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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給夏展顏換藥,用膳這種事都被完顏赫一力承擔了過去,露香得以空出大片大片的閒暇,她便常常跟在簡雲身後,帶着一臉神秘的微笑看着簡雲。

簡雲雖然有些怕露香,卻到底因爲有過肌膚之親,對她有種別樣情愫。故而,當露香對她小聲說要跟他去山上採藥時,他雖支支吾吾,卻仍是應了。

左右無事,夏展顏也便放露香隨簡雲去了,只當讓她去瘋玩一下。

沒有了簡雲與露香的草堂,顯得特別安靜。白妙春又被請去出診,草堂便只剩完顏赫與顏兒兩個,時光忽而悠長,完顏赫幫顏兒換了藥,而後帶她去靜水湖邊釣魚。

濃烈秋光裡,顏兒與完顏赫背對背倚坐着,她靠在完顏赫堅實的後背上,仰着頭,半眯着眼,望着天上大片大片的雲朵。那些雲朵那麼低,放佛爬上了山頂便可以夠得到一般。

“這些雲朵真好看。”顏兒伸着右手在空氣中抓着。

她說話的時候,身體的震動傳到完顏赫身上,讓他覺得自己仿似與顏兒一體的一般。不由嘴角涌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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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妙春出診回來,見到的便是這樣令人豔羨的景象,完顏赫靜心垂釣,夏展顏靠在他背後,有如靠在自己此生的最好的幸福上。

白妙春提着木醫箱,看得失了神。

直到完顏赫扭頭看見他,隨口問了句,“回來啦?”

白妙春忙笑着應了。

夏展顏見了白妙春,忙坐直了身子,對着白妙春一笑。白妙春醫術精湛,又極懂得分寸,夏展顏也是敬他的。

白妙春對夏展顏彎身略略施禮,之後往草堂去了,將自己的醫箱放回屋子。

夏展顏起了身,望着一旁木桶裡完顏赫釣上來的魚,已經有三條了。

見顏兒起身,完顏赫扭頭看她,“覺得無聊了?”

顏兒笑着搖了搖頭,“這麼美的湖光山色,怎麼會無聊。”

雖顏兒如此說,完顏赫還是收起了魚竿,而後從木桶裡拿起一條魚,放回湖裡,“兩條魚夠今晚上吃了。”

而後,完顏赫一手提着木桶,一手牽着顏兒,慢慢往草堂回了。

白妙春站在院子裡,笑眯眯看着赫寧王夫婦,他見過太多世俗夫婦,卻從未見過有哪一對如他們般琴瑟和諧,鸞鳳和鳴。

完顏赫將木桶放進膳房,回身對顏兒道:“一隻熬湯,一隻糖醋,如何?”

顏兒笑着點頭。又擡眼望了望日落偏西的天光,“露香跟着簡雲去採藥,這個時候還不回,日頭都快落了,他們會不會迷路了?”

“簡雲對這一帶的山十分熟悉,王妃莫要掛心。”白妙春忙道。

夏展顏聽了,也便點了頭,而後回房間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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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露香,跟着簡雲一步步進了山裡,才知爬山的累,想要半路折回,又捨不得如此難得的和簡雲一起獨處的機會,便一路咬着牙,跟着簡雲在山上兜兜轉轉了大半日。

最後實在走不動了,便賴在一塊大石頭上,“打死我也不走了,我快要累死了。”

簡雲也只得停下,陪着露香,“我都告訴你了,上山採藥是很累的,你偏要跟來。”

“那你非要真的採藥麼?你可以帶着我看看風景,找個地方歇一歇回去不就好了?”露香氣極了,衝簡雲嚷着。

簡雲的確不懂女孩子的心,他帶着露香,遛猴子一般幾乎遛遍了整個山頭。

露香說着,忽而又想起昨夜的事,她昨夜剛剛經歷人事,今日卻如此跋涉,可見簡雲真是不懂得疼惜人。

“我都說了會很累,不讓你來的。”簡雲只得將這話喏喏着又重複一遍。

“你,你怎麼這麼豬啊。”露香指着簡雲,氣的話都說不利索了。

“那你歇會兒,我等你。”簡雲說着放下藥簍,站在一旁發着呆。

露香越發氣了,她每日裡見的都是赫寧王如何體貼着王妃,暗地也總是憧憬着自己也會有個知冷知熱的郎君疼着她,誰知卻偏偏遇到這木頭一般的簡雲。

“我腿疼,你幫我揉揉。”簡雲不解風情,露香就只好自己提出要求。

簡雲雖有些不大情願,但還是照做了。

簡雲學醫,自然知道人體哪個穴位揉捏起來比較舒服,可以緩解疲憊,所以,簡雲一上手,露香便覺得很舒適,氣也便消了大半。

兩個人便如此又磨蹭了好久,才拖拖拉拉從山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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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回了草堂,已是暮色四合。草堂的屋檐下,燈籠亮了起來,遠遠看着便是一派溫暖寧靜的景象。

