亮着藍色燈光的小飛船一離開『飛翔荷蘭人號』，就漸漸失去控制了。
女須似乎並不在意，儘管小飛船在附近巨大行星的重力拉扯下，開始漸漸往『辛普雷加底斯』飄去，他並沒有慌張的樣子，只是不停安撫着曲醜。
『辛普雷加底斯』一帶的空間極不穩定，就像希臘神話中，阿爾高巨船曾經過的辛普雷加底斯海峽一樣，隨時都會粉碎路過的船隻。
遠處的星光穿透這個歪斜的宇宙空間，產生不斷變化的折射，像閃耀的各色寶石一樣，有些由藍變成紫紅，有些由黃變成翠綠。這樣美麗的星光，卻在這漆黑的太空裡顯得詭異非常。
「曲醜？妳還好吧？妳冷嗎？」女須看着曲醜，曲醜看着不遠處的飛翔荷蘭人號，一句話也沒說。
有什麼好說的呢？那時候，在接駁艙遇到奇項的時候，她一句話也說不上來，現在又有什麼好說的呢？
曲醜嘆了口氣，依然望着不遠處的飛翔荷蘭人號。
一片漆黑的太空中，飛翔荷蘭人號船身的幾排小窗透出稀稀落落的光，像是隨時都要熄滅一樣。
「曲醜⋯⋯」是奇項的聲音，從飛翔荷蘭人那邊傳過來奇項的聲音。
「我在這！我在這裡！」曲醜大叫，拼命拍着小飛船的玻璃窗。
「曲醜，妳喜歡我嗎？」
「你在哪？你看得到我嗎？」曲醜大聲叫着。女須拉着她，阻止她拍打玻璃窗。她拼命地掙扎着，「我在這裡！你看得到嗎？我在這裡！」
「妳喜歡我嗎？」
「你在哪？我在這裡！」
「奇項死了！」女須大聲地，「妳醒醒！奇項死了！」
奇項的聲音停止了。曲醜淚流不止，全身發抖，女須緊緊抱住她，慢慢等她平靜下來。
「奇項死了！」女須輕聲地說。
曲醜仍然看着漸漸遠去的灰色太空船，可是太空船那頭再沒有任何聲音。
「奇項和三叔都死了。」女須喃喃說着。
曲醜回過頭看着女須，「啪」地一聲，忽然一巴掌打在他臉上。女須愣住了。
「你害死他們的！」曲醜睜大了眼。
「我沒殺人。」女須說，「那把電擊鎗⋯⋯我把電壓調得很低，妳看到了，三叔他們還活着，我沒殺人⋯⋯」
「你害死他們，你害死老爺子，你讓那些船員打鬥，你⋯⋯」
「我沒殺老爺子，他自己自殺的。」女須說，「老爺子跟聯軍談判，想要用金子交換讓他回地球，聯軍不肯，他難過了老半天，他自己自殺的！」
「誰會相信你？」曲醜聲音低沉地。
「我⋯⋯」女須忽然提高聲音，「妳以爲老爺子是好人嗎？我告訴妳，當初木星戰爭的時候，九嬰准將就是被老爺子害死的！」
曲醜沒說話，她靜靜地看着女須。女須抿着嘴脣，像是發怒的表情。
「對！就是老爺子！」女須繼續說，「他爲了想回地球跟聯軍私下交易，他出賣九嬰准將，偷偷把所有叛軍船艦的座標傳給聯軍。他以爲聯軍會遵守諾言嗎？哈哈！笑話！結果聯軍還不是照打？那場木星戰爭，只有老爺子自己的船沒告訴人家座標，後來才逃得出來。我告訴妳，這艘船上，每個人都有醜陋的秘密，活得越老的醜事越多！」
「誰沒做過後悔的事呢？」曲醜幽幽地說，「誰能活着沒有遺憾呢？」
「我沒什麼好遺憾了。」女須說。
曲醜沉默了好一會，眼睛看着遠方。
奇項也曾經坐在這樣的小飛船裡，遠遠地看着飛翔荷蘭人號。
那時候，曲醜就站在船艙裡，她隔着火紅色的『配尼克斯』，看到奇項的小飛船搖搖墜墜地出現。曲醜這時才能體會到，那時奇項坐在小飛船裡，是用多麼熾烈的眼光，穿過漆黑的太空，望着這艘飛翔荷蘭人號。
那時候，當奇項出現在『配尼克斯』外圍的時候，曲醜屏住了呼吸，像是害怕她一眨眼奇項就會消失一樣。
「爲什麼我那時不說呢？」曲醜眼光閃動，眼淚又流了下來。
「我明明就很愛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