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落與龍澈都警惕的注視着瞿懷山的一舉一動,只見他從懷中掏出個摺疊整齊的紙包,鄭重地打開,透着淡淡色彩的紙張一點點顯露了出來。
原來他也是怕有人識破畫卷,於是將那兩幅畫從畫軸上取了下來,仔細研究了畫軸上沒有什麼特別之處,纔將之丟棄,只把兩頁畫紙帶在身上。
“你把畫卷丟過來,我把這兩張畫丟給你。”瞿懷山防着所有的東西都落在龍澈手裡,他就沒了依仗。
龍澈一笑:“好,接着。”
雙方同時拋出手上物件,瞿懷山將畫接在手裡喜不自勝,展開便看,葉落側頭瞥見這是一幅美人出浴圖。
上面那美人雖然側着身子,欲語還休的嬌柔正是之前蓮花美人圖與執劍美人圖上的那個美人,她立在一處湯池中,飄落的粉色花瓣覆滿了水面,只看到那圓潤的肩,一縷薄紗一頭搭在肩頭,另一頭在水中盪漾,遠處的景物淡淡的。
葉落來不及看清楚背景上到底畫了什麼,瞿懷山一收畫卷,仔細卷好,一臉喜色,顯然這畫卷不是假的。
而那邊龍澈卻是滿不在乎地將那兩張紙嘩啦啦折了起來,高高揚起,彷彿這裡有很多人看見一樣,大聲道:“瞿掌門,還給你。”
手一揚,那一沓摺好的紙向瞿懷山飛出,瞿懷山伸手,卻接了個空。
因爲半路一個忽然飄過的影子將那沓紙輕易地撈在了手中。
轉身,回眸,唐羽錫微笑地用兩根手指夾住那兩幅畫,首先對瞿懷山打了個招呼:“瞿掌門,好久不見。”
瞿懷山臉色驟變,第一個反應就是憤怒的看向剛剛站在了一起的葉落和龍澈:“原來你們早有防備,佈下這局。”
“瞿掌門,你可不能亂咬人。當初我和落落進到這地方來,可是想都沒有想過會遇見你老人家死而復生,更別說還能算得到武林盟主他老人家親自出馬。”
是,當初他們的確沒有想到會遇見瞿懷山,但是遇見了瞿懷山之後,他們就想到這裡恐怕還會有人跟進來,剛纔龍澈已經看到唐羽錫印在地上蠢蠢欲動的身影,故意提醒,引得他現身來劫美人圖。
現在瞿懷山與唐羽錫兩人對上,假仁義與真虛僞,道貌岸然與衣冠禽獸,老謀深算和老奸巨猾,真是棋逢敵手,妙啊。
葉落算明白了龍澈的鬼把戲,瞿懷山不讓他們好過,他也不讓瞿懷山好過,大家誰都別想獨善其身。
而龍澈其實想的更多,葉落雖然看清楚了瞿懷山的真實面目,但是要讓他們徹底斷了情分,讓葉落離開瞿懷山這個吸血的螞蝗,卻不是容易的事。
這一年多來,龍澈的體貼是葉落一天天活得快樂的源泉,而對於要完成師父遺願,則是她努力實現的目標,一旦這個目標失去,或者發現那是一個極其可笑荒謬的事情,葉落會不會茫然失措,再陷入混亂?
要救葉落,要她擺脫心理上的桎梏,瞿懷山必須離開。
龍澈做不到,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唐羽錫會想辦法送瞿懷山離開的不是嗎?
瞿懷山暴露了野心,也就是要與唐羽錫正面爲敵,他不願出面,龍澈就幫幫他咯。
現在不是很好嗎?狗咬狗。
唐羽錫的出現,可要了瞿懷山的命了,別說寶藏的秘密他不會讓瞿懷山分享,單憑瞿懷山要登上武林盟主寶座的想法,唐羽錫就容不得他。
“是師父一時糊塗。落落,龍少主,不如我們聯手,以前我將落落視爲己出,連素素都比不上她在我心裡的分量,將來尋得寶藏,我認落落做女兒,龍少主也就是我半個兒子,咱們一家人逍遙自在……”
他是在畫餅充飢?
