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手一擡,卻沒再甩出去,流了那麼多血,她簡直都要懷疑他身體裡的血是不是會流乾了,一直渾身冰冷,還在那潮溼冷硬的密道地上睡了那麼久,誰都受不了,於是,她順着他拉扯的那點力氣在牀頭坐了下來。
龍澈抱着葉落的手臂,將胸膛貼在她的大腿側,原本玩笑作弄的心情,變得平靜而滿足,很快就沉入了夢鄉。
這一覺睡得很熟,那種像躺在雲朵上的感覺柔軟而舒適,當他睜開眼時,發現自己環着葉落的腰肢,頭正貼在她柔軟的胸前,那一下下均勻的心跳聲傳來,是那麼美妙動聽。
龍澈脣角上勾彎成一個漂亮的弧,一動不動地任葉落抱着自己的頭酣睡,雖然一直在逃,身上的血跡混合了不少泥污,但是他覺得她身上有一種少女獨特的幽香,靜雅而沁人心脾,聞着叫人不想鬆手。
牀邊傳來富有節奏的呼嚕聲,可以想到是糖糖伏在牀邊,那肥嘟嘟的大腦袋上,顯得小巧的嘴正一張一吸。
這一刻的寧靜和溫馨,忽然叫龍澈想到了自己的家,還有爹孃,窗子裡透出溫暖的燭光,他們的影子映照在上面,裡面傳來弟弟們嬉笑打鬧的聲音。
通常在他晚歸的時候,等不及的弟弟們開始想着花樣偷吃,娘就會一筷子敲上那自以爲無人察覺從桌子下悄悄伸上來摸吃的手,啪的一下笑道:“等一會你們的大哥就會餓死了?”
桌子下就會安靜一會,等一下,又換了雙小手故技重施,娘仍是手疾眼快地敲了下去,有些重,於是桌下有人扯着嗓子叫疼起來,在一邊看似漫不經心看書的爹便會開口說娘對孩子下手太狠:“餓了就讓他們吃,你把澈兒那份先留出來不就行了,何必每次都把這幫小子打得又哭又叫?”
“都是你太過縱容他們,一個個都無法無天了,澈兒哪次出門回來不給他們每人都帶好吃的好玩的,只是要他們等大哥一起回來吃飯這麼一下都忍不住。澈兒喜歡熱鬧,喜歡一大家子人一起吃飯,你又不是不知道。”娘有些生氣。
爹便走過去,笑着摟了娘:“好了,彆氣了,當心老的快,澈兒回來埋怨我欺負了你。”
嘴裡說着,爹一隻背在身後的手暗暗指向某個角落,弟弟們會意地趁着娘只顧向爹告狀,一個個悄悄從桌子下鑽出來,溜到爹手指的地方,那裡會有一個包裹,弟弟們取了,溜出門去打開,裡面肯定有好吃的點心,或者燒雞烤鵝。
看着孩子們將腦袋湊在一處,邊吃還邊爭搶,娘總是拗不過爹,兩人此時便會相擁在窗前看着孩子們幸福的微笑。
葉落身子微微動了動,龍澈閉眼裝作未醒。
葉落一醒過來,發現自己居然和龍澈抱在一起,本能的就是想一腳將他踹開,可是一看龍澈睡得好好的,雖然他摟着自己的腰,可是自己卻主動抱着他的頭,而且最後睡着的那個人是自己吧?
兩人身上好好地蓋着同一牀被子,是自己迷迷糊糊拉上的,還是龍澈曾經醒過幫自己蓋上的?葉落只記得自己最後很困,眼睛再怎麼努力也睜不開,然後慢慢地倒落下了去,別的再也沒有印象。
葉落忍着要將龍澈踢出去的念頭,輕輕地將他的手挪開,發現他身上不再那麼冰冷,一種淡淡的喜悅浮上心頭,起身見糖糖坐在腳踏上倚在牀邊睡得香,取了衣物給他蓋上,小可愛已經醒了,看見葉落,張嘴一聲叫,就要從糖糖頭頂飛過來,卻撲扇了一下翅膀,直直的往下掉落。
葉落趕忙伸手一下將小可愛接住,輕點它的小嘴低聲道:“別吵醒他們。是不是糖糖把你養得太好,最近長胖這麼多,連飛都飛不動了?”
