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降電梯的門緩緩開啓,曲醜隔着奇項的背影,看到前方是一個大廳。大廳裡燈光柔和,一面高大的牆壁投射了熱帶海灘的影像,看上去像個巨大的落地窗,許多人站着坐着,有說有笑,就像是在海邊別墅裡一樣,氣氛像是很熱鬧。其中幾個人看到奇項,對他笑了笑。人羣中坐了一個老人,口沫橫飛地在講些什麼,旁邊的幾個年輕男女像是聽故事般津津有味。奇項拉着曲醜往那老人身邊走去,他先對着曲醜介紹那老人:
「這位是我們的司令。不過他不喜歡人家叫他司令,妳叫他老爺子就好了。」然後他又對着老人介紹曲醜:「老爺子,這位是曲醜,我跟她不認識,不過她在L11太空港裡救過我一次。」
老人笑眯眯地擡頭看着曲醜,曲醜也擠出一絲微笑,老人忽然臉色一沉,轉過頭,對三叔揮了揮手。三叔帶着微笑走過來,女須也跟着走來,對奇項笑了笑,奇項也對他笑了笑。三叔彎了腰,耳朵湊到老人嘴邊,老人對三叔細聲講了幾句,三叔一邊聽着一邊打量曲醜,臉上的笑容像是僵住了。
老人回過頭來,又對曲醜笑了笑。
「很好...」老人說,「妳很好!妳救了這蠢蛋一命。妳很好!」
曲醜看了奇項一眼,奇項笑得挺尷尬。
「妳......」老人語氣頗爲猶豫,「妳還有多久病發?」
曲醜一臉驚訝,看着老人和三叔,三叔臉色變得嚴肅,對她說:
「是『潘朵拉之盒』吧?」
三叔說完,奇項的臉色更是驚訝。他轉頭看着曲醜,像是要說什麼,嘴脣微微顫動,可是一句話也沒說。曲醜看到他的眼神,忍不住眼眶也紅了,她越是忍耐,眼淚越是不聽使喚地掉下來。
『潘朵拉之盒』是世紀絕症,病患的存活率是千分之0.3,病發的前幾天,會受到各種痛苦幻覺的折磨。幾個活下來的病患描述病發時的情景,都有個共通點:在各種痛苦的幻覺到達盡頭的時候,他們都會看到一片溫暖的光,就像是希望;就連那些病逝的病患,死的時候表情也都非常安詳,像是在臨死前看到令人幸福的景象一樣。就這樣,『潘朵拉之盒』的名稱象徵了歷經恐怖,也象徵了安樂死。
「頂多再一兩個月吧?」三叔問。
曲醜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人緩緩站起來,握住曲醜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曲醜的眼淚掉得更多了。
「我也差不多啦!哈哈!」老人笑着,語氣極是溫和,「妳還有什麼心事嗎?有什麼事想完成的事?」
曲醜淚眼迷濛地看了老人一眼,又看了奇項一眼,擦了擦臉上的淚水。
「我想去巨蟹座M44殖民區。」她說。
大廳裡一陣寂靜。隔了好一會,老人才接着問旁邊的人:
「這次你們去那個太空港,弄到多少液態氚?」
「大概兩噸。」站在一旁的女須說。
「兩噸吶?那不夠。」老人像是在思考,隔了片刻,又問:「我們到V6星系的殖民區要多久?」
「大概一個月吧?」女須又說。
「嗯...」老人低下頭,他的眼光避開曲醜,直看着奇項,奇項一臉恍惚。
「先帶這孩子去休息吧......」老人語氣無奈地。
離開了大廳,奇項陪同曲醜回到剛纔的昇降電梯裡。
兩人肩並肩站着,沉默了好一陣子,奇項才喃喃地說:
「真想去吹吹風。」
聲音細得幾乎聽不清楚。
昇降電梯到達了居住艙,電梯門緩緩開啓。
奇項和曲醜低着頭,站在電梯裡面,一動也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