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澈阻止不了明天發生的事情,所以只能哄着葉落好好休息這一晚,再迎接明天的風暴。
他爲葉落拉好薄被,慢慢地合上眼。
“龍哥哥呢?我要見他,滾開,誰敢攔本公主,就給我拖下去狠狠地打。”闌珊的聲音高亢而充滿了憤怒。
一大早,葉落就被這聲音給吵醒了,睡眼朦朧的睜開眼,身邊是空的,只有略凹陷下去的枕頭看得出昨晚有人在自己身邊睡過。
闌珊這是爲昨天龍澈沒有及時去探望她發火嗎?
葉落匆匆忙忙穿好衣衫,推開門向下看去。
庭院裡,闌珊身後跟着玲子帶着一羣宮女,氣勢洶洶的對沿途企圖阻攔的人推推搡搡,那火紅的衣衫在晨曦裡格外亮麗,此時一行人已經到了這位於天仙閣後面僻靜小院的樓下。
“龍哥哥,你不總是說我是你最心愛的妹妹嗎?怎麼?我要大婚了,你連一句祝福的話都沒有,縮在這溫柔鄉里逍遙快活,把我已經忘光了?”
闌珊顯然也沒有見到龍澈,一心認定他還在葉落的屋子裡睡大覺,揚起頭,雙手叉腰衝着樓上喊開了。
什麼?闌珊要大婚?和誰?
葉落大驚,向下探出頭去,正好與向上仰望的闌珊四目相交。
她的眼裡全是焦急探究,她的眼裡滿滿都是憤怒不甘。
“葉落,龍哥哥呢?我已經承認自己輸了,他還這麼躲着我幹什麼?怕我纏着他不放嗎?還死活都要跑到這裡來和你同牀共枕,你到底給他下了什麼迷藥,就算是妹妹也讓我做不成?”紅豔豔的衣衫映襯着闌珊雪白的臉,那麼悽然悲愴。
這要怎麼說?分明是龍澈說要帶自己迴天仙閣,因爲這裡他方便打點生意,爲了湊贖金,他這次損失慘重,再不能與那些鋪子保持緊密的聯繫,會人心渙散,徹底倒閉。
而且他們昨夜只是很正常的睡覺,什麼也沒做過,可是這些話葉落當着衆目睽睽怎麼說得出口?
關鍵是她也許太累了,從昨晚一直睡到今天早上,要不是闌珊來吵鬧,還根本就沒醒,天知道龍澈上哪去了?
“九公主,你冷靜點,我也不知道澈去了哪裡,等我問問。”葉落的好心馬上遭到闌珊更嘲諷刻薄的挖苦。
“別在這裡惺惺作態了,你是不是把龍哥哥藏在屋子裡,不讓我見他?不用你問,我自己來找。”闌珊心裡全是又苦又澀的酸水。
先前龍澈說他情不自禁與葉落有了魚水之歡才換來這次比試,那時闌珊沒有親眼所見,感受不深,而現在聽到葉落話裡的意思他們果真是同牀而眠,再看葉落脣紅齒白,衣衫穿的並不是十分齊整,透着猝然起身的忙亂,髮絲有些散亂,帶着尚未完全清醒的睡意,像朝陽下一株帶着露水滋潤新鮮水靈的花朵,周身散發着春意,闌珊這纔有了刻骨的痛。
龍澈在天仙閣留宿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是一年兩年,早就是是京城人盡皆知的事情,好吧,就當是宮裡那些姑姑們曾經勸說過她那樣,男人有時候會有需要,那和他心裡喜歡某個女人是兩碼事,闌珊也苦惱過一陣,便想開了,因爲那些煙花女子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她的龍哥哥玩夠了自然就會回來。
可是眼前這個女人,是龍澈親口說喜歡的。
爲了葉落,龍澈不惜傷闌珊的心,千方百計要逃離她,甩掉準九駙馬這個身份,攪得龍家皇宮全都不得安寧。
可恨的是,昨天父皇才宣佈葉落贏了,葉落就迫不及待的拐走龍澈,跑到這天仙閣來廝混,連個說話的機會都不給自己。
闌珊看着葉落身後半掩的門,想着龍澈就在那門裡,昨晚不知道兩人怎樣熱烈的慶賀,葉落仗着他的喜歡就能阻攔自己嗎?
