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間,流傳着一封詔書。
哦不,應該說是幾封詔書,但是內容是完全一樣的。
而且整個詔書的內容,也被一傳十十傳百,傳到了全國各地的州府縣衙。
“荒唐!這東西一定是假的!”朱由崧惱怒的將手中的詔書丟在地上,當着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踩踏一遍,而後又道:“假的,假的,假的!”
神經質一樣的紅着臉說了好幾遍,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周圍大臣的反應。
不過,讓他感到失望的是,周邊的大臣雖然沒有明白的說出反對,可也沒有人支持他,說這封詔書就是假的。
因爲很多人都是崇禎朝的臣子,太清楚崇禎的字跡了,那就是真的無疑。
崇禎臨死之前寫了幾封一模一樣的詔書,讓手底下的太監分別昭告天下,內容很簡單,就幾十個字而已:“朕以宗人入繼大統,獲奉宗廟十有四年矣,上幹天咎,下衝人和,以至生民唯艱,賊寇之流率犯京師,蠻夷之國兵戈卒興,郊廟之祀不親,明講之儀久廢,既違成憲,亦負太祖成祖皇帝之本心,每思及此,惟增愧恨。
皇叔朱常淵,成祖皇帝之血脈,身居龍鳳之姿,有囊括寰宇之心,併吞天下之至。自朕亡後,可稱皇太叔,唯其澄清天下,繼皇帝位!”
崇禎當時在京師,期盼朱常淵帶兵靖難,可是等來等去等到最後,來到京師攻城的不是朱常淵,倒是李自成,這讓他含恨不已,於是,就寫出這麼一個奇葩的詔書,強行將大明朝的天下加在朱常淵身上。
這詔書不但天下人看到了,朱常淵同樣也看到了。
剛開始的時候感覺還挺有意思,最後看到“有囊括寰宇之心,併吞天下之志”這句的時候,臉色突變,罵道:“崇禎豎子,竟敢污我。”
這句話在皇帝遺詔中出現,可不是什麼好話。當時崇禎皇帝沒有秘書在,寫詔書的時候沒有講究過多,但是如果真的將這封詔書拿出去,以後天下人怎麼看朱常淵?後世的史書該如何書寫?
思慮之後,朱常淵送了南明王朝朱由崧一個大禮:親口承認,這封詔書是假的。
而且,朱常淵還故意放出風聲,說自己不會依照崇禎遺詔繼位爲君。
這玩的就是文字遊戲了。不會依照崇禎皇帝的遺詔即位爲君,可是,咱可以通過別的方式繼位啊。
朱常淵話語一出,不但外面的諸侯震驚,就連他身邊的大臣和屬下都有些驚慌了。
比如從遼東地區撤回來的洪承疇,在得知朱常淵放棄即位爲君的時候,第一時間跑到他面前勸諫道:“王爺糊塗,大好的機會擺在眼前,若是就在日月島繼位,何愁天下人不爭相來投?”
朱常淵笑而不語,讓人給洪承疇倒了一杯水。
洪承疇脾氣上來,也不喝,朝朱常淵拱拱手,說道:“之前只知道王爺提兵平萬里,豪氣干雲,如今怎麼如此退卻。洪某斗膽敢問王爺之志,如今亂世之下,如果王爺只求逍遙,恕洪某無禮,告老致仕!”
甚至太監曹化淳也來到朱常淵的大殿中,一副哀其不爭的樣子,說道:“常淵啊常淵,你讓我怎麼說你好呢!”
朱常淵收起嬉皮笑臉的神色,朝洪承疇和曹化淳點點頭,說道:“兩位不要着急,誰說我沒有天下之志?”
曹化淳疑惑的問道:“那王爺爲何還?”
“哼!”
朱常淵冷冷一哼,指着崇禎皇帝的遺詔說道:“你們看看,再仔細想想!”
“本王征戰千里,剿殺孫小鳳,驅逐張獻忠,降羅汝才,破李闖百萬大軍,橫掃蒙古,收復全遼,這哪一件不是赫赫戰功,可是他崇禎帝如何待我?”
朱常淵越說聲音越大,彷彿是極其氣惱的樣子,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又道:“他倒好,不但不評功論賞,當日明明與他約定我權攝遼東,三年還政,他卻迫不及待的把我抓起來,想要處死!”
“後來大明危亡之時,又不想做亡國之君,這纔想到我讓你給我送來一個大大的靖字,想讓我做不忠不義之事。我延明王乃成祖皇帝后裔,怎會如此!”
“是以,他此計不成,心生惱怒,又把這天下的矛頭全部都轉移到了寡人的頭上,想讓我幫他收拾這破碎的山河,好全了他並非亡國之君之念頭,世上哪有如此便宜之事?”
洪承疇聽了,呆立數秒,暗道好啊,這還真是我聽到最奇葩的拒絕皇位的理由。苦苦一笑,道:“烈帝遺詔倉促而成,或未劍指王爺?”
