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河北境,也是走出了長城沿線茫茫的大山。
不過,說是走出山區,其實不過是從一種大山走入另一種大山,河北的山更高樹木更爲茂盛,而山西的山,則更顯貧瘠灌木要遠比樹木多。
說白了,河北缺水,山西更缺,尤其是和河北界相鄰的大同。做爲古華夏的邊境,距離山西首府太原500餘里的大同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
但是,擁有堅固的石頭和灌木的覆蓋,這裡的山顯然更適合做爲防禦陣地。
甫一進入山西的地盤,劉浪和他的獨立團就受到了與衆不同的禮遇。
一支獨立旅近五千人的隊伍在迎接他們,荷槍實彈,全副武裝。甚至在數裡外的山頭上,劉浪從望遠鏡裡還能看到翹起的炮口。
這可不是對待友軍的態度。
在負責偵查的特種兵傳來示警後,做爲先頭部隊的俞獻誠一營就已經做出了遇敵的戰鬥姿態,所有步槍子彈上膛,機槍上好彈鏈,一旦遭遇攻擊,他們會第一時間反擊。
戰後綜合症可不僅僅只存在於和日寇大戰一月有餘的士兵們身上,就是軍官們,對於外界的刺激,也來得極爲敏感。
但凡是可能會己身造成威脅的姿態,都會遭到他們甚至可以被稱爲過激的反應。
試想一下,足足四十多天的時間,這些戰士都遊走在生死的邊緣,看到昨夜還在相互依偎入眠的戰友在第二天清晨就有可能連屍首都找不全,那種來自於戰爭的極致殘酷對人的心理是多麼摧毀性的打擊?在醫院裡,沉睡的傷兵差點兒沒把巡夜查看傷情的醫生給掐死的事件已經不是發生過一起兩起。
俞獻誠沒有第一時間下令朝五百米外佔據了高地架起了機槍對自己部隊形成巨大威脅的軍隊發動攻擊,那都是極力剋制的結果。
和一營士兵們腎上腺素急速飆升,瞬間進入戰鬥狀態相比,對面的晉綏軍顯然是懵逼的。
他們壓根兒沒想到,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示威,也或者可以說是給對方一個小小的下馬威而已,對方竟然猶如一支受驚的刺蝟,“唰”的一下就張開了他們渾身的刺。
六百多號人馬,在剛剛進入可以攻擊的範圍,就迅速做出反應,步兵在迅速佔據有利地形,機槍手在構築火力點,還有,那些拿着黑短筒管子的傢伙是幹什麼的?
晉綏軍驚呆了的各級長官們紛紛拿起自己掛在脖子上的望遠鏡,集體倒吸一口冷氣,足足超過三十組士兵手裡拿的,除了擲彈筒還能是什麼?
射程高達700米的日式擲彈筒,能在那個距離把山上的火力點炸成一片火海,獨立團的一個營而已,擲彈筒這種近程壓制火力竟然堪比日軍一個大隊。
當然,這還是晉綏軍沒看到兩公里外,趙二狗的炮兵連就像過節一樣,正興高采烈地把已經拆卸放在馬車上的兩門博福斯山炮快速組裝。
和步兵們一樣,四十多天一直枕着大炮入眠的炮兵連戰士們也有極強烈的戰後綜合症,在北平修整的一個月時間裡,別說開炮了,就是炮都快給送完了連摸都沒得摸,可差點兒沒憋死人了都。
這一接到命令組裝大炮,那還不激動的跟過年似的?
至於說打不打得贏,連日寇一個師團都幹趴過的獨立團怕過誰?