“王妃,奴婢回來啦。”一進入草堂,露香才驚覺自己的失職,她竟離開了王妃大半日,不覺語氣便有些惶惶。

“可有采到藥材嗎?”夏展顏卻並無責怪她之意,輕聲問道。

“沒有,奴婢又不識得藥材,而且,爬山簡直爬的快累死了,王妃,奴婢現如今的胳膊腿啊,簡直都不像是自己的了……”露香一口氣發着牢騷,最後又覺得自己牢騷發的很不識時務,王妃好心讓自己去玩一次,竟換來全是牢騷?於是又笑着挽回,“其實上山採藥還是很有樂趣的。”

“若不是我肩膀有傷,倒也想去試試呢。”夏展顏笑笑。

“那等王妃您養好傷,奴婢陪您一道兒去。”露香輕快地回道。

夏展顏笑笑未言,她的傷好了,便要啓程去雁城住一段日子了罷,聽完顏赫的意思,往後他們不大會再在京都裡久住。

夏展顏雖不知到底發生了何事,但她知道必定是發生了一些事的,自從自己被傳召入宮,差點被皇帝佔有之後,局勢就一直很緊迫似的。

即便完顏赫是漁夫,她都更容易安心一點,位高則思慮多,朝堂裡的波譎雲詭爾虞我詐,總是令人心驚的。

如今終於得以離開,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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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苑。

用過晚膳,原達心思寥寥,與柳綠在庭院迴廊上慢慢踱步。

赫郡王交了兵符,賜了寧王,這事兒在京都已經傳開了。原達自然也知道了,想到赫郡王爲了那個賤女人連兵權都不要了,原達簡直妒恨的冒火了一般。

惱火之後,卻是無邊的虛落。

想到完顏赫會離開京都,此後餘生也許再難相見,原達便覺得日子忽而無邊無際的。

完顏赫離開皇城,明珠郡主又身在宮中,這世間仿似只剩她一個人孤寂。

“也不知小郡主在皇宮裡生活得可好……”沉默良久,原達語氣蕭瑟道,一如這寒涼秋夜。

“小郡主畢竟是皇室骨肉,定會被照顧周到的。”柳綠忙安慰道。

“你懂什麼,”原達冷笑了聲,“宮裡最是個勢利的地方,明珠雖是郡主,但畢竟孤身在宮中,皇上又是個不上心的,還不知那些勢利的下人們會如何怠慢呢。”

柳綠聽了,便不再言。她能說什麼?她能說這一切皆是原達自己做的錯事?安生的過日子不就好了,何苦去招惹赫郡王……

“等赫郡……赫寧王離開京都,我便將明珠接回來,往後也無何可爭的了,不過混沌度日罷。”提到完顏赫離開京都,原達又是一聲長嘆。

受了原達悲傷情緒的感染,柳綠也不覺感概,勸道:“夫人,這世間情愛,到頭來求的不過是個陪伴,恕奴婢斗膽,夫人還是趁年輕尋個知冷知熱的男人,往後纔不至於孤單啊。”

“知冷知熱的男人……”原達忽而無奈地笑了,“世間男人皆多薄倖,能專一不二已屬難得,又有幾個會知冷知熱。”

柳綠聽了,也是微微一嘆,便不再言了。

主僕二人在庭院裡寂寂走着,一路走進蕭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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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於白妙春精湛醫術與完顏赫悉心照料,夏展顏的傷口好得很快,到第五天的時候,傷口已不再痛,基本癒合。

而且,經過一段時間藥膳治療,夏展顏的面色也紅潤了不少,更添少女的嬌美之姿。

完顏赫看在眼裡,心下不覺深感安慰。

又暗地裡詢問白妙春宮寒毒如何了,白妙春面有遲疑,而後道:“王妃現下身子比從前已大好,至於後嗣之事,還需從長計議。”

白妙春這話說的委婉,但完顏赫聽了,便知道宮寒毒尚未治癒,不由心下一沉,暗道蕭太后下手果然陰狠。

只是,顏兒何其無辜,要遭受這樣的際遇。

“你怎麼了?面色這麼沉重?”待完顏赫回了房,顏兒盯着他的臉道。

完顏赫忙在臉上堆起笑容,“我有嗎?”

顏兒嬌嗔地看了他一眼,不再說什麼,伸了伸自己的左胳膊,“看,我的胳膊可以伸展,也不疼了,白妙春果然是神醫哪。”

完顏赫將顏兒的胳膊輕輕拉回來,柔聲道:“剛癒合,還是當心點。”

“我已經想好了,待我們有了孩兒,便讓他隨白神醫學醫罷,救死扶傷是恩德無量的事呢。”顏兒仰着小臉,眼神亮亮地對完顏赫道。

聽到顏兒又提起孩子,完顏赫心裡像被人捅了一把般的不是滋味,卻仍是不動聲色地笑着,“不急,你自己還是個小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