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城城門半開着,明顯加大了防備,連出入都要搜查,因而人流沒有上次那般之多。
斑駁的城門之上一黑衣女子垂頭吊在那裡,青絲站染了血液便硬邦邦的,被有一陣沒一陣的風吹亂得不成模樣。纖細而青白的手腕被粗糙的麻繩硬生生地勒出血,卻早已乾枯凍結。鞭痕與血交匯,殘破的黑衣微露白色裡衣與觸目驚心的肌膚。到底是受了多大的酷刑才成這般模樣?
奚蘇柚站在離城門不遠的林子間,一身繡桃大紅衣袍子的他面容虛弱而蒼白。
世人都說他分桃谷谷主無心亦無情,可當真是他無心無情?可笑,無心無情的恐怕不是他吧。
他嘴角一抹蒼涼的笑,你若想要我的命便只管來拿罷,你想要什麼我終究都會給你,你又何必如此?
腳尖輕點着虛浮的空氣,仿若踩開朵朵桃花綻開在氣浪之中,紅衣的他便如神祗一般踩着花而去。
“主子!”阿隱和阿毒見他一人去了,面色一驚,便立刻運功,剛想提腳而去時,耳畔卻悠悠然傳來一句清冷地話語,“等我。”
他說等他,隱公子和毒公子便停了步伐,兩人眼眸微微對視,那便等他罷。他阿可是那個坐在雲端笑看紅塵的少年,他一句話一個眼神仿若便能覆手天下,他作出的承諾從未失言,以前就是現在亦是。
信他罷,他是唯一的太陽,太陽是不會死的。
奚蘇柚如君臨天下一般浮在煙城城門半空中,狹長的鳳眼睥睨芸芸衆生,那一抹豔麗的紅當真是羨煞了世人。
不出十秒,徐誠槺爲首的一干人便出現在了城樓上。
哼,果然是等着他自投羅網麼,他輕蔑一笑,半眯鳳眼掃了一番,但並未尋到襲清蔚的身影,卻發現了鍾離祈,那個一聲不吭偷偷離去的豔美女子。
城樓上的鐘離祈一身白衣飄然與他半眯的雙眸微微對視。當日門派大會上她便見識過他的絕美,如今再見卻讓鍾離祈心下一驚!這分桃谷谷主竟然給自己一種似曾相識的韻味。然而單單他那令人驚心動魄的容顏以及令人臣服的氣質卻又像是在告訴自己不曾認識。
奚蘇柚緩緩將目光轉移到爲首的徐誠槺那老頭身上,周身散發出寒氣,冰冷的眼眸遠遠地望着他,用清冷質問般的語氣不緊不慢地說到,“……是誰?”
簡單而慵懶的話語透着瘮人的寒意,城樓上的人心裡微微一陣騷亂,知道他在問——是誰殺了她?
徐誠槺先是一愣後哈哈大笑,繼而怒瞪雙眸破口而出,“無恥小兒!是誰殺了她我等還需於你稟報?休得猖狂!莫要以爲我們正派之人是你可以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今日便讓你魂葬此地!”
他仿若沒聽見一般,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像是玩笑般,“既是不肯說……”
忽然眼眸一轉冰冷銳利而出,“……那我便將你們殺盡!”
話音剛落便踩破渾沌的空氣,待他們從那句震懾人心的話語中反應過來時,空氣中便只殘留下了一抹紅色餘影。
他寬鬆的紅袍子中甩出一根銀針——僅僅只是一根細小的銀針卻將麻繩生生震斷!風兒的身子如枯葉一般悠悠然飄入他的懷中,卻再也聞不到他身上那溫柔如陽光的桃花香。
懷中的女子啊是何等的狼狽,冰冷的軀體上竟是傷痕累累血與血交匯,他心下一驚一痛。十年前初遇那時,他便對她許下諾言說只要跟隨他,他便會護她一生周全。當真是對不住她。
“無恥小兒,竟然還膽大妄爲!”徐誠槺、陳道和葉勝三人各領着數十名弟子從城樓上奔出,一時間將奚蘇柚圍了個水泄不通,看樣子當真是想將他就地正法,怒等雙眸的徐誠槺指着他說道,“今日你來了,便別想活着離開!”
他心裡一番冷笑,自知是插翅難飛,如今想要調動內力便也是連十分之一的內力也調動不出來,冷着聲音不緊不慢地說道,“呵,你們自謂是名門正派……也幹這些以多敵少的勾當麼。”
“與你這種邪教之人無需多言!”徐誠槺面色鐵青,用刀尖指着他,凶神惡煞地說道,“上!”
一干人便一齊執刀劍上前,磅礴的內力噴涌而出。
奚蘇柚心下一冷,將風兒護在自己瘦削的海中,咬緊蒼白的下脣強硬地逼迫自己使出武功來,體內一股氣流橫衝直撞,那本脆弱的筋脈隱隱間便有了些漲裂的模樣,身子一陣疼痛口中瀰漫一股腥味,卻又硬生生吞嚥下去。
站在城樓上望着這一幕的鐘離祈,心中一緊竟然冒出想要助他一臂之力的想法,尤宿溪當真給她一中極爲親切之感!她咬着下脣皺眉冥思。
電光火石之間!