朱常淵道:“管他有沒有劍指寡人,寡人被他侮辱拋棄,現在又拿起他的遺詔跪舔,豈非自相輕賤,恕我並非如此不知廉恥之人!”
不知廉恥?
曹化淳和洪承疇果斷絕逼的服了朱常淵。
如果這就是不知廉恥的話,估計這個世界上的大多數人都會選擇去不要臉不要皮!我的祖宗啊,這可是皇位啊,一句禮義廉恥就不要了。
你也學學人家曹丕、楊堅!
二人心中一個想法,可是誰也沒有勇氣說出來。
“至於這天下!”朱常淵從座位上站起來,眼觀日月,眉目輕擡,仰着眉毛說道:“寡人要,不需別人與,吾自取之!”
洪承疇這才發現朱常淵的野心,心中不禁佩服,點了點頭說道:“大王有此想法,臣等萬幸!”
還別說,如果延明王率軍進擊,由北而南一一擊破,多則五年少則三年,天下必然一統!洪承疇心花怒放,彷彿看到了一個新王朝的誕生。
到那個時候,他們這些給延明王鞍前馬後的人可都是開國之功臣。
“洪先生!”朱常淵看着心情激動,連臉色都微微泛上紅潮的洪承疇,微笑着道:“有件事請你幫忙!”
洪承疇跪倒在地,對朱常淵道:“不敢,唯延明王所命!”
“曹公!”朱常淵看了看曹化淳。
曹化淳這貨比洪承疇還利索,這麼大年紀,這麼臃腫的身子,竟然第一時間跪倒在地,朝朱常淵俯首頓拜,說道:“不敢,曹化淳唯延明王馬首是瞻!”
“好!”朱常淵拍了拍手坐在宮殿的正中間,道:“曹化淳!”
“臣在!”曹化淳恭恭敬敬,對朱常淵執禮與崇禎皇帝並無二致。
“筆墨伺候,洪承疇書,替寡人寫幾封邀請函!”朱常淵正襟危坐,心中也有一絲小小的波瀾,從今天開始,他纔算真的可以肆無忌憚的行駛自己手中的權利而不會被人非議。
“臣尊王旨意!”洪承疇自己尋了一處小的案几,站在案几的後面,躬身立在朱常淵的對面不遠處,拿起筆準備書寫。
“二十天之後,寡人要在襄陽城中舉行十方會盟,商討天下歸屬及分封大事,你替寡人寫九份邀請函,讓各方務必於十二月二十日到達襄陽城中,否則,視爲我朱常淵之敵。”
襄陽之地,處於全國之中,二十日的時間,無論是哪一方都可以儘快到達,所以,把會盟地點安排在襄陽倒不是因爲襄陽是朱常淵的基地,而是完完全全從時間上的考慮。
“是!”洪承疇答了一句。
朱常淵朝曹化淳示意,道:“給洪先生賜座!”
曹化淳從門外搬來一個厚實的太師椅,放到洪承疇的屁股後面,然後洪承疇朝朱常淵拱手錶示謝意之後,纔敢坐下。
“第一,福王朱由崧!”朱常淵說道朱由崧的時候,鼻子裡冷哼一聲,道:“小藩之國敢竊大統之位,豎子膽子倒是不小,他難道不知道皇太子尚在乎!命其去帝號,素衣會盟!”
“是!”
洪承疇聽了朱常淵的吩咐,提筆在紙上先寫下“邀請函”三個字,而後開篇就毫不客氣的寫道:茲爾福王,皇室血親,成祖之苗裔也,當此天下危亡之際,不思國恩以效死,反竊國僭號,實爲天下之首惡。。。。
等洪承疇寫完以第一個給福王朱由崧的邀請函之後,朱常淵又道:“第二個,襄陽熊文燦,公忠體國,於大明危亡之際力保疆土,爲天下將士之楷模。”
“第三個,河南左良玉,左良玉梟雄驍將,然私心過重,命其素衣如會。”
“第四個,黔國公沐天波,沐王府世代鎮守雲南,安撫邊陲,於我大明累有奇功,車馬迎其如會!”
“第五個,西北王李自成,李闖嘯聚百萬之衆,越人臣之禮,敢率軍攻伐京師,縱皇帝無道,其亦有罪,命其於襄陽城門外十里跪步如會!”
洪承疇聽朱常淵的話,邊聽邊寫,越寫越是心驚。
比如第一個朱由崧,由於這貨說到底屬於僭位,只要是宗室之人,天下之臣,都可以對其指責,而他也無話可說。
但是左良玉什麼人,眼中連崇禎皇帝都沒有,會聽你的麼?
李自成何許人也,許多滿朝文武簡直是聞風喪膽,讓他襄陽門外十里跪步如會,可能麼?
洪承疇想的不是沒有道理,畢竟朱常淵現在只是明朝的一個小小藩王,雖然手中實力完全碾壓衆諸侯,可是別人如果不聽的話,這面子往哪裡放?
萬一到時候無人赴會咋辦?如何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