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立民根本就沒有想過,王進這個新進航空隊的小子,在到航空隊的第三天裡,就可以單獨地駕駛教練機了,按照他的教練計劃,還準備用半個月的時間讓他能夠獨立飛行呢!如此一來,顯然他們第四航空隊裡專門針對王進的培訓計劃,定然可以提前完成,這對他和整個航空隊來說,的確也是一件好事。
當然,何立民也知道,王進之所以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取得這樣好的成績,除了他本人的刻苦和勤奮之外,這與高飛與翁覺民全身心、不遺餘力、不藏私心的教導也是分不開的。
仔細想起來,何立民還有些苦澀,爲了這架老式的教練機,他也費了不少的心思,找過毛司令幾次,而毛司令又與成都空軍司令部協調了幾次,成都那邊才同意給他們一架教練機,可是當這架教練機從成都飛來,停到了白市驛的跑道之上的時候,何立民氣得已然罵起了娘來,那是一架在中國都幾乎要被淘汰的福克-華夫型教練機,這還是抗戰爆發之前從荷蘭進口的教練機型,而此時在中國空軍裡,所使用的無論是轟炸機還是戰鬥機,基本上都是從蘇聯購進的。蘇制的飛機與歐美的飛機雖然在構造上基本相同,但是在操作上卻並不一樣,學會了開歐美的飛機,如果再去開蘇制飛機,飛行員還需要進行相應的培訓。
那架老舊的教練機就最後停到了停機坪上,何立民並沒有讓高飛帶着王進去學,這個時候的王進正接受着高飛這位又是老師,又是教練,又是師兄的填鴨式、高強度的理論課學習,所以何立民還想着再找毛司令,從成都調過一架蘇式的雅克教練機來,而且毛司令也答應了,再一次去向成都司令部要求。而這個時候,何立民也從毛司令那裡得到了蘇聯人交貨的具體時間,第一批的三十架飛機將會在十一月二十五日交貨,蘇聯人會把飛機開到蘭州,他們需要做的只是去蘭州接機,其中有十架會分配給重慶,也就是說第四航空隊要做的就是命令飛行員架機從蘭州駕機到重慶來。而且毛司令還特意地告訴着何立民,這第一批的飛機到達重慶之後,蔣委員長可能沒有時間,但是作爲航委會秘書長的蔣夫人,肯定是要來看的。何立民當然明白毛司令的話意,他其實就是告訴何立民,第一批去接機的飛行員裡,必須要有王進!屈指算來,如今剛剛到了十月的中旬,離着第一批貨的交付時間還有一個月,他不由得也感到了肩上壓力增加,真得對於能不能在一個月裡教會王進開飛機,他的心裡真得沒有底。
出乎了何立民的意料之外,那架老舊的教練機在停到白市驛的第二天,他還在辦公室裡的時候,就看到那架飛機衝上了天空,他連忙從辦公室裡跑出來,便看到航空隊裡的許多飛行員正站在跑道邊上仰着頭,對着那架已然從視野裡越來越小的教練機指指點點着,何立民連忙詢問情況,翁覺民笑着告訴着他,那是高飛帶着王進進行第一次的飛行訓練,在頭一天裡,高飛就和翁覺民會同着機械師把這架老舊的教練機檢查過了,這架教練機除了有些老舊之外,並沒有什麼問題。何立民還在責怪着高飛這個副隊長也沒有跟他說一聲之時,那架教練機已然從遠邊的天空又出現了,卻是越來越大,不久便降落到了跑道之上。第一個
跳下飛機的是高飛,但是王進卻是被高飛從飛機上扶下來的,一下地便又是吐,又是嘔,連腿都站不直了,整個人就好像是被扒掉了一層皮一樣,萎蘼不振起來,連說話都沒有力氣了。看着王進的這個模樣,何立民只能搖着頭,他生怕這個小子會打退膛鼓,於是來到了王進的面前,用十分鄭重的語氣告訴着他:“王進,今天只是你剛剛走出的第一步,在你穿上這身軍裝之時,你就已然註定沒有退路了,哪怕是死,也要永往直前!”
王進顯然是明白了何立民的用意,在這個時候他努力地站起了身來,向何立民立正敬禮,不敢有絲毫的怠憊,卻也響亮地回答着:“放心吧,隊長!我一定會很快適應的!”
雖然對於面前這個英俊的小子的回答,何立民感到有一絲的滿意,但是私下裡還是埋怨着高飛,不應該在王進的身體還沒有適應的情況下,就帶着他去起飛,高飛卻告訴着他,那是因爲王進和翁覺民不停的在他的耳邊聒噪,想要馬上學飛;其實,在這架教練機剛剛到達他們這裡的時候,王進便已然躍躍欲試了,早就沒有心思去學什麼理論知識了。
經過了第一次的試飛,王進也真正地體驗到了開飛機的艱辛,並非是他所想象得那般容易,但是他沒有因爲困難而退縮,這正是何立民所欣賞的。
一天之後,當何立民還在思索着應該如何用最快的方法,好讓王進在一個月之內學會開飛機的時候,翁覺民興奮地跑進來告訴着他,說王進已經可以自己單獨駕駛教練機了,何立民當然不會相信,他馬上在翁覺民的帶領之下,來到了飛機跑道上,便看到高飛與那些飛行員正仰着頭望着遠處的天空,在他還沒有明白過來的時候,便見到一個黑影漸漸地放大來,不久便顯現在他的視線裡,正是那架他們航空隊唯一的教練機。
看到這裡的時候,何立民已然明白了什麼來,他不由得火冒三丈,來到了高飛的面前,大聲地責問着他:“高飛!你這是怎麼回事?沒有我的允許,你怎麼敢讓他一個人架機升空呢?這要是出了什麼事怎麼辦?”