小可愛歪着腦袋,像個懵懂的孩子一樣看着葉落,好像聽懂了她的話,很是委屈的伸伸翅膀,那翅膀又耷拉着,顯然是斷了。
先前大家都忙着逃命找出路,沒有看出來小可愛也受了傷,葉落摸摸它毛茸茸的腦袋:“原來是這樣,忍耐點,等我們出去,就找個獸醫好好幫你醫治。”
龍澈裝作此時被她的說話聲吵醒,喃喃道:“落落。”
葉落將小可愛放回糖糖頭上,轉身見龍澈睜開眼,有些茫然的環顧四周,心中慶幸他是現在才醒,不然剛纔兩人抱在一起被他看見又不知道要耍些什麼嘴皮子來作弄自己了。
“感覺好些沒有?”葉落看看龍澈的臉色,似乎精神好了許多。
龍澈微微點頭:“謝謝你。”言語真摯,目光中充滿了感激。
葉落卻疑惑這麼彬彬有禮的龍澈是被撞壞了腦子還是心裡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只是淡淡地應了一聲說:“我拿點東西你吃。”
龍澈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葉落端了一盤子魚過來,龍澈努力了一下,沒能坐起來,葉落邊面無表情地將魚刺剔了,然後用一雙象牙筷子夾了魚往他嘴裡送去。
龍澈心裡得意,雖然要他爬起來不是不可能,但是葉落能這麼“主動伺候”自己,身上的傷痛感覺驟然減輕了許多,魚肉的香甜,和看見她認真的在橘色溫暖的光暈中剔刺,夾魚,送到自己嘴裡的表情,一種難言的滋味歡喜在心頭慢慢彌散開來。
葉落並沒發現龍澈異常,一邊給他喂吃的一邊將怎麼打開門,發現了地下河流,然後划船走了很遠的水路才上岸,又經過了一段和那荷塘下的密道差不多的路徑後纔來到了這裡。
龍澈推開葉落的手,關切道:“我飽了,你也趕快吃點,身上的傷好些沒有?”
他越是這麼正經溫柔,葉落就越是覺得不對,這些話要是葉離說就很正常,假如是第一次見面,葉落也會覺得龍澈說話的神態語氣都很正常,可是知道他平素的秉性,現在再看他這樣,怎麼都覺得詭異彆扭。
“只是點輕傷,已經好多了。”葉落邊吃小魚,邊不時偷看龍澈,怎麼都覺得他別有用心,自己得小心提防。
“小可愛的翅膀又斷了?”龍澈看看在糖糖頭上耷拉着一隻翅膀,兩隻綠豆小眼滴溜溜不停地地葉落身上又轉到他身上,看起來精神十足的小可愛。
“嗯。”葉落將留給糖糖的魚在盤子里扣好,走過去,從糖糖頭上取過小可愛,放到手上打量:“可惜大哥不在這裡,只好等我們出去才能找獸醫給它醫治了,自從小可愛跟着我們,總是三天兩天的不是不是這裡斷了就是那裡斷了,只怕將來是沒法飛了。”
龍澈伸手道:“我看看。”
葉落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見他堅持,還是將小可愛交到了龍澈手裡,譏諷道:“你看看就能解決問題?”
“那可說不準,我可是無所不能的龍大俠。”龍澈笑着,在小可愛的翅膀上摸了摸,又捏了捏,小可愛忽然拼命的掙扎叫了起來。
“你幹什麼?”葉落伸手就要去奪小可愛,雖然帶它回來以後就交給糖糖餵養,可是閒暇時,她也會和小可愛一起玩耍,感情也不淺。
就算小可愛是一隻不入流的聖鷹裡淘汰的次品,將來無法搏擊長空,只要它活得快活,葉落覺得也不錯。
“沒什麼,只是把它的斷骨接好了。”龍澈鬆手,小可愛也不叫了,乖乖的臥在他的手裡,看起來並無不妥。
想到第一次尋到小可愛時,也是它的翅膀斷了,龍澈和自己一樣根本就不會給鳥接什麼斷骨,後來還是碰到葉離,纔給小可愛接上斷骨,葉落懷疑地問:“你什麼時候學會了這門手藝?上次救小可愛的時候爲什麼不幫它接斷骨?”
“上次還沒學會,現在是學會了。落落,你可是滄蘭鈺親點的養鷹高手,怎麼都沒學會這個,倒叫我這個假貨先學會了?”說笑着,龍澈吩咐葉落找來一小塊木板,給小可愛固定翅膀,看起來倒有板有眼。
“本來就是假的,我爲什麼要學那些,只有你這種處心積慮一肚子鬼主意的人才會注意這些小事。”葉落刻薄道。
龍澈不以爲意地笑:“自己沒想到要學,反而賴別人學了是不懷好意,落落的腦子裡面在想些什麼,實在是特別,我都猜不出來。”
“少在這裡阿諛奉承,你纔是聰明人,你的心思纔沒人猜得到。”想到他只是用幾句話就把尾隨在身後的自己激的主動現身,象看猴把戲一樣讓自己上躥下跳的找那青銅門的開法,實際上他心裡早有了主意,葉落就覺得憋氣:“明明知道開門的辦法,還要我找那麼久。”
“落落,你是覺得我耍你?我也不知道那門的開法,正是因爲你想的辦法有些是我都沒有想到聽說過的,卻還是打不開,才提醒了我忽然想到在水潭下開那扇門的時候,開法也很特別,於是我想,是不是我們把簡單的事情想得太複雜了?這門日久天長沒人開啓,也許會變得不太靈活,並非有什麼機關,才叫糖糖試試用力去推。”龍澈解釋道。
難道是自己誤會他了?葉落瞥了眼龍澈,見他不像是撒謊,不過就算他撒謊,也未必會讓人看出來。
不過既然他現在表現的這麼誠懇,葉落倒有些事情想問問清楚。
“好,這個我們就不提了。我想知道當初滄蘭鈺真的拜託你爲他報仇了?”葉落見當時在喜堂之上,龍澈揭穿滄蘭覺時,要不是說出滄蘭鈺那一番臨終遺言打動了滄蘭榮,令那位王爺看在他是替愛子報仇,情有可原纔沒動用那些心腹侍衛,否則他們要逃離喜堂,只怕更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