頸間一涼,如同一條靈蛇溫柔的纏繞上來,卻叫人恐懼,那女子手中的利刃便停在了龍澈頸間寸餘遠的地方,再前進不了半分。
沁春園的一羣女子嚇得驚叫着四下奔逃,再也顧不得眼前那一笑顛倒衆生的絕色美男下場會如何,只擔心自己會不會成爲下一個目標。
一片慌亂間,只有三個人靜靜而立。
葉落手中的七彩皮鞭繞在女子頸間,繃得筆直,冷冷道:“你也是來尋美人圖的?”
那女子沒想到葉落會悄無聲息的一招就制住了自己,驚恐中卻不解地反問:“什麼美人圖?”
“少裝蒜,他和這事情沒有關係,你找錯人了。”葉落認定這女子是爲了美人圖而來。
女子辯解:“我沒有找錯,你纔是莫名其妙。”
沒有人會承認他們意圖染指美人圖是爲了私心,全都會找各種由頭爲自己開脫,葉落懶得再多費口舌,對敵人不必客氣。
龍澈見葉落眼中陡然而起的濃重殺意,急忙叫道:“落落,不要——”
那女子就在龍澈的喊聲中,身子騰空而起,只見眼前天地翻卷,碧海藍天瞬間顛倒過來,“撲通”一聲,已經墜入了帶着涼意的海水之中。
這時,龍澈才睜大眼,看着在水中沉浮的女子身影,將下半句話說完:“她可能是真來找我的,你弄錯了。”
誰都知道美人圖在葉落身上,那少女要是爲了美人圖而來爲何潛伏在船上這麼久不去找葉落而找龍澈?就算是覺得葉落不容易被算計,要抓個人質,找糖糖不是更容易?怎麼說都找不上龍澈。
葉落心裡疑團頓生,當時的情景,不容她思考,生死攸關,鞭子就那麼飛了出去,那女子果真是來尋龍澈晦氣,與自己不相干的?
“現在你的命由我保護,不管她是來對付你還是我,我都絕不容許我們之中任何人出事。”葉落強硬地回答。
龍澈撫額,原本看着那女子在海水中掙扎微微皺起的眉,見到遠遠天際出現了一個模糊的黑點而舒展開,看來後面不遠有船,心情立時好了起來:“我們?這麼說落落終於承認咱們是朋友了?”
“我只是答應保你武功沒有恢復前的安全。”葉落說完轉身就走,忽然又想到了什麼,強調:“看來,這人很瞭解你喜歡招蜂引蝶,才混進藝班,差點得手,下次可沒有那麼好運氣,我剛好就在旁邊。”
龍澈滿不在乎的衝着葉落的背影道:“落落,既然你知道我這麼危險,就寸步不離的守着我,我才能覺得安全,喂,你別走,你走了,再有人來殺我怎麼辦?”
“讓那些美人救你吧。”葉落的話隱隱傳來,人已經進了船艙。
落落這是吃醋了嗎?龍澈擡頭看看天上潔白的雲朵,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卻仍覺得心裡舒暢,在看見刀鋒的那一刻,他看見人羣后葉落那雙瞬間變色的眼神,就知道他無需擔心,所以迎着那寒光笑意不減。
只是那女人聽到葉落說什麼美人圖一臉的茫然,證明她不是爲了美人圖而來,那就是來找他的咯,誰有這樣的心思,誰能找到這個雖然不如葉落,卻也功夫了得的女子來辦這件事情?龍澈心裡有譜,哎呀,他怎麼就忘了,回中原,對他和葉落其實都不是件好事,安逸只怕就剩下船上這一段時光了。
葉落與龍澈這次想法不謀而合,都不願被人猜到行蹤,爲了最大限度的避開一上岸就踏進各種追殺不斷的日子,也爲了不給師門帶去麻煩,於是,他們並沒在中原最大的海岸口登陸,跟着海船在海上漂泊,經歷了幾個大小渡口,熱鬧的城市後,最後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漁船,海船需要補給,臨時停靠時,沒有驚動任何人悄然下船。
而後,葉落帶着龍澈糖糖兜兜轉轉,迂迴向濯香門所在地而去。
這時,距離他們離開滄蘭又過去了兩個來月,已經是寒意更深的冬天了。
地上枯黃的落葉被夜風吹着打着旋從街頭飄過,小鎮上,臨街的一家客棧掌櫃見天氣轉冷,路上行人更加稀少,吩咐小二準備打烊。
小二正將門板一塊塊往外拿,只聽得街道那頭傳來了馬蹄聲,擡頭一看,只見十餘騎高頭大馬徑向這邊而來,眨眼功夫就來到了近前。
爲首的人圓眼怒睜,頜下是鋼針一樣的短鬚,嗓門粗大,人未近,先叫道:“店家,快準備客房,上好酒菜。”
小二忙不迭地將門板往一邊挪,那夥人已經下了馬,簇擁着短髭漢子往店裡涌進,有人閒小二手腳慢了,門板擋路,擡腳就將門板踢開,散落了一地。
小二委屈的看着散落的門板,正要開口,就被他們大聲呵斥嚇得噤了聲。
一見來人不講理,掌櫃趕緊帶了另兩名小二過來安頓他們落座和牽馬去喂。
短髭漢子將四周打量一番,這客棧大堂擺放着七八張桌子,四周如同天井一般有三層高,這一樓擺放了桌凳,是吃飯的地方,二樓是一般的客房,三樓是上好寬敞的單間。
小鎮偏僻,雖然算不上豪華,但方便乾淨,這已經是最好的客棧了。
短髭漢子一行顯然都不太滿意,他開口說話的聲音震得人耳鼓嗡嗡:“這是什麼鳥地方,這麼小,看起來這麼差,叫大爺怎麼住?”
