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裡,一隊黑衣騎士,那油黑髮亮緞子一般毛皮的高頭大馬顯然個個都是純種寶馬,而那些人筆直的身姿更是不遜於任何訓練有素的精良軍隊。
當看見那條金龍照亮半邊天空時,有人驚喜的呼叫:“看,是少主,終於找到他了。”
“快,這次一定要見到他。”
“一定帶他回去。”
“這——再說。”
這隊剛剛還準備休息的人馬,立時象一股黑色的旋風,眨眼就從山坳裡消失,只留下一地的馬蹄印說明這裡剛剛有人來過。
而在濯香門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邊,另有一隊人馬正站在寒風裡被吹着,雪花裡被打着,哆嗦着被人指着鼻子罵着。
一身火紅衣衫,脣紅齒白的闌珊,正一手叉腰一手從面前那一羣官員臉上一個個點過去:“我不管啦,人是你們跟丟的,就得給我找回來,找不回來,誰也別想回家,我的龍哥哥也許現在跟你們一樣在冰天雪地裡受凍捱餓,憑什麼你們就想暖暖和和的去喝小酒,摟美人,山珍海味的吃着?”
那些人早被這位天不怕地不怕,爲了心上人癲狂的主子給訓斥的沒了脾氣,一個個只是垂頭,暗哭自己倒黴,怎麼會在這片當官,碰上這檔子事情。
挨凍受罵丟面子丟烏紗都還是其次,要是惹惱了這位主,只怕自己就腦袋不保,還要連累家人……
就在這時,只聽一聲尖嘯,闌珊擡頭,睜大了一雙美目,蔥樣白嫩的手指向天空,眉開眼笑大聲叫道:“龍哥哥,他真的在濯香門,那邊,快點,你們還發什麼呆?誰先找到他重重有賞,找的慢的,就等着挨板子,沒收你們的家產。”
她這麼一叫,發愣的人也都不敢呆在原地了,就算聽不明白的也隨着別人一起趕快上馬,帶了自己的士兵或者是家丁,亂哄哄的爭着搶着往那煙花的方向衝去。
“玲子,快。”闌珊慌忙要侍女玲子扶自己上了路邊那朱漆雕着牡丹,鑲嵌了碩大珠寶的寬大馬車,催促車伕快點趕車。
馬車一路顛簸,連玲子都被顛的要吐了,抓着劍,恨不得那是根救命稻草,闌珊卻興奮的扯開車簾還在叫:“車伕,快點,快點,慢了龍哥哥又跑了,追了一年,我可是好不容易纔又摸着一點邊……”
“小姐,再快,車就要散架啦。”車伕心想這主子,看起來長得嬌小,可是鬧起事情來可真動靜不小,簡直就是瘋狂,爲了這位龍哥哥,上山下海,就這馬車都顛壞了幾輛,居然還能這麼歡蹦亂跳的。
這次也許老天真開眼了,馬車沒奔出多久,就見前面出現了兩個黑點,就像後面被什麼猛獸追趕一般,飛快的迎着闌珊的馬車就過來了。
很快,闌珊就看見前面的馬上是一個蒙面的黑衣人,懷裡抱着那團是破布還是人?後面一個大胖子,身前一個女子,打橫放在馬鞍上隨着馬匹的跑動起起落落,好像是個死人?
這大胖子闌珊認得,就是上次在雲客來見過的,和龍澈還有他說的那個娘子在一起的,那麼說前面這個……
闌珊正在辨認前面的人是不是龍澈時,龍澈他們已經策馬跑近了,玲子戒備的忙拔劍攔在闌珊面前。
“珊妹妹,真巧。”龍澈急忙一帶馬,那馬跑得急,被硬生生制住了前進的勢頭,立時高揚起前蹄,豎起身子,與地面幾乎成了垂直狀,卻乖乖地僵持了一下就停了下來。
後面糖糖可沒有這本事,如同離弦的箭一般往前直衝,大呼:“哥哥,救我,停不下來啊。”便一陣風地從龍澈身邊擦身而過,那馬往樹林子就鑽了進去,龍澈正一手摟着葉落一手帶着馬繮,哪裡還有多餘的手來幫他?
“珊妹妹,快,派人幫幫他。”龍澈叫道。
不等闌珊發話,已經有馬屁精帶着人就往糖糖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那一隊人馬足有四五十人,鬧哄哄的十分可觀。
“龍哥哥,龍哥哥。”闌珊生怕龍澈會跟着追,忙一疊聲的叫道,見他轉頭來看自己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忙鑽出車來,對他甜甜的一笑,嬌嗔道:“上次咱們話還沒說完呢。”
龍澈一把扯下自己蒙面的布,看向——只是晃了闌珊一眼,目光就一直落在她身後高大結實的馬車上,把馬繮一丟,雙手抱好葉落對闌珊道:“這裡很危險,馬上就有壞人打過來了,他們一看你這麼漂亮可愛,肯定會抓走你。”
“啊?”闌珊從沒見龍澈怕過什麼,見他說的一本正經,有些慌了:“那怎麼辦?龍哥哥,你帶我走好嗎?”