闌珊覺得心潮翻滾氣直撞,挽了袖子要往上衝,她就不信龍澈真的那麼絕情,連見都不願意見自己。
“哎呀呀,我說一早怎麼枝頭有喜鵲叫,原來是貴客到。九公主,這是怎麼了?要喝茶,雪瑩給九公主沏咱們天仙閣最好的,要是想找人解悶,一大早大家都閒着呢,這裡的姑娘們全由着九公主挑選。只是這地方,九公主是不是走錯了門?冬梅,秋菊,還不趕快給九公主帶路到我那邊去好好招待。”
雪瑩顯然也是剛剛得了消息,臉沒洗,頭沒梳,這會還邊賠笑說着,邊繫腰間的帶子,疾步上前,攔在了樓梯口。
“一邊去,賤人!好好的龍哥哥就是被你們教壞了。”闌珊伸手去推雪瑩。
雪瑩不着痕跡的一閃仍是攔在了闌珊的前面:“九公主,誰惹着你啦?”
闌珊怒氣衝衝的不答話,下面有灑掃的小姑娘怯怯道:“九公主說要找龍公子,葉姑娘說不知道,於是……”
雪瑩一聽這話,忙說:“原來就是爲這個呀,九公主等等,龍公子興許是早起出門辦事去了,等雪瑩將門前值守的人叫來一問便知。”
“不必,你們都是蛇鼠一窩的,他們還不是看你的臉色行事?今天這屋子我非進不可。”
任闌珊怎麼耍脾氣,辱罵雪瑩,雪瑩都不氣不惱,面帶笑容,卻就是不給她讓路。
葉落現在不單是龍澈的心頭寶,也是雪瑩的朋友。
再說闌珊帶了這麼些人氣勢洶洶的,萬一傷着葉落,龍澈心疼,雪瑩也會覺得有失天仙閣的名聲,來這裡的非富即貴,要是安全都保證不了,以後誰還敢來?
所以雪瑩是打定主意,不與闌珊起衝突,好話說盡,就是堅持一點,不讓她過去。
“噹啷”一聲,是玲子寶劍出鞘:“大膽刁民,敢阻攔公主?”
葉落知道闌珊的敵意全是針對自己,她不想把天仙閣鬧個雞飛狗跳,也不想龍澈爲難,儘量地避免與闌珊接觸,可是,闌珊卻得寸進尺,羞辱雪瑩不說,現在玲子連兵器都亮出來了,再不能忍了。
“住手。”葉落一聲斷喝,下面那些吵囔囔的人被這一聲猶如驚雷氣勢十足的喊聲給震住了,很快就安靜下來,看着樓上的少女,面帶清冷,居高臨下道:“雪瑩姐,讓九公主上來吧,既然不信,不如讓她親自看清楚。”
這些日子的相交,雪瑩與葉落相處融洽,她發現這個看起來冷冷的少女,就像龍澈說的,只是害怕受到傷害,才養成了多疑戒備的性子,其實只要熟悉起來,會發現她的心思很單純善良。
她曾以爲依龍澈那大膽出格的性子,還有葉落這不容易讓人接近的性子,兩人感情這麼好,可不像以往龍澈在天仙閣左右逢源,攪亂一池春水,其實對她們頗爲尊重,從不依仗東家的身份和討人喜歡與任何一位姑娘同宿,每次來都熱熱鬧鬧的被四大花魁迎進門,然後掩人耳目的與雪瑩曖昧離開,其實不過去她那裡看看賬目,然後獨自歇在密室中。
葉落一來,雪瑩就看出他們之間非同一般,好像他們還不止一次的同牀共枕,只怕早已成了好事,誰知言談間卻發現葉落的喜歡還真是單純,而龍澈也真有耐性,這兩人至今是秋毫無犯。
所以,雪瑩倒不認爲昨天晚上葉落與龍澈真像闌珊說的那樣做了些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她攔住闌珊,不是怕龍澈出醜,而是這麼吵鬧,少主一直都沒有露面,可見龍澈是不在,並且她擔心龍君知道了會責怪她保護少主不利。
葉落開口,雪瑩只得讓路。
闌珊傲氣地就往樓上跑去,經過葉落身邊時,不無譏諷道:“看來還是你懂事!”
