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

“這一日悶壞了吧?”牀上,完顏赫摟着顏兒,輕聲問道。

“還好。”顏兒應了一句,又問:“簡雲找到了嗎?”

“未曾找到,估計已經離開雁城了罷。”

“唉……”顏兒嘆了口氣,“這可讓露香如何是好?”

“若簡雲不回,便先住在府裡,往後便看她自己的意思,她是願意嫁人還是願意留在府中,便看她自己的意思了。”

顏兒點了點頭,“她也是怪可憐的,父母早亡,好不容易交付一個男子,竟還是如此沒有擔當的。”

完顏赫未言。二人便這樣相擁着沉默着。

****

正沉默着,門外的婢女報白妙春求見。

這一日,完顏赫去了軍營,便一直未得見白妙春,此刻正好,便讓白妙春進來,爲夏展顏診了脈。

“恭喜寧王,王妃的宮寒毒已有減弱的跡象,相信再過段時日,便會大有好轉。”診過脈之後,白妙春對完顏赫道。

白妙春這話說的委婉,其實還是毒未清除的意思。

完顏赫便也不再多問顏兒的病情,只問白妙春夜裡來求見有何事?

“我想與寧王飲幾杯。”白妙春笑着說明來意。

完顏赫點點頭。回身對顏兒柔聲道:“我去去便回,你若困了,便先睡。”

顏兒點頭應了,看着完顏赫邁步離開臥房。

白妙春要與完顏赫談的,自然是簡雲與露香的事,不管如何,他作爲簡雲的師父,徒兒犯下如此大錯,卻又棄之不顧,他到底也是有責任的。

若露香是普通的婢女倒也罷了,偏偏是王妃的近身侍女,身份到底不同,他總得有個交代。

“我那不爭氣的徒兒做下如此孽事,實在是叫人汗顏。”一杯酒下肚,白妙春愧疚道。

“簡雲年少無知,犯錯難免,何況此事與你並無關聯,你便無需如此自責了。”完顏赫淡淡一笑,並未覺得此事有何了不得。

“王妃是何意思?”白妙春又問。

“簡雲回來更好,若不回,露香便可一直住在府裡,左右不會虧待了她。”

白妙春點頭嘆道:“也虧得王妃心善,露香總算也是有福氣的。”

完顏赫未接言,此事便按下不提了。完顏赫又詢問了些與顏兒身子有關的問題,剛剛白妙春在顏兒面前說宮寒毒有減弱的趨勢,他只當是安慰顏兒的話,不免要重新問一次。

“王妃的宮寒毒確實弱了許多,再用幾次極樂散看看,應該會大好。”白妙春的回答與剛剛相同。

完顏赫這才放心下來,這一天裡,總算是聽到了令人高興的消息,便舉起酒杯對白妙春道:“這段時日,多虧了你,我敬你。”

白妙春忙也端起酒杯,“寧王客氣了,我也只這點本事了,能爲寧王解憂,我心甚慰。”

白妙春說的也是肺腑之言。大恩不言謝,完顏赫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對白妙春鄭重地點了點頭。

****

待回到臥房,顏兒閉着眼睛,似乎睡了過去。

完顏赫輕手輕腳地上了牀,顏兒卻一個翻身摟住了他,繼而抽了抽鼻子,“好大的酒味啊。”

“那我再去淨淨口。”完顏赫說着,便要下牀去。

顏兒卻摟着他不撒手,“不要,我喜歡聞。”

完顏赫也便重新躺好,故意湊近顏兒,用鼻尖蹭了蹭顏兒的鼻尖。這樣一靠近,酒氣便越發大了。

“從未見你喝醉過呢。”顏兒的小手摸在完顏赫的胸前,好奇地問道。

“我酒量好,自然喝不醉。”完顏赫的大手攬過顏兒的纖腰,“哪像你,酒量淺的跟孩子一般。”

孩子兩個字,莫名刺激到顏兒的神經,她仰起小臉看着完顏赫:“不如我們去廟裡求一求送子觀音罷,說不定求了送子觀音,我們便會有孩子啦。”顏兒的語氣忽然興奮起來。

“好,”完顏赫將顏兒扣在自己的懷裡,“明日我陪你去趟臥龍寺。”

****

翌日,顏兒隨完顏赫一道早早起了,收拾妥當,連早膳都未用,便往臥龍寺去了。

本以爲起的夠早,豈料還未走近臥龍寺,便看見熙熙攘攘的人流,原來今日是財神日,許多人便一大早來臥龍寺,參拜上香求個吉祥。

因一大早,完顏赫便派人往臥龍寺送過拜帖,故而臥龍寺的方丈便派了自己的大弟子在門外候着,見了完顏赫與夏展顏,便忙上前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請隨我來。”

顏兒好奇地看了完顏赫一眼,只以爲這寺廟的大師真乃神通之人,竟好似算準了他們會來一般。

大弟子將完顏赫與顏兒帶到師父禪修的後殿,做了個請的手勢便退了下去。

方丈聞聲,從裡面打開門,見了完顏赫便是微微一笑,雙手合十道:“赫寧王,好久不見。”

完顏赫也雙手合十回了一禮,“方丈仍是不出寺門,卻知曉天下事。”

這方丈也是通神,不雲遊不入世,卻知曉許多世間浮沉。三年前,他便曾對完顏赫說過即將放下屠刀之語,彼時,大金與鄭國正交戰正酣,完顏赫自是不信,卻不料沒多久,自己便遠走他鄉。

而此刻再見,他竟也知曉自己被封了寧王之事。

方丈仍是笑而不語,將完顏赫與夏展顏迎進殿內。

待落了座,方丈的目光在夏展顏面上定住,“王妃生辰可是二月初二?”

