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慢慢環住龍澈緊實細窄的腰身,將左臉深深埋在他的懷抱裡,這寬厚充滿了溫暖的男子胸膛,此時是那麼令人依戀,可以爲她遮風擋雨,頂天立地,足以依靠。
“謝謝你,救我那麼多次,我怎麼才能報答?”葉落哽咽道。
龍澈心裡大喜,看來葉落是信了他的話,這比什麼都令他高興,緊緊擁着葉落,他大度而疼惜地說:“你也救過我,說到報答怎麼算的清?真覺得虧欠我過意不去,你就哭吧,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把那些過往不愉快的事情全都忘掉……把那個男人忘掉,試着來喜歡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爲什麼?我有什麼值得你喜歡?”葉落抽泣道,第一次正視龍澈這話,她真的不知道,關於財富的秘密,自己知道的已經全部對他說了,再沒有什麼可被人利用的價值,爲什麼他還堅持這麼說?
想看自己的笑話,讓自己更悲慘?這次他不安排人來救,就等於逼自己上了絕路,可是他沒有那麼做,反而將自己從絕望的深淵裡救出來,她真的不知道龍澈究竟在想些什麼,剛纔他說的那些條件,自己一樣也沒有,還是個被人厭惡唾棄的醜八怪……
“當然有,但是現在我不告訴你,等你有那麼些喜歡我的時候,再說。”龍澈輕吻了一下葉落的秀髮:“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哭也好,想找人出氣也好,我都陪着你,不過完了以後,就再不要想了。”
自從師父和杜青蓮死後,葉落強迫自己要學的冷漠堅強,再也不要哭,可是這一刻,她發現自己再也控制不住猶如決堤的洶涌潮水,也不想再忍,那些壓抑在心頭的痛和委屈,在龍澈的誘導下終於盡情的釋放。
一開始,還只是嚶嚶的啜泣,很快,葉落的雙肩抖動的越來越厲害,龍澈感覺胸前的衣服溼得更快了,最後,葉落竟然不管不顧的放聲哭了起來,一手抓住了龍澈的肩膀,一手捏成了拳頭在他另一側胸膛上捶打着,象個孩子一樣。
龍澈默不作聲的一手環抱着她的肩,一手輕輕地在她的頭上摩挲着,來來回回……
晚風中,仇家後院裡,馮家家丁把守着這一方天地,只聽得女子的哭泣柔腸寸斷地傳來,久久地不曾停歇。
盛晏可不甘心就守着那個無用的縣太爺坐享其成,雖然龍澈已經將大事都辦完,他好歹也要出出力,估摸着自己此次出行就此終結,總得最後再威風一下找找感覺,而且難得遇見了龍澈,他還想看看他是怎麼行走江湖的,怎麼他輕輕鬆鬆就玩轉的事情,到了自己這裡就變成了被人玩?
縣令早就被嚇傻了,對盛晏的話言聽計從,不敢說半個不字,屁顛屁顛的跟在盛晏身後來到了仇府。
仇大老爺聽說家裡被人侵入,慌忙跑了回來,失去了仇教習,又沒有了縣令撐腰,他就像被剁了爪子的老虎,一到門口,就被龍澈事先安排下的人拿下。
仇大老爺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麼事,開始蠻橫的不得了,說家裡遭遇了搶劫,要報官,找縣令爲他做主,沒想到縣令應聲而出,再沒有了以往的“溫情脈脈”,一副義正言辭地告訴他,正是太子殿下要他秉公辦理仇大老爺長期在本縣欺男霸女橫行之惡行……
葉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哭着睡着的,只知道身邊那個寬闊的胸膛任她盡情宣泄,他寬容而溫柔的一直陪伴着她,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睡得這麼沉這麼安心。
當她睜開眼時,窩在龍澈的懷抱裡,他的呼吸均勻地在她的頭頂一吸一放,不知道是他有心還是無意,她的左臉正好貼在他結實富有彈性的胸膛上,隨着他的呼吸很有規律的起伏着。
可是長久的習慣,她還是有些本能的將臉更深的埋進他的懷抱,她一動,他的手跟着一緊,象夢囈般呼喚:“落落。”
睡着了還在惦記自己嗎?