不待她出手相助局面竟出現了轉變!
爲首的十餘人懸浮在半空,突然間都一動不動,仿若石化一般執刀而立,而他們身後的數十名弟子一夕之間頸間紛紛見紅落地!
——定眼一看,奚蘇柚身前跪落二人,便是隱公子和毒公子。
阿隱和阿毒面色蒼白,嘴角溢着一絲鮮血,饒是他們以一己之力對抗這麼多人也是吃不消的,消耗過大五臟六腑都有些翻騰。
“主子走罷!”毒公子單膝而跪,雙手抱拳,面色凝重地說道,他知道主子想要給風兒報仇,“主子……這定魂散只能維持半柱香不到……”
半柱香也都是說極限了,憑藉徐誠槺他們深不可測的武功定能大大縮短時間,再磨蹭一番恐怕就是想走也走不了。光是徐誠槺那老狐狸都難以對付,再加上葉勝,若是全盛時期的奚蘇柚與他們敵對自然不足爲懼,可如今他身受重傷根本使不出武功。
奚蘇柚仿若沒有聽到一半,嘴角掛着冷笑,把風兒放於阿隱的懷中,取走阿隱手中的劍。
如踏着紅塵一邊款款走到徐誠槺的面前,微頷他精緻而冰冷的面容,眉眼流轉,嘴角帶着一絲邪笑,“徐掌門既然認爲本谷主是無恥邪教之徒…。那本谷主便做一些無恥之人理應做的事情!”
纖細的手將鋒利的劍抵在他的頸間,他怒瞪圓眼,嘴中混沌地念着“卑鄙”二字。
紅衣的他冷笑一番如妖嬈桃花,呵,說他卑鄙麼?當真是名門正派!那便讓你看看什麼叫卑鄙!
手腕一用力,眼看將要刺進他頸間!
猛然間奚蘇柚的手腕熟到一陣力,震得手腕骨頭生疼,劍也隨着無力而飛了出去掉落在地發出清脆的聲音。
他擡起清冷的眼眸,徐誠槺面前便已經站着那個白衣少年,執劍而立,仿若仙神,氣若懸浮。
奚蘇柚的眼底心底便全是他的模樣了,身體便又硬生生的疼了起來,疼得他都快落淚了,卻還得強顏歡笑,“盟主是什麼意思?”
“尤宿溪,你當真是目中無人。”他不冷不淡地說道,聽不出一絲一毫的感情和色彩,他冰冷的眼眸也彷彿不是在看自己,反倒是透過自己看想了別處。
也是他第一次喊了自己的名字。
尤宿溪。
喊得冰冰冷冷。
他陰沉着臉,心裡絞着疼,一字一詞地說道,“今日本谷主定要拿下他的狗命。”
他不說話,只是負手執劍對着眼前笑得妖嬈十分的紅衣少年。
風吹過衣訣,微微舞起,束起的青絲也隨風而起,生了幾分悽迷。
“我尤宿溪到底是幾世修來的福氣,”他笑着,眼眸彎成了星辰,“倒讓盟主兩次執劍相對。”
“我只問最後一次。”他就這麼平靜地看着他,眼眸不帶一絲波瀾,“我師傅是不是你殺的。”
那語氣,便是認定了是他殺的,又何必再問一次?
奚蘇柚只管笑着,“我也只問最後一次……盟主可是當真不在乎那少年安危?”
襲清蔚冷着眼眸緊抿薄脣一肯說出一句話。
一時間竟是一陣沉默,只聽見窸窸窣窣地風吹草動之聲。
明媚的藍天下,白衣少年執劍對着紅衣少年,紛紛擾擾亂了紅塵,又是紛紛擾擾碎了誰的心。
既是這般,他也便知曉了答案,他依舊笑着如三月盛開的桃花明媚而又耀眼,“……是。”
“是我殺的。”
紅衣的他帶着笑意說道。
襲清蔚面色一冷,手腕一轉,手中的劍有一次抵上他白皙的頸間,卻依稀還能看見他頸間那顆暗紅如硃砂的痂,看在眼中竟然有些刺眼。
阿隱和阿毒見狀便想上前與其較量,卻見奚蘇柚那紅色袍子中纖細的手對他們輕搖了一番,制止了他們。
“盟主可當真是想殺我?”
他不語,手中劍一轉刺入紅衣少年的胸口。奚蘇柚先是一愣,而後一笑,只感覺那把冰涼的劍緩緩刺入,竟一點都不疼,當真不疼,疼的不是這個地方。
一邊的阿隱和阿毒面色一冷立刻起身上前打偏那把刺入他胸口的劍,不顧奚蘇柚的看法便帶着奚蘇柚運起輕功踏着虛浮的空氣離去。
“襲清蔚,日後若讓我等遇見你,必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阿毒冷着嗓子回眸對着那個白衣少年說道。
襲清蔚眯眼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若他想殺尤宿溪,那尤宿溪早便不可能活着……垂眸看着劍上滴落的血液,竟然有些恍惚的窒息,低聲呢喃,有些癡癡,“……你可好?”
微弱的眼光下,帶着一絲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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