如果說長城之戰以前的獨立團,是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士氣滿滿的精兵,那麼,長城之戰之後的獨立團,就是支裝備精良、戰鬥意志頑強、自信心十足的鐵血強軍,二者完全不可相提並論。
長城之戰就像一把錘子,將獨立團這塊粗胚逐漸錘打成一塊精鐵。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塑造出了隸屬於獨立團的傲氣。老子就是這麼強,不服來幹。
換成是以前的獨立團,恐怕士兵們想的更多的是:行不行,打了才知道。
擁有着必勝信心和三千百戰餘生老兵的獨立團就是這麼有底氣。
當劉浪聽凌洪遣人來報告說晉綏軍在前方山區獨立團的必經之路上駐紮了一支大軍,至少有兩個團的兵力,而且還是荷槍實彈時,劉浪嘴角就閃過一絲冷笑。
這可不就是閻老西的風格?無非是想給自己一個下馬威而已。而下馬威的目的,也很簡單,就是讓自己在山西境內老實點兒,別整什麼幺蛾子,這裡,是老閻的地盤,不是光頭校長的天下。
有北方軍事委員會的軍令有什麼用?在山西境內,是隻虎,你得臥着,是條龍,你得盤着,就是這麼簡單。
劉浪研究過民國的歷史,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在山西統治了38年之久絕對可以申請吉尼斯世界記錄大名鼎鼎的“山西王”。
閻老西這個人,實在是個能人。軍事上雖說不弱,但跟國共兩派那些善戰的將領們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個渣渣。
那他能在哪兒呢?能在能力平均,就像遊戲裡的一個武將,沒有一個特別出頭的能力,但各項能力值都不算弱。
若是僅僅只是做一軍之將,那老閻同志可能就是個龍套偏將,屬於那種剛一出馬就被敵方主將砍了升經驗值的小貨色。
可若是做爲一方統領,那就厲害了。
要知道,後世學者對他的評價可是:如果他生活在古代的和平時代,恐怕就是一個優秀的文臣,治理國家的能手。如果在亂世,就是割據一方的藩鎮諸侯,說不定還能像朱元璋一樣最終成爲國家的領袖。
這個評價,可是相當的高了,在民國,可沒幾個人能達到這個高度。
和老閻同志並稱爲民國四大軍閥的另外幾位也都是大名鼎鼎。
桂軍的老李和小白,那都是打仗的一把好手,手下的桂軍也牛叉,就是日本人見了也不敢怠慢。就是玩兒政治的手段,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不過沒玩兒過光頭校長而已。
可是,掣肘他們發展的,卻是他們最差的經濟,廣西的經濟,被這二位高手玩兒的,只能一個字來形容,“窮”。
西北的老馮,軍事才能也是槓槓的,西北軍同樣是強軍,可西北。。。。。。比廣西還特孃的窮三分。於是,結局也已註定。
東北的老張,經濟、軍隊都很強,比山西強的多。可是,這政治手腕兒,差點兒。
於是,強大的東北軍,分崩離析。
而老閻同志呢?從1911到1949,整整38年,穩若泰山,山西的經濟也一直位列全國前茅。若不是紅色部隊太牛,他搞不好在山西一直會統治到他死的那一天。
這樣的一個山西土霸王,心思自然彎彎繞繞多那麼一點,無外乎就是用這一招向劉浪表明,這是俺老閻的地盤,光頭校長的軍令到我這兒也不好使。
當然,這不僅是對於劉浪,也是對河北擁有三支中央師的何上將的一個小小警告。
陳兵于山西邊上的數萬中央軍可是讓老閻同志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脅,天知道藉着長城一戰完全控制了河北的光頭大佬會不會打他山西大本營的主意?老閻同志對光頭大佬的手腕兒可是一直提高着足夠的警惕。
曾經的時空中就有爲了拒絕三十萬國軍入山西境抗擊日寇,老閻同志不惜捏造所謂“大同戰役”的假軍事部署來糊弄光頭大佬的事件。甚至還有如果讓三十萬國軍進了山西,那不如投靠日本人的驚人言論。
老閻同志的盤算打得挺好,可惜他不瞭解劉浪,劉浪絕不會做那隻被“殺雞駭猴”的雞。
其實劉浪能說,他也有戰後綜合症嗎?在看到對方炮口豎起的那一刻,劉浪立刻炸毛了。
可別說看到獨立團大炮都豎起來了,光是最前方一營的反應,就已經讓前方的晉綏軍軍官們有些坐蠟了。