掌櫃忙賠笑伺立一旁道:“大爺高姓大名?”
“我家爺都不認識?”一個隨從上前傲慢道:“打遍漠北無敵手,縱橫江湖十餘年的奪命金鐗聶鎮海就是我家爺,瞪大你的眼睛看仔細了。”
最近鎮子裡怎麼忽然來了這麼多江湖人物?出口都是什麼追魂啊,奪命啊,第一啊,無敵手……掌櫃的心想,鬼知道你家爺又是哪號人物?
不過他還是恭敬道:“聶爺,久仰久仰,我家這雲客來在本鎮已經算是不錯的客棧,最近客房緊張,要不是今兒剛走了一撥客人,恐怕還沒有辦法招待聶爺。不過,聶爺見識多,咱這雲客來肯定比不了大城市繁華之地,還請包涵。”
見掌櫃說話客氣,聶振海受用,緩和了點語氣道:“那就撿最好的酒菜快些做了上來,還有客房,我要包下你這客棧,快給我把閒雜人等都清了乾淨。”
“啊?”掌櫃的心想,來的人有一半都是您這口氣呢,可是哪個我也得罪不起啊,這叫我趕誰去?
“還不快去?”聶鎮海見掌櫃不動,一拍桌子吼道,震得桌子上的茶壺茶碗桄榔直跳。
他這麼大聲大氣的,把客棧裡早睡的客人吵醒,有人開始埋怨,聶振海的隨從衝了上去,很快有人安靜了,有人掄着刀劍衝出來,爭吵起來,大有開打的架勢。
這麼一鬧,聶鎮海發現原來店裡還真有些有來頭的江湖人物,萬一觸了衆怒也不是好辦的,看來都是爲了傳言中瞿泠霜帶着美人圖正向這一帶行動而來。
在掌櫃的哀求下,算是暫時平息了這一場禍事,條件是雲客來剩下的客房全都得給聶鎮海包下,不得再進新的客人。
將聶鎮海一行安頓好,小二又去準備關門,寂靜的街道上又傳來了馬蹄聲,生怕再起禍事,小二加快了速度,眼見最後一塊門板就要合上,一隻肥胖胖的手伸了過來,只聽有人甕聲道:“等等,姐姐,是不是這裡啊?”
小二忙說:“客官是要住店?”
燭光照亮了外面那張肉呼呼的臉,糖糖憨笑說:“是啊。”
小二回絕道:“對不起啊,本店已經全部住滿,客官你再上別處看看。”
“小二,我們可是早定好的房間,難道也不能住?”葉落從糖糖身後走出對小二說。
很快,葉落一行三人就站在了溫暖的雲客來大堂裡,剛纔還鬧哄哄喝酒吃菜的聶鎮海一行裡有人將目光落在了他們身上,客棧裡立時安靜了許多。
一個看起來傻乎乎的大胖子,一個俊眉朗目的男子,還有一個身形籠在寬大的披風裡,大大的風帽完全遮住了面容的女子。
雖然看不到女子的容貌,可是行走間,披風被風吹得貼合在女子身上,傲人的挺立,起伏清晰的體形,足以叫人對那風帽中的容顏好奇,遐想聯翩。
葉落對身邊的龍澈低語:“叫小二把飯菜送到房間裡去吃。”
“你怕了?”龍澈調侃道。
“是,怕麻煩,你沒覺得這鎮子上來得的江湖人太多了些?”葉落故意將臉面藏起就是不想引人注意,畢竟這銀色的面具特徵太明顯。
“我怎麼知道?我可是第一次來,哪有你對這裡熟悉?所以什麼也沒看出來啊。”龍澈笑道,故意親暱的拉葉落就近在靠牆邊的一張桌子坐下,大聲對小二說:“我家娘子有些害羞,想回房間吃,但是這天太冷,等你們做好送去只怕又冷了,不如我們還是在這裡吃,你們快些做好送來,我們不挑食的。”
“你——”什麼時候了,他還在這裡開玩笑?葉落有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