玲子在一旁翻個白眼,原來在主子眼裡自己是個稻草人嗎?說的好像她只會領銀子不會保護她似的。
“你這馬車太顯眼,而且也跑不快,這樣,你們先下來。”龍澈煞有介事的說,要不是爲這輛車,他哪能主動來招惹闌珊?躲還來不及。
闌珊想也不想,慌忙帶着玲子就下了車,這時她才注意到龍澈手裡抱着的不是一團布,而是血淋淋的一個人,長長的黑髮垂落下來,是個女人,她臉上居然還帶着龍澈的面具!
頓時闌珊就緊張起來:“她是誰呀?龍哥哥,你,你不會是又從哪弄了個女人,那我怎麼辦呀?”
龍澈知道闌珊會騎馬,還騎得不錯,馬上要旁邊那些提心吊膽的一個武將給她和玲子各牽來一匹好馬,然後飛身而起,抱着葉落跳到馬車上,往裡看看,厚厚的毛氈,暖爐,被褥,茶水點心擺了一小桌,簡直就像是春日裡出來踏青的,滿意的一笑,對闌珊道:“你準備的可真周到。”
闌珊見他誇自己,馬上把剛纔問的話忘掉,興奮道:“那當然,也不看看我是誰。”
“謝啦,下次我一定好好回請你。”龍澈說着,將車伕擠下了馬車,一揚馬鞭,驅動馬車就往前奔去。
闌珊一看,不對啊,忙跟在後面邊跑邊叫:“龍哥哥,帶上我啊。”
龍澈回頭大聲道:“你趕快離開這裡,還有,幫我照顧好糖糖,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辦完就回來找你。”
說到最後幾個字,馬車已經跑出老遠,闌珊追得急,積雪深厚,一不小心步子亂了,便撲倒在雪地裡,委屈的帶着哭腔道:“等等我呀,你不會回來找我的,又騙我,龍哥哥——”
玲子忙上前扶起她:“主子,別傷心了,我看這裡的確不宜久留,咱們還是趕快離開,等安定下來再說。”
闌珊撲在玲子懷裡抽抽噎噎:“爲什麼龍哥哥就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每次見他總是和別的女人在一起,上次還說娘子都有了,這次抱着別人不放手,嗚——”
“我看他抱着那個女人好像是受了重傷,他們不會是那樣的關係啦,也許他是急着給她找大夫。”玲子一邊給闌珊擦眼淚一邊安慰她說。
闌珊頓時止住了哭:“真的嗎?對呀,我們趕快到最近的城鎮去,他一定會在那裡尋醫問藥,那樣,我可以很容易就找到他了。”
玲子點頭,和闌珊上馬,向着龍澈離去的方向率領衆人疾追而去。
這一場雪下得更大了,大地白白一片,很快就將所有的痕跡掩埋。
龍澈一邊駕駛着馬車往前飛奔,一邊不時回頭看看馬車門,雖然什麼也看不到,但是想到葉落那逐漸微弱下去的氣息,便心急如焚,不是他嫌糖糖累贅,也不是有意欺負闌珊,而是葉落現在的情況一刻也耽誤不得了,而且如果司徒瀟發現上當追上來,他們跟着只會危險重重,還是離自己遠些的好。
此時的他渾然不覺早把葉落與自己看成一體了,沒想到司徒瀟也罷,瞿素素也好,對付的要的都只是葉落,其實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他離開葉落,或者冷眼旁觀,就一點危險都沒有,可是他卻不能撇開葉落,就像此刻疼在她身,已經痛在他心。
漫天飛舞的雪花撲啦啦打在他的臉上生疼,寒風將那絕色的臉頰吹得發紫,他卻沒有多大感覺,只是覺得葉落這樣在車裡顛來顛去,身體受的了嗎?被活活捏碎琵琶骨會是怎麼樣的痛,還被那個男人背叛,被那個女人羞辱,她一再要自己把她交出去,看起來是要換得大家生存的機會,其實是她——不想活了吧?
呼嘯的寒風中,隱隱有馬蹄聲迅速的接近馬車,龍澈餘光看見那是一隊黑衣人,爲首的瘦削身材,於是頭也不回地大聲吩咐道:“我要最好的千年人蔘,千年靈芝,總之要能續命的良藥……到最近的鎮子準備好換洗衣物……找最好的接骨大夫……把薛神醫請來,不管他在哪裡,就算是在地獄,也要用最快的速度把他請來……”
每一個命令發出去,便有一名黑衣騎士領命而去,分別向各個方向疾馳,很快消失在風雪之中。
最後只剩下爲首的瘦削之人,將馬控制着與龍澈的馬車齊頭並進,他知道這車裡的人肯定傷勢不輕,不然,龍澈不會這麼緊張,在消失了一年後,主動現身,就是爲了救這個人,但是龍澈不說,他也不多問車裡的人是什麼身份來歷,只是大聲關切地喊道:“少主,你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