處,便停了下來。

“我們這樣也不是辦法,府裡發生這麼大的事,總該讓太后知道。”瑪婷達心心念唸的還是回到郡王府。而回到郡王府的唯一辦法,便是太后出面,趕走郡王妃,讓她們回府。

“但太后如何是我們想見便能見的?”烏古嘆口氣道。

瑪婷達皺着眉,最後才下定了決心一般道:“事到如今,我們只能去求原達了。”

原達?烏古與莊蓉皆是一驚。

說實話,共侍一個男人的女人之間不翻臉已屬可貴,又哪有深厚情誼可言,又因往日同在王府時原達的跋扈,她們都不喜歡她,此時竟要去求她?

“原達會幫我們嗎?”莊蓉小聲嘀咕了句。

“不試試怎麼知道?”瑪婷達捂着臉白了一眼烏古和莊蓉,囫圇說道。

那兩人也是沒主意,便覺得試試也無妨,於是三人便一路往原達的住處去了。

話說原達,雖然被完顏赫休了,但是女兒被皇上封爲郡主,賜了郡主府,加上其父萬戶侯的背景,日子照樣過得風光。

這一晚,原達因得知完顏赫已回到京都,憶起往日種種,不免有些感概。

正恍惚間,便聽管家來報,“瑪婷達,烏古,莊蓉求見。”

原達楞了楞,這個時辰了,這幾個來作甚?再轉念一想,定是赫郡王府發生事情了,又心中大悅,忙讓管家將她們帶去正堂候見。

原達命婢女將自己妝扮了一番,這才光彩照人地款款往正堂去了。

正堂裡,候着的三位侍妾一副狼狽相,原達進門見了,不由得用絲帕掩了嘴,不待她們問安便道:“哎呦,這是怎麼了一個個的?”

瑪婷達本也是個心高氣傲的,見原達花枝招展的樣子,心裡便是不忿,怎奈自己有求於人,也不得不拿出卑微的樣子,眼圈一紅道:“我們這樣子,還不是被郡王打的,姐姐,我們也實在是沒轍了,你要是不救救我們,我們便真的沒活路了。”

聽聞完顏赫將這三個打了,原達只差沒當場笑出來,卻還是忍了忍,問道:“你們是做了何事了,竟惹得郡王如此動怒?”

“姐姐有所不知,郡王此番回府,竟帶回一位郡王妃,也不知哪裡來的野東西,膽大包天,竟將郡王給刺傷了,姐姐,郡王多尊貴的身份,我們豈能容她胡鬧,本想幫郡王出口氣,卻不料反被郡王給打了,姐姐,你說我們冤不冤啊?”瑪婷達哭道。

原達的臉色當即冷了下來。完顏赫,竟又有了郡王妃?

“刺傷了郡王?”原達的聲音也是冷的,“那郡王便容她了嗎?”

“郡王也不知被灌了什麼迷藥,饒是被那賤人刺傷了,也還是待她如寶貝一般,姐姐,郡王竟讓她住在凌霄閣呢。”烏古撇着嘴恨恨道。

凌霄閣三個字揪起了原達的憤恨,當年她做郡王妃的時候,也未有入住凌霄閣的殊榮,她雖名分上是郡王妃,但在完顏赫眼裡,跟府裡的侍妾沒什麼兩樣,但如今……原達想着,不由暗暗咬了咬牙,完顏赫,這個男人真是太可恨了。

“我早已跟郡王府毫無瓜葛了,你們跟我說這些又有何用?”原達語氣懶懶地問道,心裡再憤恨,她面上仍舊是雲淡風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