葉落將目光轉向樓下,一指想要跟上來的玲子和衆宮女厲聲道:“你們不準動,我請的只是公主,你們奉了哪個衙門的命,敢在天仙閣亂闖?”
天仙閣做的可是正當買賣,官府允許,登錄在冊,每年上繳的稅銀相當可觀,而且稍微明白點的人都知道這雪瑩與龍家父子交往密切,龍家父子父子在皇上面前可都是說得上話的人,誰敢輕舉妄動?
玲子知道今天一大早九公主跑到這裡來撒野,肯定有些背理,她只是做一個侍衛的份內事,保護公主安全,可不想節外生枝,幫闌珊惹禍上身,只得一收劍,帶着那幫宮女在樓下等。
闌珊想也不想,一頭衝進門去,她可沒想過,萬一龍澈這會衣衫不整,該有多麼尷尬,還好,等着是一簾被她那如紅色旋風颳起的紗帳輕舞。
淡青色的素雅紗帳飛揚起的一角,足以讓闌珊清晰的看到那一對緊挨在一處繡了鴛鴦荷花的枕頭,還有匆忙間沒有收拾的紅綾緞被凌亂的團在一起。
他們就是在這張牀上纏綿繾綣了一夜嗎?空氣中彷彿有龍澈身上帶着男人氣息好聞的味道,闌珊鼻子一酸,咬咬脣,四下張望大聲叫道:“龍哥哥,你在哪?別躲了。”
“澈真的不在,他什麼時候起身的,我也不知道,也許他很快就會回來,九公主不妨坐下來等等。”葉落見闌珊在屋子裡將順手撈到的東西亂七八糟的丟了一地,走進門來淡然道。
“你是在提醒我,昨天晚上你和龍哥哥怎麼在這裡安睡的嗎?呸。”闌珊衝着地上啐了一口。
小小的屋子裡外翻遍,根本藏不住龍澈那麼個大活人,其實闌珊心裡怎麼不明白,龍澈怎麼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在這裡發飆,還是對他最喜歡的女人?可是她心裡覺得好委屈,就想出氣。
“九公主,我禮讓於你,不是認爲我做錯了什麼,而是因爲你是澈的妹妹,一國公主,請你不要欺人太甚,侮辱我和澈,還帶累上天仙閣的人。”葉落神色漸冷。
闌珊氣得臉紅,本欲拿公主的身份來威壓葉落,可是眼珠一轉,緩了緩語氣道:“葉落,本公主就是這麼個直來直去的人,高興不高興都擺在明面上。在山上我就說過,是我想出那個主意,綁了你去試探龍哥哥的心思,輸了,那是我的命,我可沒有再找你翻本。只是,我沒想到林雨馨平時和我那麼好,嬌嬌弱弱的,只會彈琴歌舞吟詩作畫,居然敢揹着我下毒手使絆子,要害你性命,算我看錯了人,交錯了朋友。”
她這是在向自己道歉?葉落見闌珊沒有半點誠意,卻不是撒謊,想必她身爲公主面子上過不去,能說出這話來已經算是不容易了,何況真相大白,的確不是她藉機殺人。
葉落也不想龍澈和闌珊因爲自己鬧僵了,也婉言道:“這些我都知道了,葉落感謝公主心胸坦蕩。”
“坦蕩?”闌珊象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大笑幾聲,忽然眼眸裡恨意更濃道:“葉落,別以爲你說的好聽,我和你之間的事情就能一筆勾銷!你搶了我的龍哥哥,我就搶你的葉離哥哥,大家扯平,我纔不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