給葉落和龍澈畫上大大一個餅,讓他們饞着,然後滿足他的私慾。
不過眼下,瞿懷山這麼籠絡人心,目地的人是想爭取葉落和龍澈幫助,一起對付唐羽錫。
是的,他們一個沒有武功,另一個重傷,但是龍澈有靈活的頭腦,說不定能想出什麼好辦法來對付唐羽錫,還能搬出逍遙島來嚇唬唐羽錫。
再不濟,葉落可以出去搬救兵,散佈武林盟主在此殘害武林人士的事情,那麼唐羽錫就不敢將他怎麼樣,反而是他要考慮會不會身敗名裂了。
葉落默然無語,她心裡也很矛盾,一面是師父的養育恩,一面是他多年矇蔽自己,毫無親情可言的利用。但她也不想要他的命。
“瞿掌門,何必要收養個女兒呢?你有親生的,而且真的很像你這個爹,貌美如花,聰明能幹,還攀上個好親家,有個武功高強英俊的好女婿。落落嘛,你就饒了她吧,讓她專心做逍遙的媳婦算了。”
龍澈笑嘻嘻,卻是斷然拒絕了瞿懷山,要他斷了他們會出手相幫的念頭。
唐羽錫躲在暗處已經將瞿懷山與葉落之間的過往聽得明白,而且看出來兩人心生間隙,已經不是一條心,此時龍澈擺明不會相助於瞿懷山,他正求之不得。
“瞿懷山,把你手上的美人圖交出來,我可以饒你一命。”唐羽錫戲做多了,此時又不自覺的擺出了一副大俠的姿態。
瞿懷山心想,要是把這畫交出去,自己纔是真的死定了。
“唐羽錫,你不是就想獨吞寶藏嗎?別粉飾太平,把自己說的多正義,其實你一肚子的齷齪,哄哄那些毛頭小夥子和沒腦子的人還可以,想要騙過我的眼,未免太天真了吧。”
既然唐羽錫沒打算放過他,索性就翻臉,瞿懷山將唐羽錫一樁樁一件件見不得人的醜聞就往說。
唐羽錫本來沒將瞿懷山放在眼裡,困獸之鬥,能有什麼厲害的,連他的徒弟都不管他了,可見瞿懷山多麼不得人心。
但是瞿懷山說的這些話可惹惱了唐羽錫,他怒吼一聲截斷了說:“瞿懷山,本來我還想在晚輩們面前給你留三分面子,看來你是不想要,那麼就別怪我無情。”
瞿懷山心中生起不詳的感覺,而原本悄悄拉着葉落慢慢在尋找出路的龍澈,眼中一亮,停下腳步豎起了耳朵,不知道唐羽錫要揭露的是不是如他心裡猜想的那樣。
葉落神情更加黯然,她知道唐羽錫要說的絕無好話。瞿懷山在她心裡的形象已經坍塌,難道還有什麼更加驚人的秘密和她更難以接受的事情嗎?
有,當然有。龍澈攬住她的腰,葉落感激的看看他,倚在了他的胸前。
“不要以爲你做的那些骯髒卑鄙的事情真的沒有人知道。濯香門毀滅,你去哪了?隱姓埋名,報仇雪恥?哈哈,笑話。你是有奶就是娘,轉身就投靠了幽冥宮……”
“你血口噴人!沒有這事。”瞿懷山臉色刷地白了,驚慌失措。
“沒有這事,你急什麼?要不是幽冥宮宮主將此處迷宮地圖告訴你,你能那麼輕易就進來?瞿懷山身亡,幽冥宮公主身邊多了個比狗還忠心的武林敗類,司徒瀟那是明着的,而這個號稱影子的高手卻是心甘情願爲幽冥宮宮主暗中籌謀,想出了不少讓幽冥宮壯大,殘害武林人的‘好計謀’,所以幽冥宮公主信任他只怕還在司徒瀟之上。我也很佩服這個從不在人前露出真面目的影子,忍辱負重啊,爲了他的私心,可以將親手養大的弟子推進萬劫不復的火坑,可以任自己的親生女兒與幽冥宮勾結,一步步墮落。他權當自己死了,不聞不問,直到他認爲時機成熟了,才現身,既想要武林盟主之位,又想獨霸寶藏,真是打的好算盤,是我亦今爲止遇見的野心最大,能力最強,也最——不要臉的人。”
唐羽錫說完,狂妄的哈哈大笑。
瞿懷山見葉落與龍澈在旁邊一字不漏的將自己那些陰暗的身份與事情聽了個夠,尤其是葉落那一臉難以接受痛心疾首的表情,猶如鋼針扎進他的心裡。
唐羽錫的面目在他眼前猙獰起來,恨意濃烈,他再容不得這個傢伙在這裡掀自己的老底,即使那些是真的,他也不想在曾經最鍾愛的弟子面前失去做人的尊嚴。
唐羽錫忽地一掌拍去,唐羽錫早就料到他會狗急跳牆,從容應戰,兩個老頭戰在了一處。
“沒想到你師父和唐老頭功夫還都不賴。”龍澈看他們打得不可開交,拉拉葉落,準備趁機開溜。
葉落看看瞿懷山花白的頭髮,好像比以前白了許多,輕輕嘆息了一聲,扶着龍澈去找尋唐羽錫來時的路徑。
既然唐羽錫能過的來,他們應該也回得去。
龍澈的腳步比剛纔更沉重緩慢,他們挪動的很慢,龍澈累得氣喘吁吁其實也沒能走出多遠,唐羽錫瞿懷山兩人的身影在四周粼粼幽光下,仍不時在他們身邊投下一片晃動的陰影。
“落落,我——”龍澈剛一開口就被葉落用手按住了脣:“不準再騙我,不準離開我,我們要一起走出去,不然我寧願在這裡陪着你。”
龍澈無奈地笑笑:“被你看穿了啊。看來我越來越笨,你倒是越來越聰明。只是我擔心,我們還沒找到出路,他們分出勝負來,不管誰輸誰贏,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那時候可真走不掉了。”
怕什麼來什麼,只聽身後一陣激烈的兵刃相交,隨即戛然而止,衣袂輕飄有人眨眼就從後面追了上來,說道:“怎麼,這就要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