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6號陣地攻防戰是中日雙方這一刻在娘子關一帶投入的兵力規模最大的最後一戰可能沒問題,但若是說這一戰是兵力對比最懸殊一戰,恐怕還不十分準確。X23US.COM
6號陣地前日軍萬歲衝鋒的總兵力達700餘人,但6號陣地上二排加上一個火力排,連迫擊炮手都算上,實際兵力也超過60人,接近11比1的比例。
而娘子關前公路上正向第26炮兵聯隊方向增援的第78步兵聯隊最後一個步兵大隊1100人,參與圍追堵截他們的中**隊有第三軍的兩個步兵旅以及772團,合計約有9000多人,大概是1比9的比例。
那兵力最懸殊的一戰在那裡呢?
也在這片山林裡。
不過,是屬於二排三班的榮耀。三名距離主陣地足有一公里遠僅作爲偵查警戒的士兵,遭遇了他們平生最險惡的一戰。
先前的步兵班損失巨大,那是面對日軍的105重炮,但此刻,他們卻是第一次直面兵力遠超他們的日軍步兵。
鯉登行一在下達了全軍萬歲衝鋒,遙遙看着1號和6號兩邊相距足有1000米的陣地上同時開戰之後,就離開了臨時聯隊指揮部,藉助着樹林的掩護,繞開殺聲震天的戰場,向更加崎嶇的山路上前進。
是的,在軍令中大聲疾呼“帝國勇士,跟我一起,向中國人的陣地衝鋒,爲天皇效忠”口號的日軍大佐,並沒有履行自己的諾言。相反,在他的麾下遵循他的軍令開始決死衝鋒之後,他先溜了。
帶着兩個聯隊部直屬小分隊匯合了去前方偵查地形的一個尖兵分隊,這位日軍大佐毫無愧意的帶着一個完整小隊的兵力,跑路了。
而在他決死衝鋒軍令的驅使下,一排排日軍山呼着“板載”衝上了殺機四伏的戰場,在鯉登行一最後一次扭頭通過望遠鏡看向最邊緣地帶投入兵力最多的6號陣地時,已經是槍聲大作五分鐘之後了。
潮水般朝山坡上涌去的日軍,就像是遇到了一堵看不見的牆,紛紛倒地,倒下的土黃色屍體,甚至掩蓋住了綠色。
從此以後,這位第77聯隊的最高長官再未回頭,在尖兵小分隊的帶領和兩個警衛小分隊的衛護下,毫不留戀的向更加崎嶇的大山裡躥去。
其實,從下達軍令的那一刻,這位日軍大佐就已經知道了自己麾下的最終結局,中國人那種可怕的高射速機槍在舊關就已經給他留下過深刻印象。在沒有步兵炮的掩護下,面對那種可怕的機槍,只要他們有足夠充足的子彈,別說七百,就是三千,日軍大佐都沒有太大信心。
現在,可怕的噗噗聲和一層層倒下的帝國勇士證明了他這種猜想。
那,就讓他們爲帝國盡忠報效天皇的真正勇士吧!只要他鯉登行一能夠逃脫,遲早有一天,他會爲這些爲帝國捐軀的勇士們報仇的。
出身于軍人世家,從陸軍大學一畢業就官至中尉中隊長,最終一路直升聯隊長大佐,在曾經的時空中甚至官至陸軍中將成爲第七師團師團長的鯉登行一的計算不可謂不精密。
通過偵察,通過試探,在最短的時間內洞悉中**隊防線的弱點,並以捨棄近1500麾下生命的決死衝鋒拖住防線上所有的中**隊。甚至,他利用山中樹林遮掩的兵力調配,成功的讓一營最高指揮官葉子飛不敢放棄任何一處制高點而調派人手全力支援兩個被瘋狂攻擊的山頭。
因爲日軍兵力並不明朗,任何一處制高點都有可能被日軍藏起來的部隊偷襲。日軍迂迴攻擊的水平可是有目共睹,手下兵力薄弱的葉子飛可不想被日軍來個聲東擊西外加來個圍點打援。
鯉登行一成功了,雖然他在大戰略上大敗虧輸,整個步兵聯隊陷入絕境,但在這個小小的戰場上,來了一招金蟬脫殼戰術的他,成功了。不需要太久,哪怕1500部下灑盡鮮血,只要拖住中國人二十分鐘,他就可以遁入中國的大山,逃之夭夭。
但,千算萬算,鯉登行一不知道,竟然還有三名中國士兵,擋在他們必經的路上。確切的說,還有一熊一狼。
如果把這二位同樣擁有軍籍的算上,47比5,近乎10比1的兵力對比,如果光是算人,卻是幾乎達到誇張的16比1.
