調氣閥準備就緒,逃生艙的門緩緩開啓,曲醜解開固定帶,可是卻沒離開逃生艙。
艙外的這艘太空船,就是令聯軍聞之色變的『飛翔荷蘭人號』。
2188年,叛軍的元首-九嬰在木星戰爭中死於這艘船,但之後卻沒找到它的殘骸。據說這艘船受了詛咒,九嬰死後的八十幾年間,它在荒涼的宇宙中不斷憑空出現,攻擊聯軍的船艦或基地。
大約十一年前,曲醜還在學校唸書的時候,『飛翔荷蘭人號』就曾炸燬地球軌道上的六顆軍事衛星,使當時的政治經濟一度陷入恐慌。
曲醜已經猜到七八成了。這個身上滿是鮮血的男人就是叛軍!
她飄然起身,打算把男人拖進這艘幽靈船,然後就回去太空港,她的藥和夷送給她的畫像都還在那太空港裡面。
曲醜回頭解開男人身上的固定帶,男人在半昏迷狀態,雙眼緊閉,臉上滿是汗水,口中喃喃唸着些模煳的話語。她正覺得有些不忍,忽然船身劇烈晃動,曲醜的額頭撞上逃生艙壁,男人跌到她身旁。她還沒從劇痛中反應過來,身後就聽到吵雜的人聲,兩個同樣穿着密閉太空服的人朝逃生艙飄過來,一句話也沒說,伸手將男人拖出逃生艙,另一個太空人揮手示意要曲醜一起出來,曲醜正猶豫。
「聯軍的艦隊到了!」那揮手的太空人說,「我們要馬上要開始空間跳躍,快進來!」
曲醜身後的透明窗傳來陣陣刺眼的閃光,她沉默一會,跟着進入『飛翔荷蘭人號』。那兩個太空人拖着受傷的男人上了昇降電梯,曲醜跟着進去,電梯急速上升,一個太空人正用無線電跟其他人聯絡,另一個則用小刀劃開受傷男人的太空服,男人的胸膛和手臂滿是鮮血。
「先注射四十毫克的分子微械,兩百五十毫升的人造血漿,我們沒時間慢慢搞了!」正在講無線電的那太空人回頭說。另一個太空人點了點頭,將注射器套在受傷男人的手臂上,按下幾個按鈕。曲醜看到受傷男人吃力地想睜開眼睛,卻只能眯着,他像是在四處找尋,看到曲醜在一旁,表情漸漸變得矇矓。不一會,電梯門開啓,兩個太空人將那受傷的男人拖到一個像是醫療室的小房間,將他固定在金屬牀上,然後指着旁邊的幾個座位。
「快坐好!繫緊固定帶。」一個太空人對曲醜說,「馬上要進入超空間了!」
曲醜依言坐下,兩個太空人離開,房門關閉,房間裡頓時安靜無聲。
太空船艙緩緩開始Y軸旋轉,離心力急劇加重,曲醜的身體沉重地貼在座位上,開始感到呼吸困難,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結了一般,緊接着,一陣強大的壓力突然襲來,曲醜覺得心臟一緊,劇烈耳鳴,幾乎暈厥。不到幾分鐘,旋轉趨緩,又隔了好幾分鐘,旋轉漸漸停止。曲醜的長髮和衣服飄在身邊,眼睛緊閉,隔了好一會,模擬重力纔開始運作,她深呼吸了幾次,解開固定帶,將透視窗打開。窗外一片紫紅色,遠處一片玫瑰色的光霧,成一個巨大的漩渦狀,透過窗戶,把寂靜無聲的小房間照得一片橘紅。
曲醜看着這片巨大的星雲,漩渦中參雜着各種顏色的亮點,藍色白色紅色,那些有的是比太陽還古老的超巨星,有的是纔剛形成的年輕星球,在漆黑的太空中,就像五彩寶石一樣地耀眼。
她看得出神,右手忍不住貼在窗上,像是在撫摸着那燦爛的光亮。她想到,現在手上所觸碰到的這光亮,是幾萬年前從那星雲裡發出來的,是好幾萬年前的光,這光剛離開它故鄉的星球的時候,人類的祖先還過着穴居的生活......而現在它正照在曲醜的掌心,將整個房間染得豔紅。她想到,如今自己離開地球已不知幾十幾百萬光年的距離,在那遙遠得無法想像的地方,在那漆黑深遂的太空的盡頭處,夷正一如往常地在公司裡檢查那些工程圖吧!
曲醜心中空空盪盪,她回過身來,卻發現躺在牀上的那男人正側頭看着她,眼睛矇矓。
他的臉在橘紅色光芒下被照得紅潤,看起來就像沒受傷一樣,只是胸口和臂膀上的血漬依然。
「這是哪裡?」那男人小聲問。
「我不知道。」曲醜說,「看起來像是仙女座星雲吧.....」
「嗯....我是說,我們現在在哪裡?這艘船是飛翔荷蘭人號嗎?」
「嗯!」
曲醜把頭撇開,沒再說話,想要繼續遙想夷的事情。
「妳叫曲醜,對吧?」那男人出聲打斷她的思緒。
曲醜回頭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我叫做奇項。我...」那男人停了幾秒,「謝謝妳救我一命。」
「那沒什麼...」
窗外的紅霞照進幾萬年前的古老的光亮,灰白色的房間裡整片橘紅,男人身上的血漬看起來則更是鮮紅。
「你的傷好啦?」曲醜問。
「再一個禮拜應該就沒事了,分子微械已經快把我『修理』好啦!不過子彈好像還卡在裡面。」
又沉默了好一會,曲醜才擡起頭,問:「你是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