從昨天下午折騰到半夜,龍澈肯定跟着自己累壞了吧,葉落不知道他怎麼會神兵天降的出現在這裡,可是她知道龍澈的腰傷肯定還沒好,既然沒有人來打攪,看看現在還是晨曦微露,就讓他好好的再休息一會吧。
“還早,再睡一會。”葉落依偎在龍澈的胸前,將他身後的被子拉上蓋住肩膀,合上眼,喃喃道。
龍澈將頭往葉落的秀髮上蹭了蹭,嘴角輕彎,這次落落可是主動說要和自己一起睡,這一晚,他抱着葉落,不時用冷毛巾幫她敷紅腫的臉頰,不曾真正睡過,現在聽她這麼說,心下一寬,擁着葉落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醒來,暖洋洋的日頭透過窗子的縫隙照到了葉落的身上,說不出來的舒適和精力充沛,睜眼看看,居然是中午時分了。
葉落慢慢擡頭,看見龍澈睡得香甜,那長長的睫毛,光潔的臉頰在金色的陽光下,明朗沉靜,她的目光一時竟挪不開,原來有人連睡覺也是這麼好看的。
猝然一驚,她摸到自己那無法見人的左半邊臉頰,悄悄從他的懷抱裡抽身出來,將被子給龍澈掖好,輕手輕腳下了牀,四下打量。
因爲這屋子本來就是用來關以往抓來的姑娘,逼迫她們的地方,所以,雖然簡陋了些,但是女子日常所需的用品卻是一應俱全。
打開櫃子,葉落隨意選了件藕荷色的女子衣衫,比劃着自己能穿上,回頭看看龍澈一動不動還是面朝裡睡着,也實在找不到遮掩的地方,就背轉了身子,慌忙將身上昨天龍澈爲她裹上他的外衣脫掉,將女子的衣衫穿上,因爲擔心他會隨時醒過來,心慌慌的,連衣服都穿不利索了。
聽着葉落窸窸窣窣的將衣服翻來倒去,龍澈好不容易纔忍住了沒笑出聲來,想必她能這樣坦然的與自己同宿一晚,已經是破天荒,再不能逗她了,雖然這晚的感覺很好,溫香軟玉,他甚至想着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這樣共度良宵,可是他很清醒地意識到,葉落死裡逃生,才經歷了那樣的磨難,心情得慢慢調整,不可操之過急。
過了一會,聽見葉落輕輕的腳步聲落定不動,龍澈悄悄地轉過頭去,只見她坐在梳妝檯前,正慢慢地梳理額前青絲,試着去擋左邊的臉頰,試來試去,大約都不滿意,坐在梳妝檯前看着銅鏡發起呆來。
銅鏡裡,葉落昨天高高腫起的臉頰已經好轉了很多,可是左臉,是她心頭無法釋懷的痛。
爲什麼自己臉上會是這樣?不是燙傷凍傷刀傷,倒像是有無數的小蟲子藏在表層的皮膚下,不時的想咬破那層皮鑽出來,可是這麼些年過去,它們數量似乎增長了,卻不見出來,只是使得自己臉上更加難看了。
葉落想了想,拿起梳妝檯上自己用來綰頭髮的一隻銀簪子,試試那尖利的頭,對着鏡子,就向自己臉上劃去……
“不——”一聲大喝,龍澈光了腳衝到葉落身後,一把抓住了她拿簪子的手。
葉落愕然的從銅鏡裡看到龍澈急迫的神情,忽然明白了,手一鬆,簪子落到了龍澈的手裡,他似乎略鬆了口氣。
“已經沒有比這更醜的了,你不敢看,就別看。”葉落冷冷道。
“不是,我從來沒覺得你難看,只是你何苦要這樣虐待自己?”龍澈一把將手中的簪子丟的遠遠的,最後不知道落到那個角落裡去了,眼睛迅速一掃,將葉落的手夠得着的尖利物品全部掃落到了地上。
葉落看着他難得的有些氣急敗壞,不動聲色地扯了一縷長髮遮住醜陋的半邊臉頰,慢悠悠說:“我怎麼了?”
“怎麼了?別告訴我說剛纔是我看錯了,你不是想用簪子劃自己的臉。”龍澈生氣道,以爲她已經想通了,怎麼還會做這麼愚蠢的事情?
“我自己的臉想怎麼樣,你管的着?”她淡淡地說。
他卻更加生氣:“這不是臉的問題,是你心裡還忘不了過去,忘不了楚玄玉是不是?爲什麼要爲那個薄情寡義,根本就沒喜歡過你的人來傷害自己?”
“楚玄玉,是誰?我不認識。”葉落拿起梳子輕輕梳理胸前的秀髮。
“你——”龍澈眼珠子骨碌碌轉了兩圈,心裡豁然開朗,驚喜道:“真的?”
葉落眼中浮起一絲暖意,微微點頭:“濯香門裡與我有過關聯的只有師父和青蓮,他們都不在了,瞿泠霜也不在了,現在活着的是葉落,葉大哥給了我姓,你給了我名,我就是葉落,也只是葉落,剛纔只是想挑開一點看看臉上到底是怎麼東西。你可以鬆手了。”
龍澈差點沒笑出聲來,忙鬆開她的手,四下尋找那髮簪,可是怎麼也找不到,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算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我會買更多更好的賠償你。”
圍着葉落轉了兩圈,龍澈覺得不足以表達自己的喜悅,伸手從葉落手中搶過梳子:“我幫你梳。”
“你會嗎?”
“你忘了?我是無所不能的龍大俠,什麼都會。”
說着,他順手推開了面前朝向院牆那邊緊閉的窗子,一股清新自然的和風吹了進來,窗外一片翠綠,春意正濃。
他一點點地梳理着她的如雲青絲,從後向前,直到她刻意遮擋了左臉的那一縷,也輕輕的梳了起來。
她有點不安地用手指扣住了梳妝檯的邊沿,偷眼看去,正巧他也在暗暗打量她的神情,四目相交,他含笑,她垂首,任三千青絲在他手中纏繞傾瀉,春風拂面吹暖了心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