首先發現敵情的,是大青狼熊二。
當蒼涼的狼嚎聲響徹山谷,構築了近一個小時工事並將工事都用枝葉僞裝好正在休息的三名士兵集體趴起身。
透過僞裝過的射擊孔,三百多米外一個小分隊日軍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而且,不再是曾經的小心翼翼的偵查,而是很堅決的要通過人跡罕至的山林,哪怕那裡壓根兒沒有山路。
“一個,兩個。。。。。。十五個,個斑馬的,小鬼子這是想分頭逃跑啊!”老猴子吐掉嘴裡叼着的一直沒有點上火的菸捲,喃喃道。
“一個小分隊,班長,打不打?”土豆湊過來,臉色有點兒緊。
三對十五,就算他們有地形之利也有工事掩護,可也不是件容易事兒。
“打,怎麼不打。柺子,莫慫。這可是戰功,白花花的大洋送頭上,不拿白不拿。耗子,咋樣?”老猴子一臉毫不在意,瞥了新兵一眼,將目光投向班裡的精準射手林浩。
那邊鋼盔上已經插滿枝葉的林浩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衝兩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這手勢據說是團座的慣用手勢,也不知道老猴子從哪兒偷師來的,反正比較酷,也成了林浩表達沒問題的最常用表達方式。
“那,土豆,你負責搞定兩個,我四個,耗子先打背擲彈筒的,其餘你隨意。”老猴子指揮若定的分配任務,“還有,讓熊二和熊四躲遠點兒,小鬼子擲彈筒可打得準得很。。。。。。”
話音未落,重新將目光投向山林的老猴子的眼睛猛然睜大,失聲道:“個闆闆的,不好,特孃的還有小鬼子。”
隨着一個小分隊日軍在山林中出現沒過一分鐘,又一隊日軍在其後出現,然後,又是一隊。
等大驚失色的三人清點完,幾十名鬼子幾乎一個小隊的日軍的數量讓三名士兵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一個日軍小隊,不光是人數遠超他們,更可怕的是,他們可是配備有兩具擲彈筒和兩挺輕機槍,再加上幾十杆步槍,火力遠超他們這兩杆步槍一杆衝鋒槍。
這仗,還怎麼打?
無論從那個角度說,都不打不了。若打,三人,必死。
“趕緊給副營長去電求援,6號陣地600米外,發現日軍一步兵小隊,而且,像是保護着大人物。”老猴子拿着從林浩狙擊槍上拆下來臨時充當望遠鏡的瞄準鏡一邊仔細盯着在山林中不斷穿行攀爬的日軍隊伍,一邊急促的命令道。
可惜,複雜的地形和槍炮產生的強烈電磁環境讓獨立團第一代單兵通話器再度失去了作用,傳來的沙沙聲讓三名士兵知道,短時間內想獲得增援的願望落空了。
現在,只能靠他們自己。
“個斑馬的,孫老頭兒整的啥玩意兒?不打仗還好使,這一打仗就特孃的壞了。”老猴子氣得直罵娘。
“班長,你還是別怨孫教授他們,走之前好像都聽他們說過,單兵通話器還未通過實戰檢驗,但團座長官說等不及了,先拿來對付着用用。”一直沒說話的林浩卻是淡淡一笑,“其實就是有用,等副營長他們派人過來,也是十分鐘以後了,要麼小鬼子溜了,要麼,我們完蛋了。”
“說的也是,等他們過來,黃花菜都涼了。”老猴子頹然的點點頭,擡眼看看淡定的林浩,道:“耗子,你的意思是,就算沒增援,我們還是要打他個狗日的?”
“必須打。”林浩的眼神裡閃過一絲堅定。“一隊小鬼子做尖兵,兩隊小鬼子一前一後,肯定是保護着什麼大人物,要是讓鬼子軍官跑了,那指不定還要拿多少我們中國老百姓的命來出氣,無論如何,就算我們三班沒了,也不能讓他們給跑了。”
“嗯!”老猴子點點頭,將目光看向新兵土豆,“土豆,你莫樣想的?莫怕,想啥子說啥子。”
“班長,我聽你和耗子哥的,大不了就是死嘛!我還能去看看二桿子和周班副他們。”經歷過一次慘烈炮擊的新兵土豆在兩名老兵的帶動下,這會兒的心理素質顯然比先前強多了。
“行,不愧是三班的兵,不慫。”老猴子嚴肅的拍拍土豆的肩膀,誇獎道。下一刻,又突然齜着牙樂了,“還好老子聰明留了一手,沒有提前還黑皮那個混蛋十塊大洋,要不然老子去見閻王爺,心都是疼的。”
“班長,我聽說,你把這幾年存下的錢,都偷偷的給了經常來基地幫着洗衣服的張大姐了?她好像比你還大幾歲吧!”在這個有些悲壯的當口,土豆突然好奇地問起了老猴子一直都諱莫如深的八卦。
“你個小屁娃子,懂個球!”老猴子一瞪眼,罵了一句。不知道又想起了什麼,無人得見的眼底滑過一絲溫柔,微嘆一口氣道:“你張大姐,也是我們獨立團的軍屬呢!她屋頭的那個,是我們獨立團32年來廣元招的頭一批兵,33年戰死在長城,被小鬼子一槍打到胸口,救不活,就死在老子身邊,臨死也沒閉眼。我知道,他是擔心家裡的五個娃還有兩個老的。五個娃呢!兩個老人,一家八口人光靠他那點兒撫卹金,也不好過呢!我能不幫襯點兒嗎?”
“班長,你真是個好人!”土豆由衷的感嘆,繼而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不過,要是我們打完仗回去,我是不是可以喊張大姐侯嫂子了?”
老猴子老臉微微一紅,板起臉道:“個瓜娃子,盡胡咧咧!特孃的,就是行,也得等我們仨活過這一仗。趕緊的,找好地兒躲着,聽老子的命令再開槍,注意,找能扛鬼子擲彈筒的地兒。”
“好勒!班長,你的喜酒我喝定了。”土豆笑嘻嘻地一邊說一邊迅速向自己早就選好的戰位爬去。
“班長,五個娃的紅包啊!我從今天開始也要存錢了。”林浩也哈哈一笑,接過老猴子丟過來的瞄準鏡,俯身彎腰跑向自己的戰位。
“五個娃?個斑馬的,老子還要再生五個,十個紅包,你們一個都少不了。黑皮,你的十塊大洋就當是提前送紅包了吧!”老猴子看向山對面的日軍隊列,心裡暗暗發狠。
從未有一刻,三十出頭的光棍對生命如此眷戀過。
因爲愛,亦或是責任。
那個滿面風霜雙手已經無比粗糙的女子和那羣年幼的娃娃,不能再失去依靠了。
但,再想活,鬼子也是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