也許是何立民的聲音過於高亢了,所有的隊員都面面相覷,便是剛纔還喜不自禁地跑到何立民辦公室向他報喜的翁覺民,也如同是一個犯了錯的孩子,悄悄地往別人身後躲去。
高飛自然明白何立民發火的原因,其實他又何嘗不是提心吊膽,雖然也非常想要讓王進以最快的速度學會架機飛上藍天,卻也知道這隻能一步一步得來,不可能象踢足球那樣一鞠而蹴。他有些委屈,卻也只好無奈而如實告訴着何立民:“從昨天到今天,我已經帶着他起落了六次,而且主要教他的是如何起飛和降落,剛纔我有些內急,所以讓王進先在飛機上等着我,我去上了個茅房,哪知道等我回來,才發現,他自己把飛機開上了天,我在下面怎麼喊他也聽不到,就這麼飛走了!”
何立民怔了怔,不由得破口大罵着:“這是無組織,無紀律!這哪裡是一個兵?這分明就是和流寇散勇一模一樣!……”
翁覺民越發得縮到了同伴們的身後去,生怕大隊長的目光會投向這裡,他也隱隱聽到了其他隊員的不滿,有人在說着:“真得看不出來喲,這個
小子看着那麼聽話老實,卻原來膽子這麼大!”“是呀!”另一個人也在輕聲地接着話:“他也不怕死,當初我可是上航校一年之後,纔敢開飛機的!”……
正說之間,遠天的飛機已然清晰了起來,很快便到達了白市驛的上空,地面的工作人員揮動着旗子,那意思是告訴飛行員可以降落。
果然,這架教練機向下俯衝而來,在離着地面還有在百米的時候,就已然打開了起落架,放下了橡膠輪,沒一會兒,便準確地衝入了跑道,並迅速地降下速度,大約滑行了有一百米的距離,便穩穩地停到了跑道的中間,王進身着的飛行服,很快地從飛機的坐艙中跳下來,將本來套在眼睛上的風鏡推到了頭上,一邊揮着手,一邊向高飛和何立民這邊跑過來,半是得意,半是興奮地高叫着:“飛哥!看看我還行吧?呵呵,我一個人完成的,還好吧?沒有出錯吧?”
但是,當王進跑到了高飛的面前之時,便看到了何立民一臉得陰沉,而高飛也板着面孔,不說一句話,在他的左前方,翁覺民從一位同伴的身後露出了臉來,卻是在象他擠着眼睛,彷彿是要跟他說什麼話一樣。只是此時,王進已然沒有心思再去想翁覺民想要跟他說些什麼了,在大隊長何立民的面前,他還必須要向自己的這位大隊長立正敬禮。
何立民一直板着臉,十分嚴肅而大聲地問道:“王進,你給我背一下我們航空隊的軍規第六條是什麼?”
王進愣了一下,看到何立民如此鄭重的樣子,已然明白定然又是自己犯了什麼錯誤,當下,他立直了身體,大聲地揹着:“軍規第六條:服從命令!”
“那麼第八條又是什麼?”
“軍規第八條,嚴守紀律!”
“很好!”何立民點了點頭,然後沉聲問着他:“那麼,你私自駕機起飛,算不算違抗命令呢?”
聽到何立民這一聲責問,王進呆了呆,再也答不出一句話來,站在那裡滿臉通紅。
何立民瞪眼看着他,見他不出聲來,於是又道:“我們這是一個集體,是在部隊,就要有軍人的風範,要守得鐵的紀律,象你這樣目無軍規,不守紀律的兵,走到哪裡都是不會有人要的!”他說着,轉頭對着高飛道:“高飛,他是由你帶的,你也要負一定的責任,從現在開始,你們兩個去操場跑圈!高飛,你跑三圈;王進,你跑二十圈!”
“是!”高飛響亮地回答着。
“是!”王進也只好應聲回答,已然沒有了剛纔的得意,有的卻是無比得沮喪。
“翁覺民!”何立民忽然大聲地叫着。
“有!”翁覺民連忙應聲站了出來。
何立民看了他一眼,道:“你負責監督他們兩個,誰要是少跑了一圈,那麼就少一罰十!”
“是!”何立民響亮地回答着。
何立民又看了他們一眼,這才轉身大踏步得離去。雖然他對王進和高飛進行了處罰,但是他的心裡卻也也有底,看來這個王進果真得就是一個十分聰明有傢伙,不僅腦子好用,而且身體的適應能力也非常得強,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便學會了駕駛飛機,想一想,當年的他都不可能做得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