“大師說的沒錯。”夏展顏心裡不覺驚訝不已。

“二月初二龍擡頭,王妃好命格,這裡又是臥龍寺,王妃所求的心願自會達成。”方丈的目光又看向完顏赫,“王妃必生貴子。”

夏展顏聽了此言,高興的一顆心都要跳出來一般,眼角眉梢皆是喜悅。完顏赫自然也是開心的,雖然他一向不太迷信,但是因爲方丈之前預測之準,他更願意相信這次也是真的。

在後殿內,方丈與完顏赫又閒談幾句,便起身告辭了。

臨離開前,方丈卻又對夏展顏意味深長道:“王妃外表柔弱,性格卻剛烈,若往後與寧王有何衝突,還請王妃多體諒寧王纔是。”

夏展顏微微一愣,隨即回道:“方丈之言,定當牢記於心。”

方丈笑了笑,表情卻明明是不信的,只怕真的事到臨頭,自己的話她便早已拋之腦後了。

不過,這也是二人的劫,既然躲不過,便慢慢去承受,消解罷。

****

在送子觀音前誠心參拜,又捐了好大一筆香火錢,完顏赫便攜着顏兒往回去了。

一旁另一個殿外,陳望負手而立,靜靜看着夏展顏與完顏赫一道消失的身影。

初二,陳望也未能免俗,來廟上拜了財神。

離開時,卻見完顏赫與夏展顏從送子觀音殿裡出來,便靜立於一邊,看着夏展顏的身影,心裡暗揣,不知夏展顏來拜送子觀音,是因爲有了身孕,還是來求身孕?

不管哪一種,都足夠令他心內泛起絲絲惆悵。

出了廟門,外面擺着各種賣針線荷包,燈籠,冰糖葫蘆之類的小攤子,夏展顏買了好些個手提的小燈籠,和一大抱的冰糖葫蘆。

“回去分給府裡的下人,過些日子便是花燈節了,也要讓他們提着出去玩兒。”顏兒看着人將這些東西放到馬車上,扭頭對完顏赫笑道。

給府裡下人買東西這種事,顏兒不是第一次做,完顏赫自然是從不阻攔,事實上,自從顏兒入主完顏府,府裡的氣氛便一日祥和一日,他從前嚴厲慣了,不覺如何,如今才知祥和之氣對府裡有多重要。

****

回到完顏赫府,除了露香的那一份,別的下人的小禮物都讓胡順分發下去了。

夏展顏則自己提着燈籠和幾隻冰糖葫蘆往露香的廂房去了。

露香受了極大的打擊,懨懨地躺在牀上,哭的眼睛都腫成兩個大了,見夏展顏一進門,竟又哭了起來。

“王妃,奴……婢給您……”露香從牀上爬起來,泣不成聲道。

“不必請安了,你快躺下。”夏展顏放下手中東西,將露香重新按倒在牀,關切地問:“聽下人說你這幾餐都未曾進食,這樣可如何是好呢?你現在懷着身子,可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來。”

聽聞夏展顏如此關心之語,露香既是感動又是傷心,竟哭的更厲害了。

夏展顏嘆了一口氣,由着她哭了會兒,拿起一支冰糖葫蘆對露香道:“吃個冰糖葫蘆吧,我聽說懷孕的人都喜歡吃這種酸酸甜甜的東西,吶,給你。”

夏展顏將冰糖葫蘆遞到露香面前。

露香抹了抹眼淚,起身坐了起來,接過夏展顏手中的糖葫蘆,吃了一口,不覺又悲從中來,淚眼婆娑地問夏展顏道:“王妃,您說簡雲是不是因爲不想娶我才逃跑的?他這麼討厭我麼?”

“簡雲也許有他的苦衷,你便安心養胎,指不定哪日他自己想通了,便會回來的。”夏展顏安慰道。

“他還會回來麼?”露香滿眼期冀地看着夏展顏。

“會的,不管如何說,你現在懷着他的孩兒,他總不會扔下自己的親骨肉罷。”夏展顏輕聲回道。

露香這才舒了一口氣,恨恨道:“待他回來,看我怎麼收拾他。”

“所以你要養好身子,莫要再胡思亂想,不然你如何收拾得了他?”夏展顏笑道。

露香聽了,忙點了點頭,將手中的冰糖葫蘆一口氣全吃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